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唐与突厥的战役终于打响,皇甫泽端和秦宇航一连数日坚守在西城战场。百姓帮忙来往运动伤员和军用物资,叶慧住在凝香阁,夜深人静也能听到街上来回奔走的嘈杂声。

她身子沉重,挑在下午不太热的时间出去晒太阳,躺在美人榻上,躺下来十分容易,想起来就要人扶,至于弯腰穿鞋,连手都够不到鞋面。

这日正在午睡,可能是块临盆了,每晚都醒来七八次,只好在白日补眠。总觉得孩子快生了,翻来覆去,睡得很不安稳,最亲的人都不在身边,朦胧中被一股恐惧笼罩着。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抚在自己的脸上,睁开眼睛,却是大老公秦宇航。

“秦大哥,你咋回来了。”叶慧从床上起来。

他赶紧扶住,坐在床头,让倚在自己身上:“我记得这几日你该生了,心里挂念,抽个空过跑回来瞅瞅,待会还得回去。你感觉好不好,要是觉得孩子要生了,记得派人去给我递话。”

叶慧看到他一身疲惫,像是刚从战场下来,身上的盔甲用水冲刷过了,但她还是闻到了一股难闻的血腥味。

“皇甫大哥呢,他怎么不回来?”叶慧眼泪落了下来。秦宇航温柔的抹去她的泪水:“大师兄现在走不开,等晚上他会抽空回家看你。不是还有我在,娘子别怕。”

叶慧心里叹息着,她更想孩子的父亲在跟前!搂着秦宇航腰,即使被盔甲硌的生疼,也不愿松开,嘴上不得不说让他安心的话:“女人生孩子你们男人帮不上忙,回来也没用,不要担心我。”

秦宇航心里充满了怜惜,双手绕过她身下,把她整个都抱在怀里:“等把突厥人赶走,我会好好陪你。”

叶慧鼻子酸酸的,眼睛发红:“我还要给你生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其实先该轮到你的。”

“这事以后再说。”秦宇航抚着她的脊背:“睡会儿吧,我听墨琪说你这几日一直睡不好。”

有他安抚的作用,她没多会就进入了梦乡,等到醒来,发现天色已经黑下来。

身边的男人早就离开了。

她对着空空的大红床帐发了很久的愣,腹中猛然疼了一下,吓了一跳,因为没有经验。叫墨琪把稳婆和大夫都找来,检查的结果,原来孩子等不及要出来了。

叶慧有些惊慌,有些手足无措。

稳婆道:“奶奶别担心,女人生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第一胎生产时间要长些,奶奶最好先吃顿饱饭,待会也好有力气生。吃完了洗个澡,因为坐月子一个月都不能洗。”

墨琪转身去叫小厮把膳食端上来,满桌的美味佳肴,她没有半点胃口,胡乱吃了点。在墨琪的搀扶下走进浴室,脱去全身衣物,泡在暖融融的水里,紧张的情绪好了些。

墨琪也脱去了身上衣服,进入水池,用湿毛巾在她的肌肤上擦拭。

“墨琪,幸亏有你。”叶慧正说着,腹中一阵疼痛,禁不住抱住了他,咬牙忍着。

洗了一会儿,墨琪扶着他出来水池,胡乱穿了衣服,回到卧室。

叶慧从来不知道女人生孩子可以这样疼,不止折磨着身体,也折磨着精神,整个下半身都陷入一种无法形容的痛楚当中。慢慢的,延续两个时辰了,她忍不住了,声愈来愈大,夹杂着几声痛苦的哀叫。

“宫口开了二指半,奶奶再忍忍,等开道十指就能生了。”

十指,那要多久?她很疼,甚至有些绝望起来,张婆子的话在脑海闪过,女人生孩子当口叫生死关,鬼门关走一遭。是啊!鬼门关,命大的活下来,命短的,只怕就此死了,要是剖腹的技术多好,省了遭这份罪。

“墨琪,墨琪”她忽然抱着这个忠心的男仆呜咽出声,她想前世的亲人,想爸爸妈妈,想一起长大的哥哥,竟是悲从中来。腰腹蓦然剧烈疼了起来,手脚都打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墨琪也是满头大汗,脸上都变了颜色,只能一叠声的道:“没事的,没事的,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萍州西城门坐落在高耸入云的燕周山隘口,是西域通往中原的唯一路口,自从二百年前颍唐军士力量扩充,一直延伸到西域都归纳为颍唐的版图。但后来由于国内几次政变,国力大减,西域已不容易控制,逐放弃了大片土地,只留北面的沙洲用来隔断突厥和西域的接轨。

如今沙洲已失,萍州成为阻止突厥人东侵的重要屏障。

战役打了三日三夜,颍唐军人据城而守,到了今晚,打得尤为激烈。

突厥人大有不拿下萍州不甘心之势,攻下沙洲时候,从城内得到堆积如山的财宝和绸缎,想到中原沃土千里,更有数不清的财富和美女,让这些草原上的狼彻底眼红了。

突厥士兵扛着飞梯,弓箭手掩护,不要命的冲上来,都被城墙上颍唐军士的滚木、礌石、箭矢,纷纷激射出去,杀死无数,尸体堆在城下,犹如小山般的高。

颍唐军士也有许多中箭身亡的,却占了居高临下作战的好处,比突厥人死伤人数少了几倍。

连续几天的作战,军士们都十分疲惫。

“把那些羌人拉上墙头作战,若有退缩者立即击杀。”皇甫泽端冷冷的道,他信不得羌人,必要时候不妨让这些人当炮灰,死光了更省心。本来他还有十万精兵,是日后用来登基的实力,轻易不愿动用。

“连打了数日,突厥人差不多死了一半,据探马得到的消息,这些是敌人前锋部队,属下的意思在他们大部队到来之前把这些人全部杀死。”守城的老将军钱步仁睁着一双精明的眼睛望着敌军。

“就怕他们死伤惨重,偃旗息鼓,不肯再攻城。”皇甫泽端冷笑:“但也没事,天鹰门弟子也许已经潜入突厥阵营,等到敌营一乱,立即打开城门冲出去,杀光这帮恶贼。”

“属下去调动一万兵马,准备随时冲出城外,打攻击战。”

“去吧!”

