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 买满一半的章节就可以看啦么么哒=3=“我能帮娘娘扭转现在的局面。”杜蘅说完这句话,见太后转眼看向她, 淡淡地微笑道:“娘娘不信?”

太后并没有回答,只是道:“扭转局面谈何简单。”

“天时, 地利, 人和。”杜蘅答道, 双眸熠熠发光地看向太后, 唇角似翘非翘,满盛自信。太后不由一怔, 只见杜蘅福下了身, 缓缓道:“所以, 杜蘅此来, 想向太后娘娘来求您的东风。”

太后望着她一时恍惚。

看着眼前颜色娇艳美丽的杜蘅, 她忽然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她也曾意气风发,那时候的她才智无双,心计、智谋、手段、魄力,样样皆备。

她早就知道自己并非如日中天的陈贵妃和背景实力雄厚的皇后的对手,所以选择韬光养晦, 装得胆怯无害。

皇后和陈贵妃这两位都是极聪明的人,她从不主动挑拨她们之间的关系,维持住了自己这个“愚蠢柔弱”的形象, 令她们两位都觉得她“柔善可欺”, 觉得她不会成为她们路上的阻碍, 这才不会下手来对付她。

她就这样一直低调着, 直到孩子出生,她立刻转变了态度。先皇说她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护崽的母亲长出了獠牙”,但其实,她一直都有獠牙,只是她在先皇面前藏了起来罢了。不然,她不过一介身份低微、出身不佳的嫔而已,又怎么和皇后,陈贵妃斗?

因为她的“温婉善良”和“知心妥帖”,先皇临终之际给了她垂帘听政的权利。只不过,最终这江山还是他们祁家的,她一介女子,又怎能肖想。

所以,即便她心计、智谋、手段、魄力样样都不差,却也坐不上那个位置,因为这金銮殿上的大臣们不允许,这个世道不允许,整个天下不允许。

可这又是谁规定的,女子就不能手握权柄呢?

在尝过了手握权柄的滋味之后,让她再次放下手中权力,只做一个普通的、被囚在宫中的普通妇人,纵有无双才智也无从施展,纵心知大祁内忧外患也无能为力,这样的落差,是多么令人痛苦啊。

她就在这样的痛苦里熬了近二十年。

虽然现今天子是她的亲生儿子,但总归也是那个人的儿子,他们心性都一般地自私、冷酷,独断专行,刚愎自负,一样的瞧不起女性。

正因为没把女人放在眼里,所以当时的先皇自认为可以掌控整个后宫的女人,以至于最后在发现自己被皇后和陈贵妃联手坑了时,是这样的震惊和愤怒,瞬间急火攻心,病入膏肓。

而先皇也并不知道,他的德妃是故意挑中他奄奄一息的时候揭开这一切,目的就是想让他发怒到失去理智,好令他病情恶化,只能把皇位传给她的儿子。

先皇终究是低估了所有女人,包括她。

而如今先皇的儿子因为曾经后宫的惨烈有所警醒,总算没有像先皇那样子嗣凋敝。然而,他所立的太子,就和他,和以前的先皇一样。

他们都没什么差别,同样的视女人为附庸,同样的打击亲生母亲,只因害怕外戚专权。同样的无容人之量,只因怀疑他人用心不纯。同样的钻营,却没发现外患已步步逼近。

这样的人,终究难成大祁江山一统的大业。

太后当年也曾想过,站在这万里江山之巅,以日月之明,泽被天下苍生。①然而她还没开始就失败了。

如今杜蘅站在她面前说,天时,地利,人和。她不禁怀疑哪里来的这天时地利人和,她从来便没有遇到过,却又忍不住有些好奇。

这次,她并没能对峙多久,太后就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好,哀家答应你。”

太后想她是在痛苦里熬了太久了。

所以在杜蘅说出只欠东风时,自己就失了平日的谨慎与斟酌,试探才过半,竟就这么答应了她,甚至还不知道她要的“东风”是什么。

不过,也只是东风罢了,给了杜蘅又何妨?!

