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八段锦
提及钱氏红枣让丫头拿来一本只几页纸的簿册道:“娘,您替我把这个捎给三婶。”
王氏诧异:“这是什么?”
红枣解释:“还是六月我回门的时候三婶跟我讨的。三婶说金凤妹妹身体瘦弱,问我有没有养身法子。”
王氏明白了:“这是你给金凤的养身方子。”
红枣笑的无辜:“娘,实话告诉您,三婶问我这话的时候我并没想过这个茬。”
“我才多大,何尝就论到养生?若一定要讲也不过是饮食有度、起居有常这八个字。其中关于饮食有度这一项,我家常的饮食几乎在《中馈录》中都提过了,左右不过是些鸡鸭鱼肉蛋乳蔬果,并没有特别稀罕难得之物。”
“而起居有常也没啥好言语的,跟我先前在家一样。”
“我三叔家的伙食历来不差,金凤妹妹却身娇体弱没胃口,依我想头还是因为金凤妹妹打小裹了脚,不爱走路活动的缘故。”
“比如我们老太爷、大老爷年岁大了,白日里走动也少,但每日清晨都坚持练五禽戏,出一身汗后再用早饭,胃口就好。若是遇到连日阴雨,几天不打拳,饮食可见地就会减少。”
“过去这些年老太爷干脆免了家里晚辈的问安,除了年节和初一十五,他院的堂屋都只摆两三张椅子,就为了空出地方来打拳,而我们大老爷自从分家后也是这样,早晚各打一套拳。”
这打拳的劲头比前世老阿姨跳广场舞还大。
“不过五禽戏虽说有效,能消谷食、益气力、除百病、延年益寿,”红枣话锋一转道:“但因模仿的都是虎、鹿、熊、猿、鸟等禽兽飞鸟动作,可能不大适合裹脚的金凤妹妹练习。”
“所以我便另寻了一个有类似效用,但动作轻柔,适合女孩儿练习的引导术八段锦录在这本图册里。”
“娘,您代我拿这八段锦给金凤妹妹瞧瞧,看她可愿意练习?”
思前想后,红枣觉得她日常练习的舞蹈和瑜伽有让人误会舞娘戏角之嫌。
保险起见红枣翻找前人笔记,然后便翻到了八段锦。
红枣看八段锦分八节,其中第一节“双手托天理三焦”就是她前世体育课上的伸展动作;第二节“左右开弓似射雕”类似广播体操中的扩胸运动;第三节“调理脾胃单举手”是歌舞剧董存瑞炸碉堡的单手上举包动作……
翻完八个动作,红枣大喜过望——这八段锦非常类似前世广播体操的导引术,即便没人教也不要紧,但有图册依样画葫芦就能有锻炼作用。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以后出体操有了理论基础——对外可说都是拿八段锦改的!
想着这世男女大防,红枣心机地效仿给观音菩萨塑女身像一样让金桂把八段锦图谱里的男子像都重画成了女子像——看起来更适合女子练习。
当下红枣口不停歇地噼里啪啦一顿说,落王氏耳里却只一个重点。
“红枣,”王氏问女儿:“你说这八段锦和五禽戏一样有养身效用,那我是不是也能练?”
家里日子过得好,人活得带劲,王氏不能免俗地就注重养身,以求多活几年。
红枣闻言一愣,转即欢喜应道:“当然,娘,您愿意每日早晚,甚至任何时候都能练。”
家务劳动原就不能替代体育锻炼的功效,何况这些年她娘使奴唤婢,劳动得说不定比李金凤还少。她娘愿意主动锻炼实在是再好不过。
“娘,”红枣干脆道:“那这本册子我就先给你。金凤妹妹哪儿我回头叫人重描了再送。”
“哪要这么麻烦?”王氏摆手拒绝:“你要出远门,心里不定装了多少事。哪能再为金凤的事分心?”
“我手头有这本就够了。金凤想要,但等过了节我叫了她来抄!横竖她在家没事。”
“趁现在得闲,你倒是给我说说怎么练?”
……
看到卧房里红枣同王氏比比划划,李满囤、谢尚不免诧异,李贵中更是直接跑过来问,王氏不免告诉一回。于是李满囤、谢尚也就知道了。
自从中了秀才用上了面脂唇膏后,李满囤便越来越在意自己的样貌。
李满囤日常没少幻想有一副和谢子安一般年轻的好皮囊。
“尚儿,”李满囤乘机请教道:“你太爷爷和爷爷高寿都是日常打五禽戏的缘故?”
