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伟沉吟不语,认真思索了半天,抬起眼皮看着我认真地说:“如果照你所说,方晓唯一混进你车里的时间差就是停车时那几分钟,那一定需要人配合。而能够掌握你出发和到达时间,并巧妙利用那几分钟混进你的后备箱,必须提前有人通知他在收费站路口等待时机,并掩护他避开你的视线。而最有条件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必然是公安局内部的人,如果我的判断没错,我们要找的那个内鬼就潜藏在检查的这些人中间。”
靳伟的分析条理清晰,思路明确,与我的怀疑不谋而合。虽然缩小了目标,但当时拦路设卡的干警那么多,要找到那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
我转头望着余昔,问道:“师姐,这件事你怎么看?女人的思维方式和角度跟男人不同,你有没有其他看法?”
余昔沉思片刻,摇摇头说:“我对这里面的内情不是太熟,也很难提出具体意见。不过我同意靳大哥的分析,方晓一定是得到了其他人的协助。其实从人的情感出发,他在公安系统工作那么多年,又做到了刑侦处处长一职,即便沦为逃犯,你们内部必然有人跟他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甚至是某种私下交易。”
靳伟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额首称赞道:“小昔讲得非常有道理,我们在分析问题的时候,一定要把人的情感因素考虑进去。其实要缩小这个可能的范围并不难,只要知道方晓在身份暴露之前,跟局里谁的私交比较好,再从这次的人里面排除,目标就非常容易找了。”
这么一说我们马上就明白了,这个办法的确是最合适的办法,只是我虽然在市公安局干过两年,可与方晓打交道并不多,我们三个人当中,对方晓最了解的人仍然是靳伟。
余昔也点点头说道:“那依靳大哥来看,这些人里谁的嫌疑最大?”
靳伟迟疑片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很无奈地说:“这个人的名字我很不愿意说出来,可是现在一切都证明,他的嫌疑最大。”
听靳伟的语气,看他的表情,我心里立即明白了他指的人是谁,心里也不免暗暗吃惊。谭明,靳伟所指的这个人竟然会是刑警大队长谭明,如果真的是他一直在暗中保护方晓,那的确太出人意料了,简直让我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假如他也加入了黑鹰组织,那这个人的城府之深就太可怕,太恐怖了,甚至比方晓还要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靳伟,错愕不已地说道:“你是说谭明?怎么可能是他?当初押送方晓和老曾等人去滨河,半路遭到黑硬组织的截击,谭明还因此被方晓打伤,他怎么可能还暗中保护方晓呢?就算是苦肉计,可他还能藏这么深,那他也太阴沉了。”
靳伟淡淡地说:“你讲的没错,一般人都会这样考虑问题,正因为这是我们的思维盲点,他才能隐藏那么深。以我办案多年的经验判断,越是不可能的事情,当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反而都成了可能。”
余昔忽然插话道:“我看过国外一本犯罪心理学的著作,跟靳厅长所讲的理论一样。办案要看犯罪动机,但人的情感是一个十分复杂抽象的东西,有的人做事依常理论断的确行不通,因此必须把经过和细节查清楚,蛛丝马迹也不能放过。一个人帮助一个人有时候其实根本不需要理由,完全没有动机,因此就显得特别违背常理,但事实却是,他在一种情感十分微妙的情况第一次帮助了一个人,那么就一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精彩,实在太精彩了,师姐这番话一说出口,靳伟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我们两个人几乎忍不住为她发出喝彩声。
靳伟点头赞许道:“的确如你所说,正是因为我们都觉得这完全不可能,根本就没有往那里去想,所以才会出现这么长时间的盲区。”
我想了想,问道:“既然已经确定谭明的嫌疑最大,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是将他监控起来,还是直接抓起来?”
靳伟摇摇头说:“我们只是分析得出的结论,没有任何证据,仅凭猜测就对一个刑警大队大队长上手段,那太草率,也太不负责任了。”
我接着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放任不管吧。”
靳伟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故作深沉地说:“这个我们不必着急,既然方晓已经被抓住了,如果真是谭明一直在暗中保护他,那当他听到这个消息后最先坐不住的人必然是他,而他一定会有所行动,我们只要等着他自己跳出来就可以了。”
说完靳伟掏出手机,翻到彭强的电话号码,拨打了过去。我和余昔对视了一眼,心里暗叹道,奶奶的,这一个个的都是老狐狸啊,再精明的猎手都斗不过这些修行千年的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