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路君悦酒店。
龚绫走后两个小时,一头银发的贺家老太太出现在酒店门口。
当这位坐镇整个贺氏家族的老太太一出现,大堂经理就认出她来了。
贺家在复州何等地位?更何况,这家全球连锁的高级酒店背后的老板虽然大家都没见过,但据说就是这贺老太太的某一位孙子,他敢不认识她老人家吗。
大堂经理殷勤地跑出来亲自搀扶着老太太上台阶,满脸堆着笑地问,“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老太太没多说话,进门后打了个电话,之后就客客气气对他点了点头,由工作人员陪同着进了电梯。
房间里。
贺云挂掉电话之后从床上腾地一声弹坐起来,跑到贺狄那边,“老太太的电话,听说你受伤了,正在来的路上。你如果不想跟她回去,就赶紧把自己收拾收拾,别让她看出什么破绽来。”
贺狄抬眸,手上的输液针还在,最后一瓶药还剩下三分之二的量没输完。
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干净利落地把针拔了。
怕会蹭到肩上的伤,所以早上起来他就随便穿了件短袖,这会儿根本遮不住一直缠到上臂的纱布。
贺狄起身,迅速把短袖T恤脱下来,套上件十分轻薄柔软的藏蓝色线衫,叫贺云收拾了医药箱和输液管拿到卫生间去。
之后关上房门,走到客厅沙发旁边,打开液晶电视,调到军事频道,双腿交叠着坐了下来。
刚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贺云也从房里出来了,贺狄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过去开门。
房门打开,老太太瞬间越过小孙子,直接大步迈到长孙面前,拉着他的手上下左右打量了一圈,苍老却依旧明亮的双眸中泪光闪闪,“让奶奶看看,看看你伤哪儿了。”
贺狄脸色丝毫未变,唇角微弯,浮起一抹笑,“老太太,我没事。”
贺云在旁边急得不行,又不好上前。
什么叫没事,刚刚奶奶拉他时动作那么大,说不定他伤口都崩开了。
他想了想,还是走了过来,挽住老太太手臂,哼了一声,“老太太,您小孙儿也在这儿的,您一进来就往我哥跟前儿跑,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好伤心呢……”
老太太这才松开贺狄,抬手在贺云胸口拍了下,“乖,你哥这不是受伤了吗…你活蹦乱跳的,别乱吃飞醋。”
贺云一脸生无可恋,扎心……太扎心了……
要不,他也去受个伤试试?
看他这幅表情,贺狄笑了下,望向一脸担心的老太太,“别担心,真的没事。”
老太太还是不放心,她自己的孙子,自己了解。
这满屋子的药味儿血腥味当她没闻到?
还有他身上这件藏蓝色长袖线衫,虽然很轻薄,但现在都什么季节了?
袖口那长度,分明是为了遮掩伤口,还有那颜色,也分明是为了藏住血迹。
她虽然老了,但不瞎,更不糊涂。
“小狄呀,你说说你,人都回复州来了,却不回老宅住。虽然这酒店也是你的吧,但总归不能跟家里比。去年秋天你回来,也只陪了奶奶两天时间,一直到今年这马上都五月份了,奶奶特别想你,听话,跟奶奶回去吧。你爸妈知道你受伤,也从首府连夜赶过来了,你总得让他们知道自己儿子到底伤得如何了,是吧?”
老太太说着就开始抹眼泪,“过去,你终日忙总统府的事,奶奶知道你工作的特殊性,轻易也不打搅你,你也就每每受了伤才有空在奶奶跟前儿住几天。你看看奶奶,年纪这么一大把了,还不知道能活几天呢…”
贺狄最怕老太太说这个,忙伸手来给老太太拍背顺气儿,“我跟您回去。”
老太太立马不哭了,那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张脸瞬间笑开了花,抬抬手开始指派小孙子,“小云啊,给你哥东西收拾收拾,咱们回家。”
贺云跟他哥对视了一眼,有些悻悻的,但还是照老夫人吩咐收拾东西去了。
贺狄在客厅站了会儿,觉得自己带着伤直接走掉会给龚绫徒添烦恼,决定跟她说一声。
于是从抽屉里找了纸笔来,修长的手指微动,在纸上留下一行力透纸背的苍劲字迹,‘有事需要处理,不能当面道别,抱歉。’
老太太看他这么写,走到贺云身边小声问,“小云,你哥留字条给谁?男孩子女孩子?”
贺云想了下,一脸为难地说,“男孩子……”
老太太,“……”
哎,她家大孙子在首府任职这么多年,身边连个姑娘都没有,要说年纪,也三十出头了,正是男人血气方刚的时候,身边怎么能没女人呢……
圈子里一直有传言,说她家大孙子根本不喜欢女人,她前些年还不相信。
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小狄居然跟一个男孩子在酒店里厮混了这么久,连老宅都不愿意回…
天呐,她血压要升高了。
儿子媳妇在首府那边似乎给大孙子定了门亲事,听说对方是前国务卿雷先生的女儿。
万一小狄真的不喜欢女的,这不是耽误人家吗……
老太太越想越一团乱麻,站在客厅里,眼神不由得往大孙子那边看了又看。
明明挺正常的啊,瞅瞅那身高,瞅瞅那长相,瞅瞅那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好。
怎么就…偏偏喜欢男人呢……
“哎……”老太太暗暗叹了一声气,回老宅后,她一定得跟他好好谈谈…
*
投资的事解决了,龚绫这天晚上下班比较早。
因为头天夜里一直在照顾贺狄,她整个人脑子混混沌沌的。
所以她决定不吃晚饭了,上去先补个觉再说。
刚进酒店大门,远远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在酒店大堂里,倚着沙发坐着。
龚绫实在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她,想着大概是巧合,所以准备装作没看到,没成想却被对方拦住了。
“龚小姐,我们谈谈。”气质高贵娴雅的贺夫人踩着高跟鞋走到她面前。
既然躲不掉,只能面对了。
龚绫跟她走了过去,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抬眸看她,“贺夫人,我还有事,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
贺夫人勾唇一笑,笑容里明显裹挟着一丝轻蔑,“既然龚小姐这么快人快语,那我就直说了。如果我得到的消息不错,贺狄在复州这些天,都是跟龚小姐一起住在酒店里的,是吗?”
“是。”
“龚小姐应该很清楚,他是有婚约的人,明明很清楚,却还跟他住在一起,这么做,似乎有些不道德吧?”
对于贺夫人的质问,龚绫无话可说。
她说什么呢?说是贺狄住在她订的套房里不走?
这话贺夫人大概不会相信。
而且,这些日子他在这儿与她同住,她心底里是愿意的。
因为愿意,所以贺夫人对她的指控完全成立,她根本无法否认。
龚绫垂着一双褐色的眸子,没有答话。
看她这样,贺夫人笑了下,接着说,“雨馨知道贺狄受了伤,跟我们一起过来了,之后贺狄的事,就用不着龚小姐再费心。过去的事,龚小姐还没忘吧?既然已经从我这里拿了钱,就不要再做出一副深情款款难忘旧爱的样子,我只希望你能够遵守七年前对我的承诺,离贺狄越远越好。能办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