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去北京的事情,陈安修劝了半天,陈爸爸还是有犹豫,不为其他的,就是担心家里这么多事,儿子一个人应付不过来,陈天晴从菜园子里回来后,又接着劝,陈安修之前已经和她通过气,只是把没把事情说死,不过她也考虑了一下,觉得这方法不错,她出来工作一年多,手里多少也攒了点钱,早就想带着爸妈去北京逛逛,不过是之前房子都是和别人合租,去了住宿不方便,家里冒冒又小,爸妈走不开才作罢,现在有这现成的机会,她当然是乐见其成的。

“去吧,去吧,爸爸,我租的那房子可宽敞了,就我一个人住,你和妈去了也不用觉得不自在,你看,你们住在我那里,也不用出去住旅馆,有厨房,咱自己可以买菜回来做,这样算算,也没什么能费钱的地方。”

陈爸爸思虑许久还是说,“也不是光钱的问题,你看家里这么多事,你大哥农家乐那边那么一大摊事,建材店也得有人管着,这又马上要起房子,我哪里走得开?”

陈安修就说,“爸爸,你光想这些的话,哪天能出去这个门,什么时候家里能一点事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我还能忙地过来,今年的桃子摘地差不多了,现在山上就菜地那块要忙忙,过完中秋,农家乐那边的人也少了,建材店这边咱刚进了货,平时有小乔看着门,如果有事,我过来也很方便,你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妈妈在学校里当老师,每年都有寒暑假,以前他们两个有空的时候还一起出去过几回,但自从有了吨吨和冒冒是越发出不去了。现在家里有余钱,不趁着腿脚还利索让他们出去走走,真要等到七老八十,就是想出去,体力也跟不上了。

“还有冒冒,他这么小,一刻也离不开人。”

“爸爸,你还有完没完,他现在两岁了,也不用天天抱着,晚上四哥在家,白天我自己带着,我忙的时候就让三爷爷和吴姐帮忙看看,再让你说下去,你是不是连家里那窝兔子也惦记惦记?要不然我干脆找辆大卡车,把咱家的东西收拾收拾一车给你拉到北京去,你天天守着,一步别离开。那么些好东西,你要是一眼看不着,被人偷了怎么办?你还不得心疼死?”

陈爸爸被他气得差点仰倒,顺手抓了窗台上放着的苍蝇拍就要打他,陈安修也不是那老实等着挨打的主儿,早在爸爸抬手之前就跳起来跑了,“我去店里看看,这事咱就这么定了。”

但经过这一闹,陈爸爸也看出他有计较,心里放心不少,陈天晴又从旁劝,陈爸爸也就应下了,又给陈妈妈打了电话,让她回来的时候改道去北京。

解决了这件事,陈天晴也高兴,她自打毕业后,每次回来就待那么两天,家里还有其他人,爸妈也不能光顾着她,有时候都没好好说说话就又走了,这次爸妈能去北京陪她住段日子,没有比这更让她开心,她怕陈爸爸反悔,就多唠叨了两遍,“爸爸,咱都说好了,你可别临时又说不去,北京也不远,不用带很多东西,就带几身换洗衣服就行,我那里什么都有,到那里后再有什么缺的,出去现买就行,北京也不是荒山野岭,买什么很方便,东西也不比咱家这边贵。”

“这些都好说,就是咱去北京了,总不好不去季家那边走走吧。去又不能空着手,我这也一时想不出带点什么东西过去,山上那些瓜果梨桃,从开始摘,你大哥都送过好几回了。”

原以为已经出门的陈安修又探头进来说,“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我那店里刚收了些上好的野蜂蜜和栗蘑,就是数量太少了,我也没挂出去卖,蜂蜜也就十来斤,蘑菇有四五斤,我到时候让人都装好了,你们走的时候再提两箱莲子和红枣就很好看了,都是能吃的好东西,谁也不会嫌的。你就爱没事瞎琢磨。”

“你还不走,是惦记着刚才那顿打没挨上不死心吗?”陈爸爸一看他还在这里嘻嘻哈哈的,就追上去作势要打他。

陈安修甩甩手上的水,边往外面跑边说,“我出去总得洗个脸吧,好了,好了,走了,走了,你俩慢慢商量,哪有把自己儿子当苍蝇打的?”