谢尚笑道:“应该吧!似我打小就跟我爹和太爷爷学过。”
“你爹也打?”李满囤关心问道。
谢尚知无不言道:“早年打得不多。出仕后,我爹说他每天在衙门坐得腰酸腿疼,便又捡了起来。现今是每天都打。”
即将带媳妇离家赴任,谢尚自愿意他岳父母平安康健,不然媳妇身在京师,心挂雉水,连带他的日子也没得安稳。
“岳父,”谢尚毛遂自荐道:“我那儿有五禽戏的画册,我这就打发人拿一边来。”
李满囤客气推辞:“尚儿,不用这么麻烦。”
谢尚笑道:“算不上麻烦。小厮们跑一趟也就是半个时辰的事。一会儿拿来,我还能给岳父大概说说。”
……
书册拿来,谢尚串讲一遍后又道:“岳父,这五禽戏虽只是五戏,但其实还挺复杂。这本册子您先看着。但有不明白的,我出门后,还有奕儿留在本地。”
“奕儿也会?”李贵中忍不住插嘴道。
“会的!”谢尚点头:“他现跟我爷爷同住。所以即便他不甚解,但只要你问他,他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会去问我爷爷。”
“我爷爷打了几十年,心得还是有一点的。”
为了媳妇能安心和自己好好过日子,谢尚没甚犹豫地就把他弟谢奕给卖了。
李满囤闻言自是感激不尽。
桂庄出来,谢尚和红枣笑道:“原来你家常做的那些动作是八段锦。”
红枣眨了眨眼回笑道:“不像吗?”
谢尚实事求是道:“不像。差得有点大。”
红枣脸不红,心不跳地应道:“我就是凭印象随便比划两下,不像也是正常。”
谢尚不吝赞叹:“你随便比划就比前人笔记记载的都好看。”
当然!红枣骄傲:前人纯粹的强身健体引导术哪里能似她这个颜狗时刻在意自己的仪姿?
出发点不同,表象自然不一样。
她练的原就是美貌!
算谢尚有眼光,懂得欣赏。
“老爷,”红枣笑逐颜开地握紧了谢尚的手:“谢谢你,今儿还教我爹练五禽戏。”
不怪她喜欢谢尚,谢尚实在是个善解人意的良配!
感受到媳妇的依恋,谢尚着实嘚瑟:他爹齐家的本事他可算是学了个足尺加三!
看到长子送衣裳包袱来,李高地敲着烟锅道:“满囤,今早我看贵中没来上学就知道红枣和她女婿今儿回门。我原想过去瞧瞧,但想着红枣进京,你和王家的必有话和红枣说,就没去。”
依李高地的本意原是要去的,但被于氏三言两语地阻拦了下来。
听到李高地话里话外的示好,李满囤颇为感慨——他爹可不是个随便服软的人。
目光扫过李高地雪白的发须,李满囤叹息:他爹老了,老得连脾气都没了。
七十耳顺,他爹今年才六十六,离七十还有四年呢!
想着谢大老爷谢知道比他爹岁数还大了四岁,至今鬓发才只是灰白,李满囤越发坚信了五禽戏的好处。
“爹,”李满囤道:“今儿红枣女婿来家教了我一套五禽戏。据说谢老太爷、谢大老爷日常就打这个五禽戏养身。现我亲家谢老爷也在打。”
人年岁大了离死就近了。李高地现李三太爷做得正带劲,自不想死。
不过俗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李高地今年都六十六了,一天比一天地感受到身体机能的退化,内心里对死亡的恐惧不免一日更胜一日。
现听得长子如此说,李高地立刻精神大振,追问道:“谢老太爷的养身法子?怎么打?满囤你教教我!”
李满囤谦虚:“爹,我今儿也是才学,打得不好!”
李高地不以为然道:“满囤,你就别谦虚了。咱族里谁不知道你聪明,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
李满仓……
李满囤等他爹夸奖等了许多年,没想现在突然得了,一时间各种滋味齐涌心头……
李满囤忽然觉得不用谦虚了。这个五禽戏现他们族就只他会,怎么打还不是他说了算?
李满囤站起身道:“爹,那您就瞧好了!”
……
对于男人对继子的夸赞于氏虽觉得刺耳,但并没有出声反驳。她悄没声息地和李高地站到堂屋门口一起看李满囤打五禽戏。
于氏年纪虽不算大,但因得了消渴症的缘故,比李高地还更怕死……
八月十五去老宅午饭。钱氏听王氏告诉了八段锦的事后自是欢欣鼓舞,连连赞叹道:“还是红枣有心,百忙中还这样想着她妹子金凤。”
“这可叫我说什么好呢?我原也是没办法了才去求的红枣。没想红枣这么上心。”
“大嫂,您虑的是。红枣贵人事多,百忙中能拿出画册已经是天大的人情。这再临摹一本的事,可不敢再麻烦了。横竖金凤现认识字又会描绣样,就叫她来临摹。明儿一早我就叫金凤去桂庄。只是又要给大嫂添麻烦了!”
“算不上什么麻烦。”王氏笑:“昨儿红枣女婿还给了我家老爷一本《五禽戏》,说是谢老太爷、谢老爷日常练的。我家老爷孝敬,说要给爹一本。这事说不得还得落在金凤身上。”
其实儿子李贵中也能临,但王氏舍不得耽误儿子念书,就找上了侄女。
“应该的!”钱氏没口应道:“我们一家子人没一个有大哥大嫂的本事,现能帮着出点力,正求之不得,大嫂要抄什么只管叫金凤抄,横竖她在家也是闲着没事。跟着大嫂,还能长长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