菜是好菜,时雍却吃得提心吊胆。
幸好,赵胤只是让谢放进来续了些热水,一边喝茶一边看书,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平常便是个安静的人,不说话就端端正正地坐着,身姿挺直规矩,从不像时雍,没有人时就一副惫懒的样子,能舒服躺着绝不为难自己坐着。
时雍边吃边想,这个男人活得太别扭。
得治!
房里安安静静,谢放在外面值守,也是一动不动像尊门神,直到朱九冲过来,气喘吁吁地问:“谢放,爷呢。”
谢放道:“里面。”
朱九抹了抹汗,“我死定了。找不着人,这阿拾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谢放眼波不动地道:“屋里。”
什么?
朱九擦汗的动作停住,看看谢放的表情,见他不像撒谎,又望望紧闭的房门,瞪大眼睛指了指,弱弱地道:“里面?”
谢放认真点头。
看他的眼神,有一丝丝同情。
朱九差点就炸了,“我他娘的……”
没说完,止住话,他又重重拍拍自己的嘴巴,熄了火,小声质问。
“人找到了,你为什么不通知我?”
谢放:“我不知你在哪里。”
很有道理。朱九频频点头,指着他的脸,咬牙切齿做了个凶狠的挥拳动作,又甩甩手,气得在原地转了两圈,再指着谢放。
“放哥,你变了。”
谢放:“……”
“无情无义!薄情寡义!背信弃义!不仁不义!还有……”朱九斜着眼,“还有什么?”
谢放冷眼看他。
“去休息吧。二十军棍有得受的。”
他不提醒,朱九因为忙着找人,为了小命几乎把这事忘了,这一提起,他顿时觉得屁丨股痛,浑身都痛。
“好样的你,谢放,啊,我对你多好,大青山你对白执干的那事,我可是谁都没有说过,你看看你怎么对我……”
谢放看着他不作声。
朱九忽觉不对。
转头,发现背后站着白执,还有好几个巡夜的侍卫。
几个侍卫一头雾水,白执双眼带火,一副恨不得宰了他的样子。
朱九举起双手,“我不是有心的。你们别怕,反正他们也听不懂,他们肯定猜不到你俩做了什么。”
越描越黑。
谢放瞪着他。
“还不快滚!”
朱九:“那我滚了。你记得派人去通知王大娘,告诉她阿拾找着了。”
说罢他不看谢放表情,一溜烟儿跑了。
……
好一顿瑶池宴。时雍饿得有点久,吃得也有点多。
吃多了,就会犯困、犯懒。
她打个饱嗝,对赵胤道:“大人,宵夜可能吃不下了。”
赵胤眯起眼看她,气定神闲地道:“你可以。”
时雍挑眉。
她觉得赵胤此话不同寻常,表情也极为古怪,刚想开口询问,一道阴影就朝她罩了过来。
赵胤身材高大,挡住了他背后的烛火,走到她面前就成了一股威压和阴影,时雍不明白她要做什么,条件反射地抬手要挡,却被赵胤猛地扣住手腕。
这次她总算见识到了他的力道。
男人真用劲起来,女子还是弱者。
赵胤眼也不转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十分危险,这让时雍突然产生了一个错觉。
今宵断人魂?
断人魂。
难不成,这顿好饭吃完,他是要送她上路?
时雍瞄他的脸,看看有没有杀气。
“大人……”
时雍想说的话,变成了一声惊呼,来不及反应,人已被他带入了坚硬冰冷的怀里,她脑子嗡了声,另一只手条件反射地推向他的腰,却被他就势捉住,顺手拉到腰后,让她环住他。
时雍怔忡。
这个人莫非疯了?
她震惊地抬头看赵胤的表情。
迎上的,却是一道冰冷的目光,赵胤的呼吸自上而下洒在鼻尖,嘴唇毫无预警地落下来。
“停!”
时雍头歪一边,温热的触感落在了脸颊上。她伸手抹了抹,试图找回神智。
“大人,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赵胤:“吃完宵夜再说。”
什么鬼?
时雍:“我今天去了……唔……拿到了……唔……”
她陡然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骤然放大的脸,心里唯一的想法是,这个大人大概真的疯了。
他抬高她的下巴,柔软的嘴覆上来,逮住她便是激烈的攻掠,时雍本就红扑扑的脸瞬间变得涨红一片,心脏狂跳不止。
“大人……”
出口的愤怒竟成嘤咛。
如若娇气的小猫。
赵胤眯眼,略略抬头,大拇指慢慢擦过她的唇片,将残留的沫液掠过,目光有火,表情却极是冷静。
“本座是在教你。”
教她?
