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内。
郭立清镇定自若，手上的操作丁点不慢，口中道：“你们是只知道其一，不知道其二。”
“其二是什么？”骨科主任配合的问。
“你们知道整形为什么都要整形两次三次的？”郭立清抬头看看众人，再回头继续缝尿管。
骨科主任笑了：“你想说你给自己做了个整形？”
“过程没有意义，结果才有意义。”郭立清淡定的道：“我敢说自己的最好看，你们敢吗？”
说到这个话的时候，郭立清的语气都变的坚硬起来。
单论说荤话这个习惯，医生群体可以说是在全社会的头部的。而且不止是中国医生，全世界医生都有说荤话的习俗。
但在医院里，说荤话的头部，一定是有泌尿科的。
没办法，人家是权威的。
医生们面对普通人的时候，可以很自豪的说，我见过的棒棒球球比你撒过的尿都多，可这个话，是不敢在泌尿科副主任面前说的，因为不撒尿的棒棒球球，也得在他们那里看。
如果要做一个棒棒球球的选美大赛的话，在场的医生里面，郭立清还真的是有资格做专业评委的……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个东西怎么说好看不好看？”霍从军看着手术进程顺利，心情也舒畅起来，快乐的加入到了聊天序列中。
郭立清主任呵呵的笑两声，道：“是个东西就得分个好看不好看的，不信你问问凌医生。”
全场医生和护士，突然都很有求知欲的看向凌然。
要说在医院里，这样的话题可以说是非常初级了，毕竟，大家都是主任副主任级的老医生了，在没有酒精刺激的前提下，真的是需要手术时间足够长，才能慢慢的“敞开心扉”。
但是，凌然瞬间加速了话题的形成，众人都转着心思，看向凌然。
凌然本人就显的有点莫名其妙了。
作为一名没有跟唱多久，就开始自己做手术的新晋医师，凌然向来是不怎么参与此类互动话题的，过了几秒钟，才问：“好看的定义是什么？”
“好看就是看的顺眼了。”郭立清笑着随口道。
凌然“恩”的一声，道：“你的标准比较低哦。”
郭立清愣了愣，他倒是想说自己的标准不低，但是看看凌然，郭立清又觉得与之讨论好看的标准，有些心虚。
两名护士突然相视一笑，再次脸红红的看向了凌然。
“喂喂，这个气氛不对哦。”郭立清迅速的转向。
“凌医生说什么都对。”器械护士坚定的道。
“同意。”巡回护士站了出来。
“赞成。”这次是麻醉护士。
“赞成！”更大声的是麻醉科的主治医生。
众人都不由自主的看向麻醉医生。
麻醉主任有点尴尬的笑笑，瞪小主治一眼：“嗑药了吧。”
“我……我没有……”小主治突然慌了。
霍从军使劲的咳咳两声，然后强行扭转话题：“那个，你们知道病人开的什么车？”
“好像是辆SUV吧。”
“进口车吧。他爸做工程的。”
“院长的侄子，他爸做不做工程有什么关系。随便哪里借不来一辆车。”
“说的好像你不借车一样。”
“那能一样吗？我侄子要敢跟医药公司借车，我斩了他们的药。”
手术室里的气氛又再次转向。
霍从军轻轻松了口气，他就知道，中老年医生们一旦谈到了钱、车和权，就不爱聊女人了。或者说，他们聊女人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展示钱和权，现在有更直接的刺激出现，自然就不用间接性的刺激了。
一直在手术室边缘里晃悠的左慈典，也是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他是真怕凌然说错话啊。
这么多的医院主任和副主任们，不用有谁跳出来骂娘，就是天天给你不自在，那医院里的日子就真的会不自在的。
就中国传统经验来说，干啥啥不成，做啥啥不顺，要考虑的不是运气，而是做人的方式。
在左慈典看来，凌然不聊天倒是个正确策略……
“别说，院长侄子的膀胱，还蛮好看的。”郭立清的笑声，再次搅浑了手术室里的气氛。
霍从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他没想到，这个泌尿科的副主任，竟然是个不为钱权所吸引的纯粹的泌尿科医生……
“我发誓，这个膀胱，至少是我见过的膀胱里，最漂亮的前20位。”郭立清用手拨拉了一下，又喊道：“灯光搞近一点嘛，你们看看这个膀胱，不知道灌注起来是什么样的……”
