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你所说的这位浩渺真人当真有这么大的本事?”皇帝皱眉看着座下的阮谢弼, 皱紧了眉头。

“陛下, 这位浩渺真人乃是当世奇人, 传闻他武功心法、机关奇阵, □□暗器、医药杂学、占卜星相等等,均有涉猎,为当世之奇人, 更有无数徒弟遍布天下。这个人行踪不定, 微臣无能无法寻到他, 不过他倒是有一得意弟子, 传闻这弟子是他所有徒弟中天赋最强的一个, 若是有此人带领绿林, 抵抗匈奴,想来,定能有所收益。更何况, 那绿林中不知是谁与匈奴相勾结,若是用这群人去对抗匈奴, 想来,那匈奴肯定会怀疑是那人叛变在先, 没有了信任,想来他们的同盟也就脆弱得不堪一击,而我们的军队再将匈奴一举剿灭, 岂不以后都不用再受匈奴威胁, 得以安居乐业矣?” 阮谢弼理直气壮, 缓缓道来,这一番话过后,皇帝自然大为赞叹。

“爱卿不愧是能解朕忧难的良师益友。有爱卿在身边,朕何尝坐不稳这天下,何惧这小小的匈奴!爱卿,既然你已调查来了这位浩渺真人的徒弟,敢问他叫什么名字,爱卿又能否找来此人呢?”

“此人名为杜蘅,是个女子。恰好小女曾蒙她所救,想来面圣不是问题。” 阮谢弼道。

“女子?”皇帝皱眉,有些怀疑这女子是否真有这种能力,在阮谢弼说完这江湖中发生的这桩正道袭击却反被这女子的机关阵法困住不得前行的事件后,皇帝连连赞叹,拍案而起。

“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那此事,朕便交给丞相了。”

“臣!必不辱命!” 阮谢弼连忙伏身一拜。

杜蘅站在皇庭之上,风华气度雍容自如,面对端坐在上的皇帝,也并无惧怕之色,与后宫女子皆不相同。皇上虽先前还在怀疑杜蘅作为女子能否抵抗匈奴,但在真的见到人之后,还真就相信了“巾帼不让须眉”这个说法。

“我听丞相说,你一直在追查此事,已有眉目。”皇帝问道。

杜蘅道:“确实如此。因为此人也是我的敌人,敌人自然是要时刻注意动向的。”

听到此话,皇帝有些讶然,“这么说,杜小姐是知道勾结匈奴的人是谁了?”

杜蘅道:“但我没有证据,不敢在陛下面前妄言。更何况,陛下,只要匈奴真的来犯,不就能知道究竟是谁这么胆大包天竟敢挑战天威了么。”

杜蘅这句话还是得了皇帝的欢心,他抚案大笑起来,道:“说的好!那杜小姐,还请你与朕的军队两相配合,需要朕拨人给你吗?”

“不用。陛下,既然对方是想要奇袭,无声无息地将手伸入这皇城,自然是会先派先锋队进驻,陛下,您只要命我们为先锋,区区匈奴,自当为您阻挡。”

杜蘅一番话过后,皇帝对她的信任也多了几成。

杜蘅率领的自然是圣火教一行人为先。那南宫尧还不得而知,如今已经走到这一步,他的声名已经每况愈下,更何况还有天山派林鸿资历在先,他们南宫一门还越不过他去。

自然,南宫尧已经开始打起了匈奴那边的主意。

本来他的想法是,他以南宫家商队的名义将匈奴悄悄放进边界,等匈奴进了城,再在城内发起骚乱,这时定会有守卫边城的士兵们前去阻拦,守城卫兵虽多,却也有换防之机,更何况他南宫家囊括的武林高手也不少,他自然会派心腹协助匈奴,只需要灭掉一队人马,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去不是问题。再寻机会让城门大开,后面攻城的那些匈奴人如入无人之境,占领边境只是一天的事情。

占领了边境之后,皇帝自然会调动军令,点将点兵,前往边疆平定战乱,他们作为名门正派,平时与朝廷的关系也不错,朝廷给他们三分薄面,在家国受到侵略之际,林鸿必定会先一步站出来,而他们一齐讨伐匈奴之时,战场混乱,要杀掉对他没有防备的林鸿,绝不会难,届时只需要将其推到匈奴身上。

届时他临危受命,定会成为讨伐匈奴之首,他本就与匈奴有所约定,自然知道他们的补给有困难,早早就会让人去断他们的补给,没了补给,要灭掉这一波匈奴,却也不会太难。

最后他便会成为灭了匈奴的英雄,而林鸿,一辈子都不过是个失败者。

这天下第一,注定会是南宫家的!