陈天蓝一推门进来,看到陈爸爸举着个苍蝇拍要打人的架势,噗嗤一声笑了,“二伯,二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她担心二伯中午在大姑家里吃了气,就想着过来看看,现在看来是没事了。

陈爸爸一看她来了,把手里举着的苍蝇拍子放下,“你二姐在屋里呢,快进来,你一个人怎么过来的,打车还是坐公交,早知道让你二哥下去接接你。”

“茜茜姐送我过来的,半路上姐夫打电话过来说琪琪在家哭,哄不住,一到镇上,我就让她先回去了。”

陈安修留她晚上在这里吃饭,见家里没什么事就先去店里了,饭馆里明天有个婚宴,今天主家说要过来做点简单的布置,他得过去瞧瞧。

陈天晴今天去菜园子除了间了些白菜苗之外,还拔了两大墩花生,揪了一袋子刚开的韭菜花,白菜苗不急,她就想把韭菜花摘摘洗洗腌起来准备做韭花酱,后天走的时候带点,再给家里留点,陈爸爸留她们姐俩在屋门口说话,自己拿了那些花生到厨房洗了洗。

“摘掉哪里,二姐?”

“就是那面那根梗,梗都老了,做出酱来不好吃,我揪地这些还好,吨吨揪的那些都带着老长一段梗,明明带着梗揪更费劲,他也不知道怎么掐下来的,你掐着花蒂这里,一揪就下来了。”

“吨吨还会这些?”陈天蓝惊奇地问了句。

“会的还不少呢,虽然都不精。”吨吨小时候身体不大好,村里也没什么小孩和他玩,他多数时候就跟着家里人,看得多了,会的就不少,不过爸妈很少让他下手,也无从练习就是了。

陈爸爸在厨房里把洗好的花生煮上,听到陈天晴的话就说,“谁说都不精,吨吨包的饺子就很好看,一个个的和小元宝一样。”

陈天晴偷偷朝着陈天蓝努努嘴,小声说,“看吧,看吧,孙子不能说一点不好。”即使吨吨包饺子的水平仅仅是捏地皱巴巴的不漏水,在爷爷眼里那也是一个个的小元宝。

陈天蓝就抿着嘴笑,她喜欢来二伯家,不光因为和二姐走得近,还有二伯他们自然的态度和这个家里的氛围。

陈爸爸没听到外面的声音就知道闺女肯定在嘀咕他,他也不在意,刷锅子放花生的同时又问,“天蓝,你爸妈他们最近怎么样?这过中秋,你也不能回家,他们俩自己在家过?”

“我爸爸今年在部队上过,我妈应该会去外婆家,对了,二伯,我差点忘了一个重要的事情,我爸爸说等十一过后,可能会有时间回来,现在还没确定,等确定了他给家里来电话。”

“你爸爸工作忙,离家又这么远,我们都知道,跟你爸爸说,让他别心急,你奶奶现在情况也稳定了。”

陈天蓝应着,“行,我知道了,二伯,我会和他说的。”

*

中秋的晚饭陈天蓝留下了,陈安修又去把三爷爷请了过来,晚上天气有点凉,陈爸爸特意做的一大锅香辣蟹,捞了螃蟹后往锅里续点汤,就是不错的火锅汤底,可以热乎乎地涮菜涮肉吃,桌上除了章时年和陈天蓝不大吃辣,其他人都好这口,一个个吃地满头是汗,连冒冒都在宝宝椅坐不住,抓着陈安修的袖子,爸爸爸爸地要人给他夹。陈安修叮嘱吨吨少吃点,又剔点螃蟹钳里不怎么辣的肉喂给他。

桌上男人多,一瓶酒没禁喝就没了,陈爸爸又去里屋拿了一瓶出来,见到陈安修在喂冒冒吃螃蟹就说,“他这么小,别给他多吃螃蟹,这东西凉,你给他吃那个偏口,那鱼刺少,冒冒爱吃糖醋的,你舀点糖醋汁拌拌米饭,他能吃小半碗。”

冒冒一岁半以后,陈安修慢慢地就开始让他学着自己吃饭了,起初冒冒都是两只手下去抓,现在已经进化到会用勺子了,就是那吃相实在是有碍观瞻,每次吃完,以他为中心,周围二十厘米的范围内全是他掉的饭菜渣子,饭碗更是跟狗刨过一样,光这样也就算了,人家还有个臭毛病,每次剩下点就拿他爸爸当垃圾桶用。一旦自己吃饱了,就把饭碗往陈安修边上一推,“爸爸。”剩下的碗底都是爸爸的。