“我看看。”普外的医生凑了过来：“是不错哦。”
没事做的麻醉主治也踮着脚瞅。
做完了自己的肝脏部分的凌然，正好看过来，瞅了瞅，就道：“颜色不是很对哦。”
“就是颜色不对才漂亮嘛。”郭立清微笑。
“是缺血的颜色，还有其它问题，撕裂？”凌然在强烈的无影灯的光线下，比较着猜测。
他有170次的腹部解剖经验，这东西不像是做手术。做手术是能不碰的就不碰，越不熟悉的越不要去逗的。
像是妇科的医生们，见到尿道都是绕着走的。
但是，解剖是可以仔细探查的，面对大体老师，自然是剥的越细致，切的越细小，越能回报大体老师的教导。
170次的腹部解剖经验，放在几十年前的医学界是不出奇的，那时候的外科医生没有那么多的先进器械可用，就只能想方设法的提高自己的查体能力。
但在今时今日，170次的腹部解剖，已然是医学界的解剖达人了。
凭借此点，凌然虽然不怎么熟悉泌尿科的术式和病情，但他对膀胱的解剖状态，是清清楚楚的。
郭立清愣了愣，再看过去，也渐渐察觉不对了。
“血管可能有问题。”郭立清连忙去翻，使得手术台上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包括骨科医生在内，都给郭立清让开了位置。
良久，郭立清才直起了腰，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还好，这么漂亮的膀胱，要是给切了就可惜了。”
“没问题了？”霍从军问。
“好了。”
“凌然确实看出问题了？”霍从军表面上好奇，实际上是帮凌然炫一下。
“是，组织撕裂了，这个要是不处理的话，后面弄不好真要切除膀胱了。”郭立清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撇撇嘴道：“很罕见的情况啊，凌医生怎么判断的？”
凌然淡定的说实话：“我是从解剖方面考虑的。”
“盛名之下无虚士啊。”郭立清啧啧两声，继续低头处理。
手术室内第N次恢复平静。
但是，对于各个科室的主任和副主任们来说，凌然的表现着实令人惊艳。
左慈典偷眼看看凌然，不禁想：凌医生做手术的时候不爱说话，莫非是想的太多？
他从这个方向思考，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嗤。
手术室门开，医政科的雷主任走进来，看看手术室内的众人，试探的道：“隔壁手术都做完了，大家讨论着晚餐吃点什么。院长做东请客，大家点个菜。”
“鹅。别动喷泉池里的那只，另买一只，再给那个鹅买点饲料。”霍从军开口就很不客气。
“院长请客，弄个阳澄湖的真螃蟹嘛。”普外的也笑眯眯的提要求。
骨科主任用有钱人的语气，道：“阳澄湖有什么真螃蟹，弄几只斯里兰卡的大青蟹嘛，找个好厨师做一下，甭浪费了。”
雷主任听着一群医生狮子大开口，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手术要是不顺利，现在的手术室里，要么气息冷的能养帝王蟹，要么糟的让人能中暑。
敢提要求，说明手术顺利，狮子大开口，更说明非常顺利。
至于请客的开销……地区顶级三甲医院的院长，根本不在乎钱，理论上，都不要钱……
“没问题，我都记下了，酒喝个什么？先说好，82年的拉菲没有，档次差一点的，大家随便点。”雷主任绝对不会帮医药代表们省钱的。
这一次，几位大主任都没开腔。
霍从军亦是客气道：“你们点。”
“不如凌然点吧。”消化外科的主任资格较老，笑着提了个建议。
泌尿外科的副主任郭立清同志立即附议：“让我们凌医生先点一个。”
“凌医生先点。”
“凌医生今天辛苦了。”
医政科的雷主任，有点莫名其妙，又有点明白的看着手术室内的一群技术大拿们气氛和谐的捧凌然。
20几岁的凌然，技术精道，又是住院医。技术扎实又话少，也没有表现出争权夺利的需求，长相更是令人心情愉快……
一群四十五岁起步，平均年龄55岁的技术大拿们，还真是不介意捧一捧凌医生。
“凌医生，那您点一个？”雷主任微笑。
凌然脱下手套，想了想，道：“香槟，别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