她倒是想看看杜蘅要从哪里搬来这“天时、地利、人和”!搬来这她半辈子都没能搬来的东西!

“有了娘娘的允诺我便放心了。我相信,得了娘娘的帮助,定能事半功倍。我想,最后的结局娘娘一定会满意的。”杜蘅笑着,眉眼里的气韵极其自信,十分感染人。

“难怪懿儿会栽在你身上。”太后看着杜蘅明媚娇妍的脸,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杜蘅挑了挑眉,并没有说话。

“懿儿刻意抹黑自己成全你,旁人看不出来,哀家却是能看出来的。”太后轻轻拨弄着头发,探究地看向杜蘅。

“他这点小伎俩,自然瞒不过娘娘您的法眼。”杜蘅并未提及旁的,只轻声恭维了一句。

杜蘅自进了太后卧房,与太后对话至今,没有说过一句恭维话,对话全程她都是不卑不亢的。太后还惊讶杜蘅竟是以平起平坐的姿态在与她对话的,全程无一丝卑微,气质如松如竹,自信骄傲。

于是,对比得现在这句恭维,听起来就格外顺耳了。

太后挺满意杜蘅的回答,知道她并不想多加谈及,似乎也并不想与十二攀扯,便也不再多谈。

两人谈了好一会儿,达成了初步的共识。等到谈完,已经是快到丑时了。毕竟宫中是非多,杜蘅也不宜久留。

眼见着杜蘅转身要走,太后忽然叫住了她。

“杜乡君。”太后这句称呼一出,杜蘅愣了愣,笑着转头,行礼道:“一时谈得兴起,竟忘记感谢娘娘之前的封赏了。这份封赏确实能让我省下许多麻烦,行事便利许多,杜蘅在此谢过娘娘恩情。”

“既已决定助你,这便只是份见面礼罢了。哀家期待的是你能带回给我的东西,你明白吗。”

“娘娘放心,我已成竹在胸,不会出岔子。”

“哀家想说的并非是这个。”太后手指轻轻敲击着榻沿,抬眸看她,夜明珠柔润的光芒下,她的一双猫儿眼弯起,就似月儿般剔透明亮,和十二皇子的眼睛很像。

“哀家想问你,你认为,谁更适合继承大统。”

杜蘅微一挑眉,垂眸,掩藏下自己眸中的潋滟光彩。她半张脸隐在黑暗中,影影绰绰间,她挺直的鼻梁在明亮的另半边脸上投下了剪影,整个人像是生于黑暗一般。

杜蘅并未正面回答,只淡淡道。

“这答案,太后您的心里不是已经有了么。”

说罢,杜蘅福了一福身,退出了卧房之外。

太后的卧房外,之前那太监就在边上候着。见杜蘅出来,只弯腰行了一礼,未有交谈之意,直接领着杜蘅走了来时那条小路出宫。

杜蘅走出宫后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太后很擅长用无声的静默来给人压力,她们之间的对话,明里暗里又隐藏着无数机锋和试探。

不过是短短两个时辰,杜蘅却不得不提起十二万分精神对付,这才没在太后的试探里掉了底牌。年近五十的太后竟然还如此睿智,不知她年轻时是怎样的风采,又是怎样的惊艳绝伦。

杜蘅离宫之后,身影很快没入一条小巷不见了。

所以她也并未注意到有人从另一条巷子走出,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离去。

景懿的脸涨得通红,他抓起衣服后不可思议地盯着杜蘅,连说话都不由结巴起来:“你……你一个女子怎么能……你这样成何体统!简直不知廉耻!”他气得连耳朵都红了,说起话来都颠三倒四。

杜蘅勾唇,邪邪一笑:“有什么不成体统的?”

景懿怒道:“你这女子!怎么能在大街上对男子动手动脚?更何况,你怎能将我与你相提并论!”居然说他是“水性杨花”?这女子还真是胆大包天!