“我不用你这么向着我。”每次好事都没爸爸的份,这种吃碗底的事情轮到他爸爸了,桌上无论多少个人,只要他在场,冒冒想都不想就把剩下的饭碗往他跟前推。

陈安修要给他推回去,冒冒还不让,两只爪爪紧紧抓住爸爸的胳膊,“爸爸啊。”他大概还觉得自己挺干净的,吃剩下的也没人嫌。

“我就是不吃,你好东西不给我。”

这对父子俩相持不下,桌上其他人看地直笑,最后还是章时年看不下去了,把冒冒刨过的饭碗接过去,假意吃了两口,然后把人抱下去让他自己去玩。

冒冒看别人都在吃,还不大愿意走,不过一听到陈安修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他瞬间来精神了,即使挺着个刚吃饱饭的圆润胖肚子,也跑地溜溜快,三步两步就冲过去了,生怕跑慢点别人抢了他的。

他还不是很会接电话,但肥肥短短的手指会在屏幕上胡乱摸,十次里有五六次就让他打开了。

“壮壮?怎么不说话?”

冒冒听到动静就把手机贴在自己脸上哈哈笑。

那边知道他是谁了,声音柔和下来,轻声问他,“接电话的这是谁啊?”

“冒冒,是冒冒啊。”他现在很会说自己的名字了,别人一问他,他就立刻大声报上来,就怕别人不知道是他。

林长宁就在电话那边笑。

陈安修擦把手,把冒冒抱起来,又把他手里的手机接过来,“小舅……”

*

中秋节过后的第三天,陈安修把天晴和陈爸爸送到去往北京的火车上,他们都走了,家里一下子空下来,陈安修有种被闪到的感觉,以前家里或者这个不在,或者那个不在,还没这种集体出门在外的情况。陈妈妈刚出去的时候,冒冒到处找奶奶,现在陈爸爸也走了,冒冒又开始到处找爷爷。家里的人不适应是真的,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那些来劝和的,来打听事的,发现这家的长辈不在,也慢慢地歇了心思。

不过陈大伯那边的消息,他还是陆陆续续听到了一些,什么这次换成刘雪不罢休,要陈家去赔礼道歉,又说要把家里那套房子的房产证加上她的名字,陈安修知道那套房子起初是陈天齐和赵小涵的婚房,当时那两人结婚的时候,他还在部队上,太具体的事情他也不清楚,只听说那套房子是大伯出钱买的,离婚的时候,赵小涵好像也没有要求分割这套房子,看刘雪现在这要求,想必他们结婚后,陈天齐并没有加过她的名字。

对于这些事,陈安修听过就算,也没特意去关注,但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他就不得不关注了,那就是李文彩出事了。

事情说起来也不复杂,就是李文彩日日去睿哲的幼儿园看孩子,进不去,就在外面等着,起初保安也没阻止她,但她天天来,在门外探头探脑,放学的时候又睿哲睿哲地追着喊,好多家长就注意到了,能出高昂的费用送自家孩子来这里上学的,也没哪个是穷巴巴好打发的,再说这两年时常见在网络报纸等各种渠道见幼儿园和中小学之类的地方出事,家长们的警惕心也比原来提高不少,谁知道这人又是做什么的,看着精神也不大正常,于是纷纷向幼儿园投诉,幼儿园接到投诉也不可能坐视不理,保安们就不让李文彩在幼儿园附近出没了,一看到她就撵她。

可李文彩最近有点进入疯魔的状态,人家撵她,她也不愿意走,为了就近等睿哲放学能见见人,她选了幼儿园附近的一处小区外面等,那里有树阴凉快点,也是该着她倒霉,这小区的外墙修了很多年了,也没见异常,可能最近连日下雨还是怎么的,这次就在她等人的时候,哗啦塌了有两米,正好就把她砸在了下面,头破了,右腿也砸断了,她当时就不会动弹了,好在有路人及时发现,拨打了120,这下陈建明家更乱了。

李文彩住院后,旁人直叹可惜的同时,又免不得嘀咕,这家人也真是够倒霉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也有人说那儿媳妇真是个搅家精,哪次出事也少不了她,就拿这次来说,她要是让婆婆见见孙子,至于这样吗?但不管怎么说,听到李文彩出事,陈家的亲戚又忙碌起来,拿钱买东西去医院里探望,村子里的这边就商量着一起过去走走,如今陈妈妈不在,他们就去找柴秋霞商量,这是正经的妯娌,而且大家都知道陈老大和老三家闹归闹,还没当着人的面公开动手撕破过脸。

