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粗枝大叶并未发现,但是却逃不过杜蘅的眼睛。在听见说连云寨都会避开这“振威镖局”时, 杜蘅就已经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了。
而一联系到这个连云寨, 杜蘅难免想起了那位独身一人就能让那连云寨老大灭寨的人物。那可真不是位令人小觑的人物, 而且,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物和振威镖局的这桩命案绝对脱不开干系。
不过,迄今为止也还不过是杜蘅的猜测, 任何猜测在面对没有事实根据的基础上, 都是纸上谈兵, 做不得数。毕竟这样隐秘的联系, 杜蘅也只是猜测罢了, 无法拿出任何证据。
毕竟, 那位的行事风格,可实在是令人猜不透的。
但这样的猜不透却更令人兴奋和跃跃欲试了。
正因为对面是这样的对手,所以杜蘅便找了借口让琳琅回去。
若是能将这个人揪出水面, 那可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
她要做的事情,就是立刻着手开始调查。若是琳琅在一旁, 很多事情就不太好开展了。
这个世界的朝廷对江湖的管理并没有那么严格,或者说, 对江湖势力朝廷还是有所忌惮的。那么,有关于振威镖局的事情,才会有这么多江湖人士前来插手, 而朝廷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状况。
不过这仵作验尸, 还是官府派人来验的, 除了几大名望极盛的门派的代表,其他“闲杂人等”可是都没法进入这振威镖局的。毕竟这可是件大案子,这命案现场,可不能允许人随便进入。
杜蘅作为“魔教妖女”更是不可能进去的。
不过这并不代表就没有法子进去了。毕竟要知道事实真相,最直接的方式是去看尸体,尸体是会说话的。
只要能见到尸体,很多东西都能豁然明朗。
深夜时分,杜蘅悄无声息地在夜色里穿梭,只见她身形矫健,宛如夜色里一抹飘扬的柳絮,叫人眼前一闪便不见了踪迹。那打更之人只得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错将店门前飘扬的旗帜误认作是个人了。
在这个没有电子眼也没有监视器的古代,杜蘅来去自如,凭借着自己的轻功行走,硬是没叫任何人发现就到了那振威镖局的门前。
尚且还隔着好一段距离,杜蘅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这股血腥味无疑是出自这振威镖局上下一百余口人的。这一百余口人的屠戮,让杜蘅想起了在连云寨的那天。
那个男子轻飘飘的一句话,整个连云寨便沦为了血海。那些曾经玷污无辜少女的人都死在了自己老大的手里。
而这振威镖局,是否会是一样的状况呢……
难不成,这振威镖局的镖头也是这男子的徒弟不成。若是如此的话,那连云寨每每避开这振威镖局的镖就能说得通了。
杜蘅一边猜测着一边避开了官府守卫的眼线,身形一闪,便从围墙上溜了下去,在这夜色里,未留下一丝痕迹,那守卫甚至连一丝异样都不曾发现。
进入振威镖局的正院之后,那股浓郁到让人恶心欲呕的血腥味愈发冲鼻了。杜蘅将夜行衣的面罩往上一拉,完美罩住了口鼻。
她在夜色里潜行,一双眼睛敏锐地逡巡着周围,夜行衣让她整个人像是融入了夜色中——杜蘅本以为是这样的。
直到感觉到一阵视线落在身上,她心下一紧,蓦地抬起头来,眼前夜色冰凉,树枝在微风中轻轻摇晃,那一轮圆月皎洁生辉,愈发显得寂静。
——明明就是空无一人。
杜蘅小心地回头,继续前行,直到进入了停放棺木的房子里。
四下无人,她静静地检查着棺淳中那镖头的尸体,突然,她瞪大了眼睛。
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无论这镖头是自杀还是他杀,杜蘅都不会太过惊讶,但眼前这尸体身上的伤口,让她实在惊讶至极。
因为这镖头是自杀没错,但是,眼前这镖头身上的伤口却被不知道何人给伪装成了他杀!杜蘅之所以能够一眼看出来,是因为她熟悉这个“他杀”的人的武器。
正是连云寨寨主言临的武器!
正因为杜蘅与言临面对面交过手,又差点中了他的暗算,这才对他的武器无比熟悉。也正因为这份熟悉,杜蘅才能断定,这镖头是被伪装成他杀的。因为这镖头的死可是晚于连云寨寨主言临的!而且,这伤口的位置,位于脖颈右侧,这镖头惯用左手,所以若是他自杀,再以言临的手法伪装之,可以说得过去。但若是凶手杀的他,那为什么要去选择这样费劲的位置呢?