“怎么不能相提并论。我与你,男子与女子,又有多大的区别。”杜蘅眼尾上扬,露出个嘲讽的表情,“你不是自称为江湖侠客么,怎的?这江湖儿女,还要拘泥于这些形式规矩?”她静静地撇了景懿一眼,转身欲走。

这怎么能混为一谈?!江湖儿女也不是这个江湖法的!

“当然不同!”景懿被杜蘅反驳,心里不甘,又不想杜蘅就这样离开,一伸手就抓住了杜蘅的肩膀。

杜蘅一回头,蹙眉看他,冷冷道:“松手。”

景懿被她一瞪,莫名的心脏一紧,下意识地就松开了手。

“无礼!我大祁以礼治国,信奉儒家学说,当……”

景懿话还没讲完,就见杜蘅似笑非笑地抢了白:“你好像也没对我以礼相待,杨懿。”

闻言,景懿的脸色顿时青一块白一块,杜蘅歪了歪头,一派好整以暇,斜眼看他:“你说我水性杨花,可是你亲眼所见?”

景懿有些迟疑。这自然不是他亲眼所见,但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即便不是亲眼所见又如何。“虽我并非亲眼所见……”

“你口口声声说信奉儒家学说。子曰,道听而途说,德之弃也。想来,你也不过道听途说之辈是也。”

“十……杨懿公子虽未亲眼所见!我们可是亲眼所见的!”柳小姐一行四人中终于有人反应过来,率先站了出来。杜蘅定睛一看,果然是一开始就下她套的搅屎棍。

“是吗?那你们亲眼看见了什么呢,你们亲眼看见我水性杨花了?”杜蘅聪明地转换了概念,她漫不经心道:“只不过是我裸/露肌肤罢了。孔孟学说可没说,女子不能裸/露肌肤的。”她微微一笑,眸中凌厉之光顿泄:“子曰: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你们认为的,可不能强迫我如此认为。我既觉得此等装束没什么大不了的,自然想怎么穿就怎么穿了,却不是你们能拿来置喙的!”

她这句霸气的话一出,那女子顿时退了一步,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她,见她搬出了儒家学说,一时之间被呛住说不出话来。她有些犹豫,不太敢接话,毕竟之前的柳小姐还被她说成犯了“两舌”之戒。

“你这女子,怎的如此伶牙俐齿。你这不也是犯了‘两舌’么。”景懿在一旁接上了杜蘅的话。

闻言,杜蘅翻了个白眼:“孔子还说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所以,这位侠客,你就别和我女流之辈再计较了吧。”她这争辩放弃得突然,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杜蘅冷淡一笑,趁着众人目瞪口呆之时,转身利落地溜了。

她懒得再和人争论,不耐烦地丢下这句话便率先离开,那般不羁。而被留在身后的景懿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见她毫不犹疑地离去,自然觉得火冒三丈,毕竟他从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谁曾对他如此甩过脸子?

不过即便是心生怨怼,景懿在离开之前,还是脸色很差地对柳小姐那四人警告道:“今日之事,决不许你们说出去!”

“你们几个也是!连父皇母后都不许说!”他怒气冲冲地拿起鞭子指着跟在他后面的侍卫,“你们要是敢说出去……”他眯起眼睛逡巡了一圈,手上的鞭子往地上一抽,“啪”地一声脆响,他脸上的神情冷酷得不像个十六岁的少年。

“就别怪我不客气!”他说完后,踩上马镫,一声“驾”后,翩然离去。

这是他和杜蘅之间的恩怨,容不得别人插手。

景懿咽不下这口气,但还没有到需要父皇母后帮他出手的地步——那就变成仗势欺人了。这是他最不屑做的事情。景懿偏要自己动手,教她对自己心服口服!

吃了这一瘪之后,景懿马不停蹄地就走了。既然是在论礼战儒这方面失败了,那他要去找当代大儒来声讨她,叫她不得不对他服气!