柴秋霞至今还恼刘雪和李文彩当然不愿意去,但中秋的时候陈天丽和陈天齐刚来过,又硬是给安安留了一套长命锁和金镯子,她不能连点面上的功夫都不去做,她答应下来,又来问陈安修,陈安修已经知道李文彩于性命无碍,心里松口气,喊了将近三十年的大娘,他心里再不喜那人的做派,也没暗地里希望她死于非命,但一想到那人和刘雪抱着自己妈妈撕扯的场面,他也无法平心静气地拎着补品去那人床前问候,他拿了五百块钱让三婶捎过去,人也没过去。

这样的事情也瞒不住,陈安修给北京的爸妈去了个电话,他们对这样的处置也没说什么。

*

在北京这边,起初陈爸爸还不愿意出来,但真的出来了,他发现出来也就出来了,孩子现在大了,家里的事没他时时刻刻盯着,安修也能处理,而且他不得不承认,出来走走,心里是轻松不少。他们一到北京陆江远派人来接的站,晚上又请的晚饭,他带来的东西也有陆江远的一份,就趁机就给了,季家的老爷子也打电话让他去家里喝茶,他和人说定了等壮壮妈过来再一起过去。

陈妈妈和陈天雨是在陈爸爸到北京后的第二天下午到的,一家人都住到了陈天晴租的那处房子里,陈妈妈以前只听说安修给租了一处房子,这还是第一次来,进门后喝点水就四处打量了一下,看着各处都很宽敞,晴晴收拾地也干净,最主要的是他们来的时候看下面的保安都挺负责的,姑娘独身在外面住,她最担心的就是安全问题,现在亲眼见到这居住环境,心里就踏实下来。

陈爸爸也大概明白陈妈妈的担忧,就说,“我在这里住了两天,看这里进进出出的,大都是一些有工作的正经人,也没社会上那些乱七八糟的。”

陈天雨一进门先去浴室里冲了冲,这会出来听到爸爸的话就说,“爸爸,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让你一眼就看出乱七八糟的人,能负担得起这里的房费吗?”

陈妈妈听安修说过这是章时年朋友的房子,不过她心里明白,到底是怎么样的,真不好说,“这房子哪里都好,看起来面积也不小,应该有八·九十个平方吧,怎么就一个卧室?这要是家里人多了住着还真不方便。”

“妈,你就别操这心了,人家这房子一看就不是为一家人设计的,你去屋里把东西放下,洗洗换身衣服,晚上你和晴晴在屋里睡,我和爸爸睡外面的这个床垫子,我先趴会,晴晴下班了再叫我,晚上和我同屋那个刘老师,年纪不大,呼噜打地震天响,吵得一晚上没睡好,今天困死我了,从在飞机上就打瞌睡。

陈爸爸给他抱床被子出来,“那你快睡,我待会和你妈去附近的超市买点菜回来,晚上咱在家里吃。”

陈天雨也是困极了,一挨枕头就睡过去了。

陈妈妈洗澡换过衣服后,陈爸爸和一道出门,路上的时候陈爸爸就问她,“明凤介绍的那个姑娘怎么样?望望有想法没?”

“说来也巧了,那个凌若昀是望望的初中同学,望望不记得人家了,可人家那个女孩一见面就认出他来了,明凤还嘱咐导游,特意安排那个女孩和我一个屋,我看人家说话做事也挺有分寸的,进门就烧水,自己带了小茶包,每次都给我冲一杯,晚上洗澡都让着我先,说是怕水多了地上滑,我有两天爬山爬地腿肚子疼,她知道了,晚上回去还给我捏了捏,你别说,真舒坦不少。”

“这么说真是个挺好的姑娘。”

“我看着是不错,望望和她也谈得来,不过我是没看出望望有啥特别意思,望望这人就愿意找个能陪着他一起玩的,最好还得能听他的,要找个想管想念叨他的,他心里先烦上了。咱再着急也不能替他挑一个,结婚这是一辈子的事情。”

“那就让他们自己接触接触再看看吧。”

现在离晚饭时间还早,他们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在略显陌生的街道上溜达着,一路说说话,看看景,暂离了老家,连着烦恼一并都抛开了,其他的都好说,就是陈妈妈心里惦记家里的两个孙子,又问了好些两个孩子的事情。