只要是知道言临已死,这样的逻辑便能顺手推导而出了。
只不过,这长安可还没传来言临已死的消息。
这长安城江湖人士来来往往,能人不少,肯定也有不服气去讨伐过言临的,自然不会认不出他的武器!那么,要查出是这振威镖局的镖头是被连云寨寨主言临所杀,绝不会是一件难事。
那么,这个嫁祸之人的动机究竟是什么呢,这样的嫁祸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毕竟这言临已死,他往言临身上扣屎盆子似乎也得不到什么。
虽然如言临这般大恶之人,不会有人怀疑是他杀了这振威镖局的镖头,那么,这凶手自然便能逍遥法外了。
但是,真的需要是言临吗?这江湖上的恶人可是不少。
虽然,言临确实与这振威镖局的镖头有某种联系存在,比如,独独“不敢”去碰这振威镖局的镖,导致这振威镖局的生意源源不断。但是,为什么要嫁祸给言临呢?
听见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杜蘅眯了眯眼睛,并不作声。好在对方并未发现她的踪迹,不过是两拨人马换防罢了。
杜蘅松了口气,也明白此地不宜久留,她轻手轻脚地便离去了。
杜蘅头戴薄纱坐在客栈楼下,正在用餐。在如今的长安,杜蘅也不太方便抛头露面,毕竟随着正派人士增多,认出她来的人也增多了不少,她正在调查命案,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杜小姐?!“虽然杜蘅已是如此低调,却还是有人将她认出来的。
杜蘅抬头一看,站在面前一脸惊喜的姑娘,还真是个熟人。
“阮小姐。”杜蘅轻轻一笑,本是稍嫌警惕的动作也放松了不少。
阮玉何等兰心蕙质的人,怎能看不出杜蘅这细微的变化。不过她向来温柔体贴,也不多问,只笑吟吟地询问杜蘅是否方便她一同坐下。
杜蘅自然不介意。
两人同坐一桌。阮玉向来是极懂礼仪之人,也不问杜蘅为何带着薄纱,只与她交谈了几句长安的风土人情。
一谈到长安,自然便谈到了这桩案子身上。
“这件事阮玉也有所耳闻,今日开审的案子,最终官府已断定是江湖仇杀了,甚至……还有江湖人出来指证凶手的。”
听到这话,杜蘅微微一顿。虽说这案子开审是公开审理,不过以阮玉这样的女子,怎么会去关注这桩案子,更何况,她才刚回来不久……
“想来也是瞒不过杜姑娘的,我是这长安知府阮祥麟排行第七的庶女。”她微微垂眉,自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风华从她身上透了出来。
杜蘅发现她虽然主动提及自己是庶女,但神色间并无多少怨怼,反而十分坦然自如,想来,她是已经有所觉悟了。
杜蘅也是经历过宅斗的人,岂能不懂她的鸿鹄浩志。
“谢谢阮姑娘告诉我的这些。”为着阮玉这份体贴,杜蘅也不会主动提及阮玉的身世,只淡淡地回了一句。
阮玉疑惑道:“不知杜姑娘为何对此如此关心?”
“因为我要找一个人,我知道,他肯定在这个长安,因为他与这件案子有莫大的关系,所以他绝对不会离这里太远的。”杜蘅笃定地说着,眼眸低垂望着盘中的青菜,轻轻地笑了。
“原来如此。”阮玉点了点头,心中却不由对这个被杜蘅谈起的人有了一分好奇和向往。不知道能让杜小姐如此挂念的人,究竟会是怎样的人中龙凤。
想到此,又不由得有些失落。
本以为杜小姐是不会有心仪之人的……
似乎是看出了阮玉失神之下的想法,杜蘅淡淡道:“阮小姐你误会了,他并非我心仪之人,只是我有求于他而已。”
阮玉展颜一笑,笑容明媚动人:“竟是连杜小姐都要有所求的人!阮玉定当竭尽全力,助杜小姐一臂之力。”
“谢谢你,阮小姐。”杜蘅冲她淡淡一笑,“阮小姐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提。我相信,阮小姐将来并非池中物,你所求的,定能成真。”
这话,分明是在说”我会帮你”!闻言,阮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只见杜蘅端坐在对面,正在垂眸夹菜,一派平静,仿佛刚才那番话并非她所说一般。
但这样的平静,却更让阮玉觉得,她是认真在说的。
之前她虽下了决心,作为庶女也绝不能就此认输,但是等回到知府门中,面对强势霸道的主母,胆小怕事的知府父亲,阮玉还是觉得无比无力。
但此时此刻却不一样了!只因为杜蘅这一句话,阮玉心中便升起了希望和力量。
阮玉无比郑重地看着杜蘅,道:“阮玉在此谢过杜小姐大恩。”
“我还未曾帮你,你怎么便道起谢来,此话从何说起。”杜蘅哭笑不得。
“无论将来杜小姐是否要帮我,此时此刻此地,有了杜小姐这句话,阮玉便够了。”阮玉抬眸,眼眸熠熠生辉。
“我倒是觉得,此话一出,我可不得不帮你了。”杜蘅轻笑道。
还是第一次见到杜蘅打趣,阮玉一怔,便也笑了起来。
两位美人对视一笑的场景实在是太唯美了,吸引了这客栈不少人的注意。不过这两人倒是只看着彼此,仿佛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