想到此,南宫家让隐卫给匈奴传递了消息,上书六个大字,“时机已经成熟”。

边境查防向来严格,不过南宫尧本就早有准备,自然是顺利过了边境。那些长相没那么粗犷的,与汉人无二的匈奴人成功地混了进来。

一切都进行得如此顺利,剩下的只等他们的大部队杀进来了。

既然已经提前知道了阴谋,要破掉他们的阴谋实在再简单不够,但是,皇帝已经厌烦了匈奴无时无刻的骚扰,对朝廷的虎视眈眈,想要做一次漂亮的反击,反而由他们这边长驱直入,直捣他们黄龙!

杜蘅早就猜到这位皇帝陛下必然不会就想简单地击退匈奴而已,毕竟这样治标不治本。

所以她也顺势提出了建议,自然,皇帝本就存了想要给匈奴一记重击的想法,杜蘅这一建议,正应他心。他倒是二话不说就表示了赞同。

既然匈奴想要南下讨伐,那他们的老家必定人数不多,此时若不进攻,更待何时。这样的好机会可不容错过,不过这样的好机会同时也意味着风险。

毕竟他们若是派人前去匈奴北伐,自然朝中武力会削弱,那么面对着成千上万的匈奴,杜蘅究竟能不能信任呢。

这不过是个绿林女子,如此心计实在令人吃惊,不过,皇帝也心有怀疑。

阮右丞相在这时候也不敢为杜蘅提出担保,但有了阮玉强调的一定要站在杜蘅这边,为她助力,将来要是击退匈奴,那他这右丞相可就能位极人臣,说不一定左丞相的位置就是他的了,那时候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更何况,杜蘅是他推荐的人,若他自己都不为她作保,皇帝更不可能信得过她,甚至会怀疑他当初推荐杜蘅的用意,反而会被皇上误会,届时才会面临真正的危机。

这一下,阮右丞相被自家女儿坑了,却是不得不站在杜蘅这边了。

“臣愿为杜蘅担保,她虽一介白衣,却绝不会是通敌卖国之人,老臣愿以命作保!”有了阮谢弼这一番的保证,皇帝也并无多疑。毕竟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连这点气量都没有,又怎么能当上皇帝?

他扶起跪伏在面前的阮谢弼,温和道:“爱卿之担保,朕自然是信任的。”

阮谢弼硬着头皮被皇帝扶了起来,只觉得扶着他手臂的那只手几乎有千钧的重量,这等压力和担子实在太重了,但他又不能说,毕竟如果他都临阵退缩,那面对他的也是一个“死”字。一直以来靠女儿一路青云直上的阮谢弼只觉得苦不堪言,他这是被女儿给坑惨了!

皇帝倒也不太担心杜蘅他们会有异心,毕竟他们是要亲自镇守在边境的,更何况皇宫中还有十万禁军,只是这一群江湖绿林,却也不是这十万禁军的对手。只是若是杜蘅才是勾结匈奴的一方,那这朝廷确实就有难了。

但以杜蘅这样的风华,也不太可能是这等卑鄙无耻的小人。更何况,她还是主动暴露匈奴奸计的人,如果她是故意暴露来让匈奴长驱直入的话……

在阮谢弼提起杜蘅之后,皇帝自己也做过调查,这女子出自江湖四大世家的灵剑山庄,这灵剑山庄的上一任掌门是她爹,却是个相当正直不拘的男子,在这样的家教下,皇帝倒是觉得信她一回又是何妨。

