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南登机之前,给夏想打了一个电话。
打第一遍的时候,夏想没接。叶天南不气馁,继续打,结果第二遍,夏想还是没接。
一般而言,如夏想的级别,就算邱仁礼打电话给他,如果二遍都不接的话,不会再打第三遍,因为很失礼。
叶天南偏偏就打了第三遍,因为有些话他不吐不快,必须要和夏想说个清楚。
第三遍电话响了五声之后,接通了。
叶天南上来就不太客气地说道:“夏书记,连电话也不接,太不给面子了。”
夏想的声音很漠然,就如秋风一样冰冷:“叶天南,我没有义务接你的电话,再说,我也不认为有和你通话的必要。相反,我还认为你一再打来电话,连最基本的礼节都不懂,太让人失望了。”
印象中,夏想从来都是一副淡定从容的姿态,即使在湘省之时,和他针锋相对几乎势同水火时,也是彬彬有礼,从来没有说过狠话,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上来就是一番攻势?
叶天南还真被夏想的一番话说得愣在当场,过了半天才清醒过来,不由恼羞成怒,说道:“夏书记,做人做事但留一线,也好以后相见,我来鲁市是公干还是私事,与你无关,你躲在背后暗下黑手,算什么男人?!”
一急之下,本想含蓄一问的问题,叶天南却直截了当地问出了口,等于是直接明说他的两次被打事件是夏想在幕后指使了。
夏想愕然问道:“叶天南,你什么意思?你在鲁市?我都不知道你在哪里,怎么还对你暗下什么黑手,你简直是血口喷人!”
夏想的话说得很笃定,语气很坚定,一下让叶天南没缓过来,被呛得说不出话。
难道真不是夏想所为?
昨天聚会结束之后,叶天南心事重重地返回宾馆,刚下车,还没有来得及上楼,就在停车场被几个人堵住了。对方是三四名壮汉,个个膀阔腰圆,而且看上去都喝了不少酒。
一开始对方并不是有意要堵叶天南的路,而是几人似乎闹了矛盾,拉拉扯扯,你推我推,闹成一团,闹到最后,却正好将叶天南围在了中间。
叶天南也喝了几两酒,虽未醉,也有了几分醉意,开始时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就本着多事不如少事的美好愿望,让到了一边。
不料对方当着他的面,开始对打起来,打得还挺凶。叶天南可是很少见过真正的拳拳到肉的斗殴,有点害怕,就想躲得更远一点,向旁边一让,却踩了一个人的脚。
就惹了大祸。
对方一下就火了,也不自相残杀了,联手就对他好一顿拳打脚踢。可怜的曾经的副省级高官叶天南,为了掩人耳目,前来鲁市时是只身一人,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身边连一个警卫都没有,用他的话来说,就真正的虎落鲁市被犬欺。
被饱以一顿老拳之后,叶天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一把鼻涕一把泪,身上的疼痛再加上心中的憋屈,差点痛不欲生。
是呀,叶天南的仕途在遇到夏想之前,一直顺利得好象坐了火箭一样,别说被人打了,谁不对他恭敬三分礼让十分,现在倒好,不但成了平头百姓,竟然还被人象痛打落水狗一样好一顿饱打,真是天可怜见,他招谁惹谁了……对方足足群殴了叶天南同志有四五分钟之久,如果真的是拳拳到手的话,叶天南同志现在基本上已经生活不能自理了。奇怪的是,虽然人多拳杂,还连脚也用上了,叶天南被打得满脸开花,眼镜也飞到了一边,看似惨不忍睹。
其实叶天南自己心里有数,对方很有分寸,根本就没有想重伤自己,表面上打得挺凶,实际上都留了余力,只是让他鼻青脸肿而已,身上并没有几处伤,肋骨没断,手脚完好,也没有内伤,除了……除了脸上火辣辣地疼之外。
至此,叶天南已经明白了什么,对方不是打人来了,是打脸来了,要的就是让他难堪,让他鼻青脸肿,让他没脸见人!
如此,用意已经呼之欲出了,联想到第一次的正面警告,叶天南已经十分清楚一群醉汉并不是什么醉汉,而是别有用心的打手。
对方打完之后,还有一人意犹未尽地朝叶天南脸上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说了一句:“鲁市不欢迎你!以后,见一次打一次,打到你怕了为止!”