景懿本来就是个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性子,他此时也顾不得旁的,只一心想赢过杜蘅,叫她对自己服气。

倒是一旁的侍卫对他这样的风风火火一惊一乍惊讶不已,彼此交换了几个眼神。

“殿下这该不是……”看上这姑娘了吧?

“殿下的事情,你少说话。”

几个侍卫没再说什么,只得叹了口气,认命地跟在了这位难缠的殿下身后。

且不说景懿去搬救兵去了,杜蘅早将此插曲忘在脑后,买了东西就回了杜府。

回程的路上,梨儿还一路在抱怨那男子怎的如此轻浮,轻易就碰她家小姐的肩膀。当时梨儿被那鞭子吓得都浑身发软,竟一屁股坐在地上了,等回过神来就看见自家小姐被人轻薄了。梨儿撅起嘴揉了揉屁股,只恨自己没出息,怎么没冲上前去救下自家小姐,这男子怎的都如此粗鄙无礼的?

杜蘅微微一笑,叫梨儿不必再多加抱怨。

不想,杜蘅这一回门就见杜棠在偏门不远处张望着,像是在等什么人。杜棠无意地一转头,在后门处看见杜蘅正好进门,这四目一对,杜棠更觉尴尬,然此时转过头去已经有些欲盖弥彰,只得僵硬地在原地站着。

眼见着杜蘅朝自己走了过来,杜棠无意识地绞紧了手指,无端地紧张起来。

——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姐姐莫非是在等我。”杜蘅走到杜棠跟前,态度并无热络,只冷冷淡淡的,像是例行询问,全无之前装出来的热络殷勤。

杜棠愈发觉得尴尬,但是却安心了些。毕竟杜蘅冷淡,就说明她应当还并无所图。

“我……我知晓母亲定会克扣你的用度。”杜棠有些不安地游弋了视线,清了清嗓子,突然掏出了一个锦袋,别开了眼:“这个……给你。”

杜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姐姐接下来的话是不是要说让我不要怨恨母亲,然后依旧无视,只叫我拿你的施舍便罢了?”杜棠见她态度带刺,下意识地想缩回手。

没想到杜蘅却突然伸出手来握住了她往回缩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拿过了那只锦袋。

“我收下了。”杜蘅将锦袋收入怀中,目不斜视地从杜棠身畔走过。而梨儿则是在一旁怯怯地行了一礼,跟在了杜蘅身后离开。

杜棠还伸着手僵硬在原地。

不知多久,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杜蘅却已经走进了自己的院子,看不见人了。

杜棠突然发现她的院子离后门不算太远,已是接近杂扫仆人所住之地,而且竟如此破败简陋。除了粗使杂役,贴身丫鬟竟只有梨儿一人。想起自己院子里的四个大丫鬟,各自掌管着连她都记不清数的小丫鬟,杜棠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她突然忍不住想,上辈子她的那些关心,是不是真的像杜蘅所说,流于表面。又或者,她对杜蘅,只是“施舍”?

一想到这里,杜棠心中蓦地涌起了些许冷意。

此时的杜蘅正坐在自己房里,抚摸着新买的绣布发呆。

没有剧本的演绎真的很难,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对杜蘅揣摩得对不对。杜蘅,杜家庶女,排行第二,虽然饱受虐待,但自尊心奇高无比,倔强,死心眼,不服输;小心眼,睚眦必报,以怨报怨,绝不会轻易原谅他人;敏感,对于他人的示好第一时间抱有警惕。当然,她也是极聪明的,懂得如何明哲保身,懂得能屈能伸。像十二皇子这样的权贵,想必她是不会招惹的,会选择避其锋芒的。

不过,杜蘅之所以招惹他,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她要名动天下,得人人艳羡,还非得借助这位十二皇子打开缺口不可。

