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宣第三趟来贺家祖宅探望贺狄时,他刚好在溪边钓鱼。
说是钓鱼,实际上心思早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停好车,冯宣大步过来,抡起鱼竿往上一扬,一条青灰色的鲫鱼露出水面,甩着尾巴挣扎。
他把鱼从钩子上取下来重新抛进水里,直接挨着贺狄在草地上坐了下来,“你再钓下去,鱼把钩都拉走了。”
贺狄没回话,重新把鱼钩抛到水里,视线落在被微风吹起波纹的水面上,静静看着,似乎并不打算交流。
老太太来送点心,叹着气摇了摇头。
冯宣索性跟老太太一起去宅子里了,留他一个人在溪边的垂柳下静坐。
老别墅客厅里,冯宣捧了杯白水喝着,眼神朝外飘了飘,“他就一直这样?”
老太太无奈地叹口气,“哎,可不是吗,问他什么也不说,自己在心里憋着,腿上的伤还没好呢,再憋出什么心病来可怎么好。”
这几天,老太太给龚绫打过电话,不过龚绫的手机号始终提示无法接通。
她也想过去龚绫工作室那边问问是什么情况,但都被贺狄拦住了。
他这些天情绪这么差,她也不敢再违背他的意愿,所以一直没去。
冯宣看客厅里放着个行李箱,疑惑地看着老太太,“那箱子不是老贺的吗?”
老太太点头,“是啊,他打算回首府了,下午的机票。”
“回首府?”
“嗯,他向总统府那边提交了申请,说想要去联合国维和部队,申请书被阁下压下来了,他准备回去再争取一下。”
老太太说着伸手抹眼泪,维和这条路上牺牲过多少特种兵战士他们这些军政家庭的人再清楚不过。
那些甘于用血肉之躯维护世界和平的战士们,离开故土的时候还是生龙活虎的,回来的时候,却多半躺在一方小小的盒子里,能带回来的,不过是一身染血的军装。
“他这么做完全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不行,我得说说他去。”冯宣说着就要站起来往外走。
老太太伸手拦住他摇了摇头,“别去了,没用的。该说的话,这些天我和小云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他根本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那也不能放任他这样下去啊……”
他和贺狄一起为阁下工作这么多年,看着彼此从对军政之事一知半解到轻车熟路游刃无虞,这一路旁人只看到繁花似锦,而只有他们知道,彼此是怎样一步步踩着血与泪成长起来的。
以贺狄的能力与手腕,只要他愿意,他日后在政治上的成就不会比贺部长差。
可是现在,他伤还没好,却又要拿自己的命当儿戏,要去维和。
冯宣放下水杯,从客厅冲出去,大跨步走到溪边,把贺狄脚边搁着的鱼竿拉上来狠狠扔在地上,“我会向阁下进言,你的申请书不会被批准的,没有人会允许你去送死,你也绝对不能去!”
他总算有了些反应,黑眸微动,从躺椅上站起来,把鱼竿收起,装进收纳袋里,抬起眼睛与冯宣淡淡对视,语气坚定,不容置疑,“那么多维和战士能去,我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