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山也有点窝火,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两个家伙一唱一和的,好像成心要讨伐他,以便混淆视听,推卸自己所应该承担的责任。萧远山还没有当政法委书记,不属于市委常委,如果他同时兼任了政法委书记,法院都要归在他的治下,于振荣就不敢跟他这样说话了。

萧远山恼怒地说:“李玉是我亲手抓回来的,可以说事实清楚,犯罪证据非常充分,检察院受理之后没有任何疑问,并且及时向法院提起了公诉。我不明白,为什么到了法院就需要补充侦查?补充侦查什么呢?法院至今迟迟不开庭审理,是不是有人打过招呼,那么请问,这个打招呼的人是谁?还有,李玉的犯罪行为并不是孤立的,他是前任常务副市长李明山的儿子,李明山虽然死了,但案子还要查。李明山案牵扯到了不少江海市的干部,不仅存在刑事犯罪,还有职务犯罪以及贪污腐败行为。我更想不明白,江海市纪委为什么没有深入开展调查?”

杨环见矛头指向他,立即跳出来说:“你怎么知道纪委没有调查?萧局长,你应该明白,纪委是党口单位,向市委负责,不是向你们公安局负责。纪委有独立办案的权力,难道我们纪委办案要向你公安局长汇报吗?”

覃康看讨论会马上要演变成对讨伐大会,立即出声制止,他说:“市委叫大家是来讨论,各抒己见解决问题,不是叫你们来吵架的。谁要吵架会后你们可以找个地方继续吵,实在吵得不过瘾,打一架也未尝不可。现在话题回到李玉越狱案上来,有任何意见都可以说,但有一个前提,是建设性意见,如果只是为了推卸责任,那就不必说了。”

覃康说完,环视了会场一圈,目光仿佛一把刀,从每个与会者脸上划过。本来还想说几句的人见市长大人如此严肃,话到嘴边纷纷又咽了回去。

孟晖说:“现在我们江海市委市政府已经被拿到火上烤了,问题如果不解决,省委对我们江海市委彻底失去了耐心,大家想过没有,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我趁机站起身,大声说:“后果就是江海市委市政府威信扫地,不仅失去了省委的信任,更严重的是,老百姓也会伸出手指,指着在座每一个人的脊梁骨说,一群无能的废物!这么简单一个案子,换了谁当市委书记都能破案,可你们这群所谓的聪明人硬是干不好,让省委换人吧。”

覃康摆摆手,示意我不要再次挑起战争,孟晖却饶有兴趣地看了看我,说:“唐局长这句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实话。李玉的案子并不是孤立的,这分明是一起里应外合,经过精心策划的劫持案。那么我想问问在座各位,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我们的干部自甘堕落了,与腐败犯罪分子同流合污,还是我们执政党的威信不复存在了?”

我又抢了一句说道:“依我看,这两者都不是,是我们的干部只顾着自己的官位,头顶上的乌纱帽比什么都重要,不敢与犯罪行为幕后的保护伞对抗。幕后的保护伞是谁?我想大家心里大概都能猜得到,那个庞然大物在座诸位谁都不敢得罪,也得罪不起,所以才选择能躲就躲,能推就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是我告诉大家,我们想错了。错在哪里?错在我们身在其位,谁都躲不掉,也逃不掉责任。权力越大,责任越大,你只看到权力带来的好处,却看不到得到的权力同时也肩负着责任。”

杨环阴阳怪气地说:“你这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个案子跟你们财政局没有一毛钱关系,你不用担承担任何责任,才能唱得起这样的高调。那你一个人去跟幕后的保护伞斗啊,拉着我们这么多人干什么?”

