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楼的时候,李嘉文一直垂着头不言不语,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也没吭声,眼睛盯着电梯的楼层数字不断变化默不作声。心里暗自打定主意,今晚如果她不说明来意,我也不问她。等到她自己想说了,自然会说的。
到了八楼,我们前后脚从电梯里出来,来到房门口我掏出钥匙打开房门,然后走了进去。李嘉文一声不吭垂首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然后才慢腾腾走进来。
我换了拖鞋,指了指鞋柜上李红的拖鞋说:“换上吧。”
李嘉文摇摇头说:“不必了,我今晚没打算住你这,说完事就走。”
我笑了一下,心想我也没想你住在这,嘴上说:“那好吧,先坐下慢慢说。你想喝点什么?”
李嘉文自己走到冰箱前,拉开门看了看,从里面取出一瓶法国拉菲红葡萄酒,拿在手里看了看上面的标签,然后说:“就喝点这个呗。”
我笑着说:“你还挺识货的,这可是真正的法国拉菲葡萄酒,98年的珍藏。”
李嘉文嘴角露出一丝意味复杂的笑意,拿着酒走到沙发前坐下,我从柜子里找出启瓶器和两只高脚杯放在茶几上。
李嘉文用启瓶器打开木塞,分别给两个杯子里倒满酒,端起杯子晃了晃,然后把鼻子放在杯子跟前闻了闻酒香,点点头说:“嗯,是不错。”
我在李嘉文对面坐下来,拿起酒杯一边轻轻摇晃,一边说:“算你有口福。真正的拉菲酒厂每年出产的葡萄酒数量非常有限,国内一般卖的都是假的。这瓶酒是我妹妹托人从巴黎捎回来的,总共两瓶,一瓶给了我,另外一瓶给了老爷子。”
李嘉文轻轻呷了一口酒,酒水在口腔里含了一会,品了品滋味才咽下去。然后说:“过年的时候听你说过,杨洋不是要回国了吗,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我说:“这是老爷子的意思,让她在法国再待一段时间,等这边一切都稳定了再回来。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个妹妹可是个闯祸高手,脾气很大,谁知道她回来会闹出什么乱子。”
“哦。”李嘉文喝了口酒,然后再次垂首不语,眼神里浮现出一团迷茫之色,显得十分落寞,脸上再次呈现出那种让我读不懂的忧伤。这种忧伤,大概就是寂寞的颜色吧。
喝完一杯酒,我站起身说:“你先坐着,我去洗个澡。”
我走到卫生间门口,忽然听到李嘉文在我身后说:“老板,我想请个长假。”
我回过头,不解地望着李嘉文说:“请长假?你要干吗?”
李嘉文将头靠在沙发背上,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说:“我想去趟拉萨,去那里把自己丢了的东西找回来。今年我的心态一直不好,想去拉萨待一段时间,让自己的心安静安静。”
我走回到沙发前坐下,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抽了一口烟说:“你已经决定了吗?”
李嘉文点点头,说:“嗯,想好了。这段时间我反省过了,我的心太浮躁,整个人好像飘在半空里,需要好好调整调整。”
“和谁一起去?”我抽着烟,眼睛望着李嘉文的大眼睛说:“其实出去走走也好,人毕竟是情绪性的动物,每年的确是该专程抽个时间调整心态。”
李嘉文说:“一个人去,我只是想一个人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清静清静。”
我点点头说:“出去走走也好,自从你到郑大厨饭店,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好好休过假,的确是应该给你休个年假。只是饭店的运营是你一手抓的,郑厨子对经营一窍不通,你离开的时间过长,我怕会出乱子。”
“这个你倒不必担心,”李嘉文喝了口酒说:“现在的楼面经理经过一年多的调教,已经能独当一面,我离开一段时间问题应该不大。而且饭店已经进入轨道,除了日常工作只是一些琐事,就算是遇到什么问题,她会跟我电话汇报。更何况你不是还在江海么,有你唐大少坐镇,能出什么大事?”
我苦笑着说:“话不能这么说,现在的江海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仍然是暗流涌动。我和韩博深赛马时发生的枪击赛马案到现在也没侦破,但可以确定幕后肯定有一只黑手。你应该也听说了,前几天副市长唐山在视察工作时死在了宾馆房间里,死得很蹊跷,这背后肯定大有文章。”
李嘉文说:“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一个小老百姓,只是过个小日子罢了。”
我叹了口气说:“那好吧,你去就是了,调整好心态就赶快回来,可千万别从此人间蒸发,一去不复返了。”
李嘉文轻轻笑了一下,露出两颗大白牙,她这一笑眉眼完全舒展开了,脸上愁云散尽,倒是让我看到了几分以前那种邻家女孩的清纯。
李嘉文说:“既然你这么舍不得我,那就跟我一起去趟拉萨呗。我也不奢望你能陪我那么长时间,一个星期我就知足了。”
我笑了笑说:“我倒是想去,可是哪里脱得开身啊。”
李嘉文冷笑了一下,不以为然地说:“脱不开身不过是个借口,只要你想去,总是能抽出时间的。”
我叹了口气,心情忽然就变得沉重起来。其实李嘉文说得对,我又何尝不想出去散散心呢。从今年过年到现在,生活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重,感觉很压抑,内心一直隐隐有一种逃离现在这种生活状态的冲动。可是人生在世,总有这样那样的羁绊,你可以不在乎,但不能不接受。
我站起身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到时候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