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房里。
老太太在小沙发上坐着,龚绫站在窗边,面对着她。
两人谁都没说话,空气中是死亡一样的安静。
龚绫垂下眸子,鼻子很酸,眼眶也有些酸,喉咙里像梗着什么东西,难受极了。
从记事以来,她和老太太之间从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从前和老太太待在一起,即便一整个上午不说话,但心是靠在一起的,她每时每刻都能感觉得到温暖。
父母出事之后,龚家所有人对她避之不及,只有老太太如旧疼她爱她怜她,把比从前更多的爱给了她。
可是现在呢,相顾无言,彼此在心房之外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屏障。
明明就隔着几步的距离,她却连上去抱一抱老太太的勇气都没有了。
沉默持续了半晌,在龚绫心痛落泪前,老太太才抬眉道,“我前天到你二叔常看的大夫那儿给他煎药,正好碰上你工作室的小钟在跟医院协调网剧拍摄的事情,说要借医院的场地。”
老太太语气很平常,就像闲话家常一样。
龚绫点头,“嗯,是有那么回事。”
老太太接着道,“我问小钟,你在那边住的是不是习惯,缺不缺什么东西,如果缺的话,我叫家里的佣人给你送。小钟当时愣了一下,之后说你什么都不缺。”
“我又跟她说,你在孕期,要多注意,带过去的奶奶做的那盒蜜饯最好少吃点儿。你猜她说什么?”
龚绫沉默,奶奶根本没有给她做蜜饯,之所以那样问,是在套小钟的话。
看她不说话,老太太站起来,走到她跟前,淡淡道,“她说,她会叮嘱你让你别吃那么多。说实话,小钟是个好孩子,千方百计地维护你,即便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是想要先过了我这关再说。不过,即便她没有露出马脚,奶奶也猜得到你这些日子是在哪里。”
“奶奶,我…”
老太太长叹一声,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先听我把话说完。”
龚绫含泪点头,老太太伸手扶住窗台,目光望向窗外火烫的夏日,“最近奶奶时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想事情,想了很多很多,也想明白一些事。爱上他,不是你的错。你若实在舍不下他,就舍了奶奶吧。”
“我已经这把年纪,没多少年好活了,即便你此时不舍我,多年后仍旧要舍。若你此时舍了他,就等于没了爱情,过几年奶奶走了,你又没了亲情,这对你来说,太残忍了。所以,还是舍了奶奶跟他在一起吧,起码能让你收获爱情。”
“至于我…你马上也是做母亲的人了,应该很清楚一个母亲对于自己的孩子有多看重。每个孩子都是被父母捧在手心含在嘴里长大的,贺宏斌害你父亲身陷囹圄,奶奶此生都不可能原谅。”
老太太转身,眸中闪着水光,眼角湿了一片。
龚绫眼圈红透,泪大颗大颗砸了下来,摇头颤抖着握住老太太的手,“不…不是这样的,奶奶…不是这样的。”
她从来没有想过,在爱情与亲情中做出取舍原来这么难。
难到话就在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