十二皇子心性懵懂,少年心性,还不通男女之事,然他意气风发,从小顺风顺水长大,必定忍受不了被人反驳,落了他的面子。他定是要找回场子的,但是以他的性子,他也绝不会求助于皇权,甚至会明令其他人不得告知皇上。

他肯定是要用别的法子的。如果动用皇权,那便是强迫,那便是以权势压人。对于这个迷恋江湖话本的少年来说,可就失了“道义”和“侠气”了,为他所不齿。所以他肯定是要用别的法子来击败她——

而这位十二皇子能找的法子有限,无非是找入世大儒来帮他的忙。

对于儒学,杜蘅在清华里修的虽是理工科,但对这方面十分有兴趣,所以颇下过一番工夫学习。甚至还去北大进修过一段时间,被北大教授直呼心痛,问她为什么不上北大修习中国古代文学。

不过,对上这些儒学大家,杜蘅还真没太大的把握。但这也是针对其他儒学问题而言的,而关于女性独立的问题,儒学提到的不多,而且争议性极强。当时杜蘅甚至以这个论题与北大教授有过一次辩论,而最后,她赢了。

虽然当初,北大教授吹胡子瞪眼说她“巧言令色、强词夺理”,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杜蘅确实擅长见招拆招。

当时,他以《女德》为据,她却大谈古往今朝那些女性风流人物,无一不受《女德》所束,甚至找出《女德》中矛盾之处,一一进行论证,再大谈既以礼治国,那“礼”之一字必得佐以帝王之策,打压女性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引经据典,令人无力反驳。

对于这场辩论,杜蘅虽不说十分的把握,七分却是有的。

除却此事,乞巧节似乎也要近了。

而这乞巧节,似乎就是杜棠大放光彩的第一次机会。然而,为了名动天下,这样的机会,杜蘅也是不能放过的。

杜蘅面上并无推拒之色,只淡淡道:“还请绿萝姑娘稍歇一会,容我梳妆一番。”

那绿萝闻言,不由得有些诧异,她本以为出了这档子大事,这杜蘅肯定是不愿去请安的,正因如此,夫人才会劳动她来走这一趟。

没想到杜蘅本人倒是平静的很,像是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似的。她惊讶地看了杜蘅一眼,见杜蘅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只得退后一步,站在杜蘅身后,状似无意轻声道:“那还请二小姐您快一些,夫人还等着呢。”这句话虽轻,但既是警告,又是敲打。

杜蘅微微一笑,道:“杜蘅自然不敢让母亲等我,否则岂不是折煞了我。”

绿萝本来还以为这二小姐要费些时间折腾的,没想到答应得还挺爽快。若是她用梳妆来拖时间,那也太蠢了。

逃避并不是办法,正如绿萝猜测的一样,杜蘅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只不过,她比绿萝猜测的还要更早做好心理准备——早在她在郡主赏花宴上撕破衣服,打算破釜沉舟的那一刻,她就已经预料到这一刻了。

贴身丫鬟梨儿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为她梳妆。

杜蘅凝视着铜镜里这具身体的面容,一时有些发怔。

这实在是张妩媚艳丽的脸蛋,是一等一的美人,与上辈子的她简直是天壤之别。纵然这身体只是皮囊,但拥有这样姣好的面庞和完美的身材,实在让杜蘅羡慕不已。她曾经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也没能瘦下个五六斤来,那些脂肪就这样顽固地贴在她的身上,岿然不动,她失落之际又忍不住想要暴饮暴食,于是这又是个无解的死循环。

这个杜蘅美得张扬,美得妖娆,只不过在这个端庄温婉之风盛行的朝代,她美则美矣,男人却不会乐意将她娶回家做妻子。

一开始的时候,原主还是期待着主母能将她许配给良人做妻的,她已经受尽了庶出的痛苦,只愿儿女皆不再是庶出。但因为主母的苛责和厌恶,她逐渐失去了这份期待,转而对付起杜棠来。