趁着夜色,杜蘅一路疾行,十数天后终于抵达边境,此时匈奴已经潜入至这边陲之城,只静待着他们的大部队赶紧抵达此处,而他们也正在抓紧时间熟悉这城内布防,好行里应外合之效。

他们虽然与南宫尧形成了利益同盟体,但他们对南宫尧也是无法完全信任的。虽然他们南宫家想要当世家之首,但是引进匈奴,让他们造成朝廷动荡,一举占领,这计划却太宏大了,远不如他南宫尧反咬一口来的快。

但是也无妨,反正他们要的也只是进入长城的缺口,好突破这固若金汤的长城,让他们的大部队能够进入城内。

在他们悄悄进城的同时,大汉的部队也悄悄地出了边境,往北而去。

杜蘅在夜色里的眼眸已经璀璨生辉,即便十数天的疾行让她看上去风尘仆仆,她也像是明珠一般,光芒耀人。

蓝英光默默地站在她身后凝视她的背影。匈奴那边以为是他们主导了布置,但殊不知,杜蘅这里的机关和他的□□才是重头戏。

只要是他们两个人搭档在一起,就能站无不败。

所以……她是需要他的吧,很需要他。

想到这儿,蓝英光唇角不由泄露了些许笑意。他并不太明白喜欢是怎样的情感,在他成为药人的那些年里,他面对的就是所有人的恶意,连带着他也变得冷漠如刺猬一般,拒绝着所有人,直到这个女子,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她手上的那一把赫赫大刀,劈开了他的黑暗,也让她闯进了他的视线,闯进了他的世界,从此以后,再难驱除。

他曾经那么厌恶身为药人时的自己,但现在的他却不由得庆幸,正是因为他成为了药人,百毒不侵,对□□细数家珍,这才能帮上她的忙,才能站在她身边吧。

杜蘅目光深深,细致地检查了所有的机关和□□,她转过头看向站在她身后的蓝英光,这少年一直沉默寡言地跟在她的身后,沉默,却也很有存在感。

杜蘅面无表情,眼眸里却闪烁着柔软的笑意。

她温声道:“就让我们给他们唱一出完美的空城计吧。”

蓝英光眸光一凛,笑了起来。他这一笑起来,驱散了之前那怪异的沉默寡言,变得鲜活明媚起来。他眉毛一挑,恶劣地笑了起来,“还是会让他们悔不当初的空城。”

他们如今占据地理优势,匈奴以为这座边陲之城已经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了,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这些螳螂,却是已经被身为黄雀的他们早早就给盯上了。

“英光,你如此这般地帮我,但我却并不是想当教主,是不是很失望。”杜蘅问道。

她虽然隐隐觉得蓝英光并不是想站在身为教主的她身边,而是另有目的,但这念头也只是模模糊糊,一闪而过。

“这样也很好。”蓝英光脸上晃动的恶劣笑容慢慢没了,他轻声说出这句话,黑水晶一样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杜蘅。

杜蘅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师姐!”两人正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一个男声忽然打断了这有些尴尬的气氛,原是秦晔走上前来,他行走江湖这一路上经历克服了不少的挫折困难,但他忽然发现,无论自己有多么努力,却仍然是难以赶上师姐。

师姐仿佛以一种大步向前不会回头的凛然走在前面,只给他一个背影,无论他怎样追逐,都只能看见这一个背影,永远无法与她并肩。

“阿晔,”杜蘅目光柔和地看向他,一旁的蓝英光见状,心情忽然变得很坏。

杜蘅对她这个师弟从来都是特别的。这个小子有什么好,竟能得到她的“特殊对待”?

秦晔对蓝英光的瞪视视若罔闻,只对杜蘅道:“师姐,我的灵山剑法已经到了第八层,师姐不帮我看看吗?”