钱步仁行个军礼,转身下了走下阶梯。

皇甫泽端站在城门楼上,目视月夜下的突厥军队,眉目紧锁。皇室优异血统在他这里有着充分的提现,他的面容轮廓俊美,一双锐利的瞳仁像是无底的深潭,眉头紧紧的皱起,似在思索什么。

直到一个气喘吁吁的男子被周寻带到近前,他蓦地惊醒,来人是一直被妻子称呼的侍卫甲。他蓦地心头发紧,腾地从椅子起身:“老十一你怎么来了,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娘子可好?”

“王爷,娘娘要生了。”

刹那中,皇甫泽端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思想旋风般的回到了凝香苑,那具倩丽的身影上。他的眼里有透着焦急,走了几步,又原地踏回来,战场上瞬息万变,一个瞬间失误就能决定一场战争的得失,他哪里走得开?

“王爷?”侍卫甲问道。

“可找了稳婆,大夫,该准备的都准备妥了?”皇甫泽端停下脚步,让自己冷静。

“都准备了,可是娘娘的情绪好像很不好,属下听见她在哭泣。”

皇甫泽端的感到心被针刺了一下,疼的吸了口气,眼中闪过一道难言的痛楚:“你回去给娘子传话,叫她振作点,我过会儿就回去看她。”

“属下明白。”侍卫甲只好回府。

“将士们,随本王杀敌。”

皇甫泽端喝了一声,从亲卫手里去过弓箭,瞄准城墙上一个打算逃走的羌人士兵,一箭正中后脑,那人连喊都没喊出来,尸体扑倒下去。第二箭瞄准一个登上墙头的突厥人,一箭射中右眼,箭尖由脑后穿过,尸体坠落城下。

颍唐士兵见楚王大展神威,都精神百倍,奋力阻击敌人。

就在这时,突厥军队突然乱了起来,先是帅旗倒下,随后是主将被杀,人头抛起来。

突厥军队乱了。

萍州城门忽然打开,冲出一支万余人的骑兵,气势浩然的冲向敌营。

这场战事注定胜利了!

皇甫泽端却不想去胜利的结果,下了城门楼,拉过逐风,翻身上了马背,快马加鞭的朝自家府邸飞一般的奔驰。

周寻和商鸿不放心,带着二十名亲卫跟在后面保护。

此时,天色蒙蒙亮了。

“啊啊啊”

皇甫泽端刚进了府门,就听见从凝香苑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含着嘶哑的哭音,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听得清晰。他不由吓了一跳,把逐风扔给随从,急急忙忙的朝着声音方向走去。

“娘子,娘子”

等他进了凝香苑,忽听到一声婴儿的啼晓,十分清亮。

皇甫泽端心里一喜,孩子生下来了!几步进了卧室,却见纱帐里躺着不省人事的妻子,周太医坐在床头把二指搭在妻子的腕上诊脉,墨琪站在一旁,神情紧张。

皇甫泽端按下心头的狂跳,急问:“娘娘怎样了?”

墨琪道:“小姐失血过多,在孩子出生那刻就陷入了昏迷,现在血是止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

周太医放下叶慧的手腕,站起来见礼:“王爷不用担心,娘娘劳累过度,又失了很多血,不过没事,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就会好。”

皇甫泽端表情严厉:“怎么回事,不是说过一切正常,不会难产的吗?”床上的妻子脸色苍白如纸,脆弱的样子他连抱一下都怕弄伤了她,想到她受了那么大的苦,自己却不身边,心都拧了起来。

“娘娘的年纪小,骨盆太窄,孩子长得太大,不容易生下来。”周太医看到皇甫泽端沾了血迹的战袍,必是在战场上杀了人,不由得心里直哆嗦。

“没用的东西,赶紧出去给娘娘开方子,要是再敢弄出事端,提头来见。”皇甫泽端斥道。

“是,小人这就去。”

稳婆抱着包好的新生儿走过来:“恭喜王爷喜得贵子,是个男孩,快看看小殿下,很可爱呢。”皇甫泽端把孩子接过来,只听稳婆道:“不对,不对,是这样抱的,抱不好会伤到小孩子的腰。”

他抱着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儿子,眼角突然湿润了,瞅了瞅床上还在昏睡的妻子,对稳婆道:“奶娘找好了吗?”

“林总管从街上找来了好几个,正琢磨要留下谁,待会就能把人带来。”

“把小殿下抱去隔壁的房间,妥善照顾。”

叶慧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意识渐渐苏醒,像往常那样双手摸摸腹部,等到发现一片平坦,蓦地吓出一身冷汗:“孩子!”叫了一声睁开眼睛。

“别怕,别怕,孩子很好。”一个低低的声音在叶慧的耳边响起,同时一双温暖的手抚上她的脸,她从惊吓中醒过来。

(紫琅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