当初为了能够有个好的归宿,原宿主极力想要掩饰住自己身上的“媚意”,故意往端庄的方向打扮,想向杜棠靠拢。可两人本就是不同风格,她的气质也与杜棠截然不同,这样做过犹不及,终究不过是画虎不成反类犬罢了。

不过,若是杜棠与杜蘅一齐走在大街上,男人们的眼睛总是更愿意多瞄几眼杜蘅的,毕竟欲/望是最诚实的审美观。但是,即便这些男人愿意偷偷地多看她几眼,表面上也是要装作不屑为之的。毕竟如今君子之风盛行,即便他们内里不过是个小人,表面上也非要装出个翩翩公子的风采来的。

就如同杜棠前一世的夫君,明明对杜蘅垂涎三尺,表面上却装作大义凛然地同情、照顾妻子的庶妹,左右不过面子二字罢了。而原主也是瞄准了这一点,才能这样顺利就勾引到这个渣男。

梨儿给杜蘅挽了个普通的垂鬟分肖髻,又挑了根百合花猫眼步摇插/进她的云鬓中。妆了后,杜蘅站起身来,她的百花裙荡漾开一个弧度,广袖一扬,即便是如此简单的装扮,然而她那张美艳逼人的脸,那挺直的背脊,身上那股折不弯的骄傲姿态,那股不服输的倔强坚韧,竟令她显得如此耀眼。

“好了,走吧。”杜蘅朝绿萝伸手示意,“绿萝姑娘先请。”

绿萝不着声色地收回了目光,福身后便走在了前面。

杜蘅能感觉到。

那风,要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姿态来了。

而此时的她,最佳的处理方法便是迎风而上!

杜家主厅一片寂静,好似一根针掉落在这里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整个主厅都笼罩在一股沉闷、压抑的氛围中,风雨欲来。

杜蘅视而不见,依旧这么坦然地、毫无畏惧地迈过了门槛,姿态优雅迤逦,徐徐朝主位上福身:“见过母亲。”然而她话音未落,一个暴怒的嗓音登时打断了她。

“逆女!还不跪下!”

此时坐在主位上的当家主母正满脸怒容,目眦欲裂地瞪着她。

这位杜夫人看上去还不到四十岁,她身穿织金缠枝纹立领窄袖长袍,装扮得雍容华贵,端庄典雅,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十分震慑,却也阻挡不了她有些憔悴的形容。

语毕,还不等杜蘅反应,两旁就有婆子上前,二话不说就强行按下她的肩膀,令她跪在了地上。

那位夫人身旁坐着的中年男子面色复杂地看着杜蘅被按跪在地上,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说话。想必这位便是杜蘅的父亲了吧。

也是,后宅之事向来都是由杜夫人主事,他一个男子,若不是兹事体大,是不会参加这样的场合了。想来,任由主母磋磨她,苛责她,造成原主这样的悲剧,这位不管不顾的父亲也是加害者之一。若是这父亲对杜蘅能有些怜惜,就不会任由这些婆子将她按在地上了。

杜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露出个嘲讽的笑来。杜父将她的笑容看在眼里,心中竟不由一震,想起了杜蘅的生母——那个刚极易折、早早死去的,他最疼爱的姬妾。

杜夫人随手将桌上的镇纸扔向杜蘅,正好砸中了杜蘅的额角,她本就肌肤雪白,这一砸登时乌青了一片,而那镇纸也滚落一边。

她怒火攻心,开口便骂道:“好你个杜二小姐杜蘅!你这般年纪竟这样狠毒!竟敢做出这等事来!你竟丧心病狂到想陷害自己的嫡姐!你是何等居心!竟使出这样的毒计,想让你嫡姐在郡主府丢脸!想这样害我杜家!你知不知道你和棠儿同出一门,她若丢脸,你只会更掉价!如今你更是在郡主府里辱没了我杜家门风,我岂能再容你!”她看着杜蘅的眼睛都快流出毒汁。这个抢走了她夫君的贱人生的小贱人!她恨不得杀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