“你和望望刚出去那几天,冒冒在家好哭,一进门就要找奶奶,找不到人往那里一站张大嘴就哭。”

陈妈妈光想想也知道他那个淘气样子,“我在外面也是最放心不下他,天天带着都习惯了。一回头看不到他,还觉得少点什么,不过他身板好,现在安修和小章也都在,当时带着吨吨的时候,我才是一天都不敢走远了,就怕他身上难受,身边没个人,这说起来了,吨吨的生日就是这月的二十三号。”

“回去应该能赶上,今晚早点睡,你好好歇歇,明天咱们一起去季家一趟,拖了两天了,再拖下去也不大好。”

陈妈妈应着,“行,不过我这心里还有点打小鼓,以前他们老两口到咱们家里去的时候,还不怎么觉得,现在要登人家那大门,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两家的家境差这么多,他们就是再不在意,还是无法做到完全坦然,当做一般的亲家往来。

“没事,季老哥和章大姐都是和气的人,咱这是去拜访亲家,也不是去求人办事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倒是想得开。”

陈天晴这天紧赶慢赶,总算在六点多出了办公室,回家一开门,原先天天冷清的房子,饭菜的香味已经飘出来,爸妈和哥哥都在,她眼眶当时一热,差点就哭出来。在外面漂泊久了,最见不得这场景。

“都回来了,傻站在门口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洗洗手过来吃饭?”陈爸爸在厨房里炒菜,陈妈妈刚把菜放到桌上,回身见她站在那里,就喊了她一声。

陈天晴踢掉鞋子就跑过去抱她,“妈,我都有三个多月没见你了,你这次一定要在这里多住几天,要不就在这里住一个月吧?”

陈天雨揪着耳朵把人拎过来,“三十的老闺女了,还学人撒娇,也不嫌丢人。”

陈天晴捶他,“我要是三十,你以为你能多小,谁也别嫌谁。”

*

第二天陈天晴还要上班,陈爸陈妈就和陈天雨去的季家,老爷子派车过来接的,陈爸爸昨天说的轻松,但真进了季家门口,看看门口的警卫,看看家里的排场,心里还是本能地就绷了绷,他想和陈妈妈说说话,但看看前面的司机,又怕说多露怯让人笑话,就憋着没开口,但脸上多少就带出些痕迹来,手在口袋里来来回回地翻了好几次,陈妈妈就坐在他旁边,压压他的手,他笑笑,等下车见到季家二老的时候,就已经镇定许多,“老大哥,章大姐。”

季仲杰拉着他的手带着往屋里走,“可把你们都盼来了,老四一打电话过来,我就想让人接你们过来这边住,还是老四说怕你们住这里出入不方便。”其实老四说的是安修父母住在这里,心里肯定会不自在,还不如随他们的意住在天晴那里,有空一起出来喝喝茶就好。

“小章和安修给晴晴租的那地方很宽敞,我们一家四口都能住下,老哥,你也别费这心。”

章云之知道他们这是第一次上门,怎么样也会拘谨些,在客厅里说会话后,就带着他们去看吨吨的房间和冒冒的玩具房,吨吨的房间里还有不少他的衣服,窗前有他的钢琴,桌上还放着他的素描本和看过的一些书,冒冒的玩具房还保持着他上次离开时的样子,一只熊在门后面趴着,地上架好的火车道也没拆,不少玩具上都留着冒冒疏疏密密的狗牙印,章云之指给他们看,又给他们说孩子在这里时的趣事,陈爸陈妈笑地不行,陈天雨也抿抿嘴,眼中带上了笑意。

孩子是最好的纽带,说起两个孩子,大家都有共同的话题,说着说着气氛就热络起来,陈爸陈妈心里因家庭的巨大差异绷紧的那根弦也渐渐松弛下来。

去过季家之后,陈天雨第二天就先从北京回来了,陈爸陈妈身子骨还硬朗,远没到需要儿子一步一跟的地步。

知道陈天雨走后,陆江远想派个人过来带着他们各处走走的,陈爸陈妈也没让,老两口出门带着地图,摸索着打听着四处逛,他们以前也来过北京,但也快有十年了,好多地方他们都认不出来了。不想出门的时候,就待在家里给闺女做做饭,收拾收拾房子,倒也舒坦自在。

