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的言辞如此恳切,让我再一次感到一阵愧疚。没错,三十多年了,我的人生道路几乎都是老爷子安排的,真正靠自己奋斗得来的东西屈指可数。可想而知,如果我不是他的儿子,不是杨家的子孙,怎么可能在三十多岁就当上副市长,怎么可能让那么多人都让我三分。

这个时候车子开进了机场候机厅前,我将信封放好停下车,红着脸打开车门下来,帮老爷子打开车门,一只手搀着他的胳膊从车上下来,然后从后备箱取下行李箱,跟着老爷子进了候机大厅。

三叔已经到了,跟他的助理坐在候机厅的椅子上说话。看到我和老爷子走进候机厅向我们招了招手,示意他所在的位置。我拖着行李箱跟老爷子走到三叔面前,心虚地冲他笑了笑。

三叔看着我沉下脸问道:“你小子怎么来了?”

我说:“呃,来送送老爷子。三叔,这次进京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打电话给我,我北京有几个同学现在混得还不错,兴许能帮上点忙。”

三叔说:“我看还是算了吧,指望你帮得上忙,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我和大哥这次出去你小子最好老实点,别给我们惹事,让我们给你擦屁股就算烧了高香了。你把家里人照顾好就算帮了我们大忙,不管是谁,万一有个什么闪失,看我回来不剥了你的皮。”

三叔好像总是对我满怀成见,无论我做的是对是错,从他嘴巴里从来没听到过一句赞扬的话,这让我心里很不爽。我不悦地说:“三叔,你干吗老跟我过意不去,我到底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让你这么小看我。好歹我都三十多岁了,大小也是个副市长,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三叔冷笑了一声,不屑地说:“你还知道自己三十多岁了,可在我眼里你比三岁的小孩子还要幼稚。你这个副市长到底怎么来的,别人不知道,你自己还不清楚吗?如果你不是我杨家的继承人,像你这幅德行,连混口饭吃都难。”

三叔两句话说得我满脸通红,心底一股不服气摁都摁不住,我面红耳赤地说:“三叔,你这话说得有点过分了吧。我再不济也没干出什么辱没祖宗的事来,家里这几年遇到这么多事,那件事不是我自己冲锋陷阵。你是赚了点钱,可当初不也是靠着家里帮忙才走到今天吗?如果你不是杨家的子孙,你的生意能做这么大妈?说不定你也早被国华集团给吃掉了。”

“你!”三叔气得头发都要竖了起来,手指着我骂道:“混账东西,敢跟我顶嘴,你欠抽了是不是。”

看到我跟三叔呛了起来,老爷子连忙挡在中间,没好气地训斥道:“都少说两句。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一见面就掐架,长辈不像长辈,晚辈也没个晚辈的样子,像什么样子,也不怕让人笑话。”

当着自己助理的面,三叔被老爷子也教训了几句,脸上有点下不来,黑头黑脸地白了我一眼,闭上嘴不说话了。

其实三叔跟我的脾气差不多,极易动怒,都是那种火爆的狗脾气,一旦发作谁都劝不住。但是三叔怕老爷子,这种怕深入到骨子里,是一种潜意识行为。三叔是在老爷子的照看下长大的,无论是孩童时代,还是后来他经商做生意,都是在老爷子的关照下成长起来的,所以他就算天不怕地不怕,在老爷子面前却不敢有什么脾气,见了老爷子就好比老鼠见了猫。

这让我有点得意,说道:“不是我喜欢跟三叔掐架,可你也看到了,每次他见到我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好像我是他前世的仇人似的。”

老爷子拉下脸说:“你也给我闭嘴!你三叔说你几句怎么了,你有什么不服气的?我们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可你觉得自己做得很好吗?”

我也不吭声了,这时候再犟嘴纯属自己找不自在。

老爷子抬腕看了看表,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进去吧。”

三叔的助理帮三叔和老爷子提起行李箱,大家一起往安监处走去。走到安监处贵宾通道附近时,老爷子回头对我说:“小亮,你回去吧。到了北京,如果有必要我会打电话给你,你按照我事先交代你的去办就好了。当然,这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

我点点头说:“明白,那祝你们一路顺风。”

老爷子点点头,背负着双手走进了贵宾通道。三叔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说:“刚才是三叔的话重了点,你别往心里去。”

三叔居然向我道歉,这让我有点受宠若惊,连忙表态说:“别这么说三叔,你的话虽然不好听,可也不是没道理,我正反省着呢。”

三叔笑了,说道:“行了吧你小子,别跟我打马虎眼。你呀好好把李红安顿好,多好的一个女人,我们绝不能亏待了人家,更不能寒了人家的心。”

我突然有点明白了,三叔对我之所以横竖看不惯,原来跟李红有关。在三叔心目中,李红的地位是非常高的,原本他是希望我能娶了李红,可以在事业上给我最大的帮助。可后来余昔来了,李红虽然生下了杨家的骨肉,可仍然无法名正言顺成为杨家的媳妇。这事儿不仅我内疚,三叔心里更是过意不去。

我点点头,说道:“三叔的心意我明白,放心吧,我会善待李红的。”

三叔说:“光是善待是远远不够的,你我都清楚,对一个女人来说,给她一个稳定的归宿才是最重要的。其实大家都很清楚,我们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就需要从别的地方补偿。而且我最担心的是……”

“你担心什么?”我连忙追问道:“我们现在处得挺好的,没什么矛盾啊。”

三叔摇了摇头,认真地说:“你还不了解女人,女人是没有是非和对错的一种动物,一旦她觉得寒了心,很有可能变成我们的敌人。试想一下,如果李红成了你的敌人,你还有活路吗?”

经三叔这么一提醒,我也惊出一身冷汗,是啊,李红一旦站在我们的对立面,那将是比蒋公子更可怕的对手。这种可能性我连想都不敢想,想起来都觉得万念俱灰。

见我半天说不出话来,三叔笑了笑说:“当然,这只是假设而已。所以我必须提醒你,对李红好点,安顿好她甚至比你现在任何工作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