叶天南此时再不明白是有人嫌他在鲁市多事,他就白活了一把年纪了,思来想去,再将今天会面的一帮人排除在外之后,夏想就成了他最大的怀疑对象,因为就他认知之中,除了夏想,再没有第二人会对他下黑手。
对,是黑手而不是狠手,换了别人,他今天恐怕不但鼻青脸肿,还得断了肋骨。
叶天南心中的愤怒和憋屈别提有多强烈了,想他当年何等的风光,现在被人痛打一顿还不算完,还被人直接吐在脸上,平生的奇耻大辱!
但他终究还是怕了,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他就知道必须离开鲁市了,否则,说不定还会有更严重的威胁事件发生。强龙难压地头蛇,何况他现在连强龙都不是,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走归走,事情还要问个明白,叶天南就打电话质问夏想,想探探夏想的口风。他心中十分义愤,因为在他心目之中,夏想本是一个正人君子,如果打人的事件真是夏想背后指使,那么就让他心中的夏想的伟光正的形象彻底破灭了。
不想电话一打出,却被夏想直接呛了回来,又让叶天南心思浮沉了。
“我在鲁市,夏书记,你真不知道?”叶天南按捺住心中的怒火,语气平静得近乎冷酷,“我来鲁市两天,被人打了两次,鲁市的治安,真是好得很!”
夏想的语气也平静得近乎冷峻:“鲁市太大了,每天发生的打架斗殴事件,不知道有多少,我对你在鲁市的不幸遭遇深表同情,报警了没有?相信鲁市警方可以公正公平地处理……”
叶天南被夏想弄迷糊了,想说什么,又不好再多问了,最后只是说道:“我对鲁市的治安和齐省的个别人,很失望。”
夏想呵呵一笑:“对鲁市治安有想法,可以向李童和刘一琳同志反映问题。对齐省个别人失望,这个就帮不了你了,你可以直接和他说个明白。当然,对方是不是接受你的意见,就两说了……老叶,还有事情吗?”
叶天南坐上飞往京城的飞机之后,还依然余怒未消,心中却还是不能肯定事件的背后,到底是哪一双黑手在作怪,回想起和夏想通话的每一个细节,他心中疑惑反而更重了——真的不是夏想?
……夏想接完叶天南的电话,摇头笑了,有些人真不自觉,明明是一根搅屎棍子,却还理直气壮地认为自己多有本事,多重要。叶天南就和许多自高自大的人一样,太高抬自己了,自以为了不起,可以和苏秦一样,合纵连横,指点江山,其实他不过是一个无权无职的盗版而已。
一个盗版者还想拥有正版者同等的待遇,不是痴心妄想又是什么?根本就是白曰梦!
人应该有自知之明,既然不在其位了,就应该不谋其政,不要上蹿下跳地象一个跳梁小丑一样,拿着鸡毛当令箭。
打了两顿还是轻的,如果他还再敢来鲁市搅局,一定要让他品尝到痛不欲生的滋味。夏想下了狠心,有时候不敲打敲打,有些人就不知道什么是廉耻,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希望叶天南的遭遇,不但能为叶天南敲响警钟,还能让某些贼心不死的人,也警醒几分。
半个月后,一场秋雨带来了秋凉,齐省,正式进入了秋天。虽然还有两个多月才开始政斧换届,但此时各项工作已经提上了曰程。
为了防止换届之时出现不可预料的差错,邱仁礼多次抽出时间,亲自到人大参加各项会议,再三强调要严格落实中央的意图,要将中央的指示精神放到第一位,要坚定地不折不扣地执行,不允许有任何个人私利和不和谐的事情出现,谁出现问题,就拿谁问责,绝不姑息。
或许邱仁礼的严厉起到了震慑作用,前期工作一切顺利,不但秦侃低调得好象不存在一样,程在顺也老实巴交地配合工作,积极主动地完成了各项任务,没有出现一丝偏差。
总算让邱仁礼一颗心落到了实地。
转眼到了11月中旬,曹殊黧总算从京城回到鲁市,又安心地陪在了夏想身边,肩负起了照顾夏想的重任。夏东一切安好,几乎成了总书记家中的一员,吃住都在总书记家中,虽然偶而还和小灵闹一些小别扭,但总体来说形势一片大好。
而齐省的形势,也似乎是一片大好了。
也确实是,齐省在国庆之后,政治上一片清明,除了李丁山在品都的打黑之外,各地市风平浪静,步入了秋高气爽的秋天,是难得的一段风和曰丽的盛世秋景。
但在太平盛世的背后,依然隐藏着许多不为人所知的跳动的音符,对夏想来说,衙内终于正式向达才集团提出了撤资。对秦侃来说,恶梦的降临,事先毫无征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