我针锋相对地说:“既然杨副书记这么说,那我现在就表个态,我要求加入公安局的专案组,配合萧局长破案。李玉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了解他的秉性,相信对破案有帮助。案子如果不能如期侦破,我与萧局长分担责任,萧局长如果处分降职,我也要求市委给我处分降职。”

覃康突然表态了,他大声说:“我同意唐局长的说法!身在其位就要谋其政,如果什么都不干,那人民养这么多干部做什么?供奉吗?今天我把话撂在这,谁的职责范围谁负责,不想负责的可以申请调离。在这里,我代表市政府表个态,政府口的官员如果申请岗位调离,市政府第一时间会做出批示。”

在很多地方,一般党政一把手很难尿到一个壶里,各人有各人的自留地,能够互不侵犯就很不错了。然而孟晖的意见和覃康的意见这次却高度的一致,可见省委给他们多大的压力。覃康刚表完态,孟晖接着说:“我代表市委也表个态,党口的干部如果顶不住压力申请调离,市委这里没有异议。”

紧接着萧远山也表态了,他说:“我完全支持市委市政府的决议!在这里,我向市委市政府保证,半个月之内破案,将逃犯李玉及其同伙抓捕归案。如果按期不能破案,作为公安局长,我承担全部责任。”

我急忙追问:“那我呢?萧局长,我能不能加入你们的专案组,帮助你们破案啊。”

萧远山说:“你就算了,还是安心招商吧。另外,我总觉得李玉这次越狱出来,一定有大的图谋,他不会甘心失败的,你可能是他下手的第一个目标。”

覃康说:“唐局长,你招商的任务很重,就不要分心了。我想如果有必要,萧局长会找你帮忙的。”

我不甘心地嘀咕了一声,说:“那你明天派人给我再送二十发子弹,李玉身边都是一群亡命徒,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有武器,随时可能派人来要我的小命。只要我手里有了枪,就算来再多人我也不怕。”

会议的尾声,孟晖做最后的陈词,说:“各单位各司其职,全力配合公安局侦破李玉越狱案,而且务必挖出这次劫持案的幕后策划者。不管这个人是谁,我们都绝不姑息,再大的阻力都要克服,再大的压力都要给我顶住,顶不住的随时可以申请调离。另外,监察局和纪委负责调查与李玉案可能存在的职务犯罪,检察院以及反贪局同时介入调查,由国家干部职务犯罪延伸出的贪污受贿。今天的会议就暂时开到这里,散会!”

散会后,孟晖向萧远山和覃康说:“你们两个到我办公室坐一会吧,我们三个人再议一议。”

萧远山跟在孟晖和覃康身后,去市委书记办公室做案情汇报。我紧赶一步,跟上了萧远山,从后面拉了拉他的衣服,笑嘻嘻地说:“萧叔,子弹你到底给不给我啊?你要不给我,万一我被李玉打死了,你侄女萧梅可就要守寡啦。”

萧远山没好气地说:“乌鸦嘴,赶紧给我滚,不想看到你!”

我不依不饶地跟着他,说:“这回你可是被驾到火上烤了,滋味如何?说吧,需要我帮忙尽管说,能办到的我一定办。”

萧远山不耐烦地说:“你有完没完?快滚,明天我派人给你送去还不行吗。我的小祖宗,我怕了你了行不行。”

我说:“谢谢萧叔,看来我还能多活几天。对了,今天勘察现场,你有什么发现没有?”

萧远山恼怒地说:“你烦不烦?快滚吧。对了,今天你去萧梅家一趟,我嫂子关雪要见你。别说我没提醒你,你等着挨尅吧。见了我嫂子,她肯定没好话。你脸皮厚一点,道个歉,认个错兴许就没事了。这年头这种事根本不算什么事,可万一你处理不好又是个事儿。”

萧远山话音未落,萧梅的电话就来了。看到这个电话,我心尖一颤,心里咯噔一下,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想完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未来的岳母关雪到底打算怎么对付我呢?

见我脸色变得这么难看,萧远山这孙子嘴角竟然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坏笑。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笑个锤子,很可笑吗。”

萧远山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说:“小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现在害怕有什么用呢。你刚才说得对,想躲是躲不过的,知难而上吧。这种事儿,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你机灵点,随机应变吧。祝你成功,哈哈。”

我没好气地说:“滚你的蛋。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才不怕呢。”

萧远山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你小子还嘴硬,确实有种!难怪萧梅偏偏看上你,我现在开始都有点欣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