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雲霖(七)(1/1)

阿玲恍若未闻,固执地望着窗外。

“我说,你别看了,今晚他们不会来的。”孟老板斟着酒,不忍心看她枯坐,安慰道。

“我不,他答应我的三天。现在已经三天了。”

孟老板无奈摇头,“那人说的鬼话你都信?”

听到他的话,阿玲猛然回头,皱着眉问:“什么意思?”

“鬼话是不能信的。”孟老板道,“你还是安安心心待着吧。”

“我不,他答应我的!”阿玲倔强地转过头,“他不来,我就一直坐在这里等。”

孟老板只当她是小孩耍脾气,笑笑也不去管她。

自顾自的饮起酒来。

喝了到半夜,自己倒在榻上睡去。

一觉醒来,见阿玲还坐在那里,打着哈欠问她,“你真要一直等?”他实在是有些佩服阿玲的固执。

“我说了,我要一直等。”阿玲眼下结着淡淡的青圈,面色有点憔悴。

孟老板于心不忍,劝她,“你要不要下去吃点东西再说。”

“我不。”

孟老板见劝她不动,于是自己下去忙活。

这一等,又是一天。到了晚上阿玲实在撑不住,倒在窗台边。

孟老板看着她瘦骨嶙峋的模样,摇摇头,“本来就快死的身体,再折腾,可真没命活了。”

于是硬掰着她的嘴,给她灌了些粥,“我可就你这么一个便宜跑堂,你可要撑住啊!”

灌了粥,点了安神香,把她放到床上,想让她好好睡一觉。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孟老板尚在睡梦之中。翻了个身,朦朦胧胧见有个人坐在自己窗前。

吓了一跳,连忙爬起来看,确实阿玲坐在那里,像一尊雕像。

“我说大哥,你疯了吧,你什么时候上来的?”昨晚他明明把她放到了她自己房里。

“我要等他。”阿玲转过头看他,睡了一晚也不见休息的好一些,依旧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孟老板实在无奈,叹气道:“好、好、好,我今晚就把他给你找来。行了吧?”

“真的?”阿玲表示怀疑。

“我说过的话,一定办到。”孟老板保证道。

于是在季霖变成阿玲的第五天夜里,她再一次见到了小白。

小白心虚的朝她微笑,“阿玲姑娘。”

阿玲听到这个称呼,感觉眼皮一跳,怒从中来,“什么阿玲姑娘?!”

“哎呀,你别气啊。”小白连忙安慰,“我知道你生气,可是现在你生气也没用。”

“你自己说的三天给我找来,现在呢?”阿玲不依不饶。

“我们真的去找了,不信你问问小黑。”小白觉得自己很委屈。

小黑慎重其事地点头,替他作证。

“所以呢?”

“可是这件事真的有点奇怪,我们还是没有招到。”小白说着,见阿玲脸色沉下来,急忙道:“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找回来的。”

“多久?”阿玲冷冷问。

“四个月。”小白伸出四根指头,“四个月,我一定解决。”

“太久。”阿玲摇头,“两个月。”

开玩笑,四个月让她当个女人,想都不要想。

“两个月真的不可能,赌棋山庄有些古怪,需要查一查。”小白实话实说。

阿玲沉吟片刻,抬头看他,“三个月。”

“行,那就三个月!”孟老板一锤定音,隔开两人,“讲好了三个月,不要再争了。”

话已至此,阿玲也就同意了。

她继续待在酒馆,当她的跑堂。等着三个月后回到自己的肉身。

小白答应了她三个月的时间,自然也尽力去找。

正当事情有了一些眉目的时候,赌棋山庄出事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正是寒冬。

沧州城下了一场大雪,白茫茫盖住了所有。

阿玲穿着厚实的冬衣,窝在酒馆的柜台上,听着酒馆里喝酒的人闲扯,哪一桌要酒了,就把在烫好的酒给端上去。

酒馆外天寒地冻,酒馆内却一片热闹。堂中酒香氤氲,阵阵人声似湖面的浪潮,催的堂内好像一壶烧开的水。

众人都是沧州城里的老熟客,来来去去,不过是一些城里的见闻。谁家儿子有出息,谁家又娶了一房姨太太。家长里短的,听的阿玲入迷。

有人披着厚实的狗皮袄,掀帘进来,在火盆边烤了烤火,抖落一身的雪沫。然后走到柜台前开口,“来一壶酒。”

阿玲抬头看去,原来是城里跑生意的商户。

见他回来,周围的人好奇地围上来,问东问西,“路上可有什么见闻?京里可有什么大事?”

那人咕嘟嘟喝了一口酒,辣地啧啧嘴,才慢慢道:“京里倒是没什么大事,咱们附近可是出大事了。”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来了兴趣。皆围过来,催问,“出什么事儿了,我们怎么没听说?”

“也就前些日子的事,我也是在路上听说的。”那人故作神秘道:“消息还没传出来呢。”

“什么事啊?赶紧说来听听。”周围人催促道。

那人又喝了几口酒,开口道:“赌棋山庄听说过吧?”

听他说起赌棋山庄,阿玲心头一跳,有些不好的预感。却努力安慰自己,赌棋山庄和他没有半分关系,他现在只是沧州城浮梦酒馆的跑堂。

“那肯定听说过啊,天下第一大庄,坐落在沧州城东二百里的山上,整个山庄占了一个山头,天下英豪路过,断没有不去拜会的理儿。”

那人摇摇头,面上一副悲痛的样子,“可惜了,那是以前了。”

阿玲骤然抬头看他,心沉到了谷底,“出了何事?”

“赌棋山庄日前被人屠了。全山庄上下,没有一个活下来。”

“啊!”

周围人大惊失色,都不敢相信。

“那歹人手法残忍,杀光后还放了一把火。据说烧了三天三夜。什么都没了。”

阿玲脑中一片空白,跌倒在柜台后,衣袍垂落在火盆边。火舌顺着衣角烧了上来都不自知。

周围的酒客,纷纷上前替她踩灭了火,“阿玲姑娘,你别怕啊。这歹人不敢来咱们沧州城的。”

阿玲呆呆坐在那里,周围闹哄哄的,她全然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