时雍看怪物似的看他。
一张脸,忽而暴红。
赵胤:“你那不叫亲,这才是。”
算他狠!原来什么冷静自恃禁欲高冷都是装的,真正的大都督是个老手啊!
“大人是厉害。也不知多少小姑娘折在你手上,才练就这一番本事。”
赵胤一言不发,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往上高高抬起,他慢慢低头,冷眼盯着她。
二人脸对脸,眼对眼,鼻对鼻,彼此呼吸清晰在耳,空气仿佛凝滞,整个空间沉浸在一种怪异的氛围里。
“大人是什么意思?”
听着她嘲弄的声音,赵胤眼中冷芒微闪,手臂一紧,便将她勒到身前,低头寻到她软软的唇……
“呕——”
“呕——”
时雍实在吃得太撑了。
再这么被他反复折腾,胃部受压,秽气上涌,一把推开他,捂住胃干呕起来。
“呕!”
难受。
她扑过去喝了一口水,吸吸气,总算好受了些。
待转头,这才发现赵胤冷着一张脸,目光阴沉得可怕,如同阎王殿里黑面无常,就要拘了她下地狱。
“怎么了?”
赵胤:“为什么吐?”
时雍:“???”
老子吃撑了,再被你这么挤来压去,不想吐就怪了啊!
难道他以为,她嫌弃他?
时雍脑子飞快闪回刚才的吻……
其实也还好。
她撩他在先,并不计较。
可是,赵胤的表情为什么是一副想宰了她祭天的样子?
赵胤走近,“本座在问你话。”
“大人问得古怪。我不知怎么回答。”时雍淡淡说完,后退几步,朝他福了福身。
“承蒙大人盛情款待,小女子已是吃饱喝足。如若大人不想谈正事,也没有别的吩咐,我得归家了。”
她说话的时候,赵胤就看着她,一言不发,时雍猜不透此人心中在想什么,也顾及不得那么多。
为了小命,她转身就走。
赵胤冷冷道:“从今日起,你不必回去了。”
什么?
时雍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转头看着赵胤,“何解?”
赵胤道:“今日你母亲来过。”
时雍:“然后呢?”
赵胤抬抬眼皮,冷冷道:“她把你许给我了。”
“许?”
时雍冷不防他有此一说,陡然间脑子转不过来,反复琢磨着这个字眼。
“不对,许是什么意思?”
赵胤漆黑的双眸盯着她。
一言未发,
时雍突然就明白了。
若是男女嫁娶的“许”,那不可能从今往后就不用回去了,娶妻还得三媒六聘三书六礼走一过礼数,只有那种低贱的小妾姨娘通房丫头才是什么礼数都可以不要,男主人随时随地可以收用了发泄兽丨欲。
王氏啊王氏。
可算是把她卖了。
时雍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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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恐怕不知,我昨日才和王氏断绝了母女关系,她的话做不得准。不过,王氏还有个女儿,你若需要,王氏应当很乐意。”
“宋阿拾,你可真是敢说。”赵胤突然问。
时雍眼风扫过他,“我的心思早已告诉过大人。想让我给你做妾做小,行,把我尸体拿去。”
她的抗拒就写在脸上。
清清楚楚。
她并不愿跟着他。
既是不愿跟他,为何诱他?
赵胤的眼从她的眼,慢慢转到她的小腹,心窝有一处突然隐隐作痛。情绪来得十分迅速而突然,他大手一捞,就将时雍的手腕扯了过来,再一个旋转,就捞在怀里,扣紧她的腰,与他精壮高大的身躯紧紧贴在一块。
“在兀良汗大营,发生了什么?”
“发生什么不都告诉过大人了吗?”时雍完全搞不清他到底怎么回事。
吩咐人为她准备八个菜的时候还很正常,即使是刚才胡乱亲她的时候,能感受到愤怒,但他身上没有这种令人害怕的恐惧感。
是。
恐惧。
此刻的赵胤太吓人。
时雍握紧拳头抵在身前,勒令自己冷静下来,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难道大人怀疑我是兀良汗的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