秦晔用灵山剑法成功地拐走了杜蘅,临走前还状似无意地回头,对上蓝荧光的眼神,他扬了扬下巴,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蓝英□□得攥着一把毒粉,差点朝着该死的秦晔撒了过去。

“师姐,这一次事情结束之后,师姐就回来灵剑山庄吧……掌门她……很想你。之前那些话,只是为了堵别人的嘴,师姐你知道的,掌门她……”

秦晔的话还没说完,杜蘅就用食指轻轻贴在了秦晔的嘴唇上。

感觉到柔软芬芳的触感,秦晔下意识地停下了后面的话。

“阿晔,”她有如长姐一般的温柔应答,微垂的睫羽下,眸子波光潋滟。“放心吧,我从未怨过母亲,我只愿父亲之死大白天下,只愿灵剑山庄,再回到昔日荣光。”

她抬头,望向那浓如墨汁一般的黑夜,“这一战,我一定会赢。“

南宫尧颇为坐立不安。

今日便是匈奴一举攻入边陲之城的日子了,按道理一切顺利他应当心安才是,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的样子。

不过,只等匈奴的消息传来,朝廷必定会出招募英雄令,到时候他就能成为英雄了。南宫尧强迫自己坐了下来,实则颇为紧张地等待着匈奴的消息。

这一夜,他枯坐一夜,想着半夜消息传进来时,他能及时布置。

可是,直至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匈奴那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南宫尧终于坐不住了。他本是想借英雄招募令去往边陲的,如今这般,消息全无,石沉大海,他终于忍不住派隐卫去看看情况。

半个月后。

“且说当时那匈奴人来势汹汹,却不知内里乾坤,早有布置。他们破城而入,却在那电光火石之间,无数机关暗器喧天而出,好不热闹,那暗器在这空气中划过就犹如一道流星,几乎让人看不清速度,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压根避无可避,躲无可躲!登时就有人面中数箭倒下,不知生死,‘哗啦啦’地是倒了一大片啊,那匈奴可不知是如何回事,却有人仰天长叹道,‘被骗了!撤!’他不说话还好,话音刚落,有一人身形似柳絮一般,迎风而起,身姿轻盈若仙子,婉若惊鸿,她脚尖轻点,踏过无数人头顶。只见她手快如电,那说话之人还未有动作,就被她一掌扼住了命门!电光火石之间,只见她伸手一抛,那说话之人快两百斤的重量在她手里竟如三岁小孩,轻飘飘地就被丢到了大汉阵营!也不知这么远的距离,她是如何丢出去的!这等功夫,实在是令人惊叹!”说书先生“啪“地一声敲下折扇,声音戛然而止,堂中顿时响起了如雷的掌声。

“先生,先生,后来呢?“

“后来?这所擒之人正是那匈奴的单于!这一擒贼先擒王,可是拿捏得恰到好处啊!此人武功之高,实则生平仅见!“

“这人是谁啊?好厉害啊!我也要做这样的大侠!“有小孩子好奇地问道,一脸憧憬钦羡。

“此人竟是个女儿身,名为杜蘅,她的经历实在是一代传奇,若是要说来,还得说上个三天三夜……若想得知后话,请听下回分解!”说书先生笑眯眯地说完,喝了口茶。

堂下倒是一群听得津津有味正入迷的,发出了失望的啧啧声。

杜蘅擒获了匈奴单于之后,又拿到了南宫尧的罪证,将其下狱,那南宫尧本想抵赖,却是证据确凿,而林鸿在知晓此事之后,急匆匆赶来,两人在天牢见了最后一面,林鸿受此痛击,已是心灰意冷。

杜蘅经此役过后,一跃成为大街小巷说书人的谈资,也在江湖中一举洗刷了污名。

南宫尧被抓之后,一系列恶行都被揭露出来,灵剑山庄前庄主杜蘅之父被翻了旧账,众人在感慨佩服林大侠之际,也将杜蘅推举成了武林盟主。

大汉朝廷更是想要封杜蘅为将军,询问她是否愿意继续为国效力。

她被封那日,浩渺真人毫无预兆地进入了皇宫,如入无人之地。

浩渺真人难得地对她微微一笑,月下美人,笑颜惊艳得连月光都羞于争辉。

“恭喜你得偿所愿。”

“谢师父教导。”

“不用。”

两人相视一笑,有种彼此了然的意味其间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