季家那边他们之后又去过两次,有了第一次打好的基础,双方相处地很愉快,还商量着回绿岛的时候一起走,老爷子和老太太也是天天在家想那两个孙子。

*

不去想大伯家的事情,陈安修的日子也过得很舒心,房子的事情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其他各处的工作偶有小摩擦,但运作都算正常,再过些日子就该忙秋收了,他家的田地是租出去了,但菜地和山上还说有不少东西该收了。

陈安修最近上山看到好多地里的玉米都没那么绿了,露在外面的缨子也有干枯的迹象,陈三叔的玉米地里种了些甜杆儿,虽然还能留些日子,但怕孩子们摸进去糟蹋了其他东西,就提前砍了,在地里剁掉穗子,这天早上天刚亮就给吨吨冒冒送了一大捆过来。

陈安修在洗衣服的间隙,选了些没虫眼的,剁成一节节的,拿到吨吨屋里给那两个孩子吃。吨吨剥开了,冒冒也不会吃,就知道伸着脖子凑上去咬咬,吮·吸点甜甜的水。

“章先生也尝尝味道。”章时年好好地在桌子那里开着电脑看东西,陈安修叼着一节甜杆儿过去招惹他。

章时年正在忙,不打算陪他胡闹,捂脸推开他挡住屏幕的脑袋,陈安修又凑过来,这次直接抵在章时年嘴边了,“尝尝,再看下去就该带你去配眼镜了。”

“你今天是不难受了吗?”章时年伸手把人揽过来,在他腰后靠下的位置重重按一把,陈安修嗷地一声。

吨吨和冒冒闻声看过来,陈安修呲牙咧嘴说没事,五指压在章时年肚子上就想耍贱招。

章时年怕痒,把人压在怀里不让动,又指指电脑屏幕上调出来的那些设计稿问,“你喜欢哪个?”

陈安修暂时停了捣乱的心思,边咬甜杆儿边让章时年翻给他看,看完了他指指其中一个说,“这个,这个窗子大,我喜欢窗子大的,天气好的时候,一拉开窗帘,屋里亮堂堂的。”

“那就这个吧。”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吨吨去了厕所,冒冒大概见没人和他玩了,也无聊,就去浴室门口的洗衣篮里拖了衣服往外面走,然后扔到院子里的水盆里,家里大人和孩子的衣服是分开洗的,陈安修先洗了他和章时年的,洗衣篮里剩下的都是吨吨和冒冒的,陈安修之前常使唤他:冒冒,把你的小脏鞋拿出来,我给你刷刷,冒冒,把你哥哥的裤子拿过来,我给洗洗。冒冒做多了,对这业务就非常熟练。

陈安修看他胖嘟嘟的,摇摇摆摆出去,又摇摇摆摆进来,很欣慰地章时年说,“你看他现在也会点人干的事了。”

章时年在他脑袋上拍一下,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

难得冒冒没来粘着他们,陈安修和章时年也乐得轻松一下,又对着设计图讨论了一下房子的大概布置,可是他们的轻松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听吨吨在院子里惊叫了一声,“大冒冒,你又干的什么好事?”

章时年和陈安修对看一眼,起身就往外走,可没等他们出门,吨吨已经攥着脚腕,倒拎着胖冒冒进来了,“冒冒把我的手机,ipad,和这学期的数学和语文课本都泡到水里了。”

“啊……”冒冒这下可能真的有点害怕了,两只小胳膊胡乱摇着。

章时年虽然见吨吨攥地很紧,但冒冒的体重摆在那里,他也不敢掉以轻心,上前两步赶紧把人接了过来,冒冒趴在大爸爸的怀里,回头看看哥哥的脸色不好,小小地喊了声,“得得?”他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但知道哥哥生气了。

陈安修按按额头,他决定收回之前说过的日子舒心的话,家里有这么两个宝贝,他想太舒心是不可能的。他把人接过来拍拍冒冒的屁股说,“你为什么把哥哥的书泡到水里?”

“洗洗啊。”

陈安修无言以对,他知道现在不是讲道理的时候,把冒冒往吨吨边上一放,“你快打他一顿吧。”

冒冒就去抱吨吨的腿,“得得。”

吨吨不理他,他接着又喊得得,吨吨还不理他,他就转着圈喊,吨吨没好气地把人抱起来,在他的胖爪子咬一口,认命带着人出去晒书晒手机去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作者有话要说:重新排排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