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248 秀秀坐月子(1/1)

宋秀秀昏睡不醒,她的丈夫和公婆把她说成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银妇。乡下地方的道理一向如此:一个女人叫人说放荡,定然是这个女人的不是。若是一个好女人,别人怎会把你的不是挂在嘴边?

所以,小秀才一说宋秀秀同别人有染,旁听的人不假思索地就相信了。就连宋老汉和宋好时都有些慌,互相看一眼:秀秀该不会真个…… 但自家姑娘哪怕做错事情也不能承认,不然老宋家往后还怎么在镇上抬起头,宋老汉道:“女婿,我生的闺女我晓得,她人笨些,也不勤快,只一样好处,那就是对婆家忠心,你要说她做错事,除非寻

出奸夫来对质,不然我不信。”

宋老汉一把年纪,平日里又不是那等轻狂人,他说话倒也有几个人肯听,点头道:“也是,你上下嘴皮子一翻就说人家闺女不检点,倒是找出奸夫来。”

更有刻薄的,藏在人堆里笑道:“就宋秀秀那模样,哪个奸夫看得上她?别是个瞎子罢!”

宋老汉一时不晓得该感激这人维护他老宋家的名声,还是该为这人刻薄宋秀秀揍他一顿。

小秀才眼睛骨碌碌一转,立刻想出说辞来:“我要是晓得那奸夫是谁,岂能放过他?这银妇瞒得严实,要不是我细心,早叫她糊弄过去,拿着外头的野种当自己亲生的!” 人生在世,最受不了的不过几件事,其中之一就是戴绿帽子。在场的男人们不消分辨宋秀秀是否真的给小秀才戴了绿帽子,只稍微一想,竟然有女人敢给男人戴绿帽子,那岂不是说自己家里的女人也

有可能给自己戴绿帽子?

每到这时,男人们都默契地站在一起,心想:这样的女人若是不打死,岂不是要带坏别的女人? 女人们也都暗暗撇嘴:小秀才是个难攀的高枝,宋秀秀攀上他,本就人人不看好,多少人红着眼睛等着看她倒霉。如今她真个倒霉,却是为这样缘故,别人攀不上的高枝叫她迎头一顶绿帽子,那些个

恋慕过小秀才的人如何不恨她?

宋老汉一向寡言少语,遇事叫牛氏冲在前面,如今牛氏倒下,他说不过小秀才,叫小秀才几句话挤兑,涨红一张老脸,说不出话来。

宋好时比他爹更怂,既没有半点疼妹子的心,也不肯为妹子得罪小秀才,要不是他爹硬拉着他来,他今日绝不会出头。

这会子看着宋老汉叫小秀才挤兑,他不想着帮自家人,倒心想:读书人就是厉害,幸亏我没跟他说话,不然这张脸定叫人撕下来往地下踩哩。

老宋家一大家子人,一个顶用的都没有,还是董氏说:“爹,当家的,赶快请郎中来看看婆婆!”

宋老汉催宋好时去请郎中,又对小秀才说:“你说我闺女偷汉子,我一个字都不能信。如今我那老婆子半死不活,先请郎中来看病,有话等她和秀秀醒来再当面对质。”

宋老汉要借着牛氏晕倒的事情躲开小秀才锋芒,小秀才一家都做出愤怒委屈模样,尤其秀才娘,到处对人哭诉她儿媳妇怎样不孝顺,怎样在家里作威作福,怎样勾连外人要谋夺她家的财产……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偷汉子”这等香艳事体一向传得比风还快,再加上这事情里头干连着镇上有名的小秀才,熟识不熟识的都想看他家笑话,不到两个时辰时间,就传得镇上人人都晓得。

百合走到哪里都有人咬耳朵:“你说那事情当真?”

“你往日没见着宋秀秀?鼻孔朝天,从不把人放在眼里,依我说,既那样傲气,眼里没人,做出别的事情也不是不能。”

“这么说倒真是……”

百合从豆腐店回家,一路灌了满耳朵谣言,进门先问宋好年:“秀秀生了?”

宋好年一愣:“说是今儿一早才生,上半晌大嫂才来要鸡蛋,我给了她二十个。你咋也晓得哩?”

百合算算时间,想必牛氏去送红蛋还没过多久,镇上的传言就已成了这样,还不晓得柳家那里啥情形,遂道:“我回来时听人说,小秀才闹着要休掉秀秀,道是秀秀背着他偷汉子哩。”

宋好年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急声问:“他们咋说的?”

“我也没细听,就听见人这样说。”百合道,“要不然我们去看看?”

宋好年道:“那地方人多眼杂,你别去,我去看看。”

百合笑着说:“成,那我在家给你做饭,你千万记得早些回来吃饭。”

这里宋好年大步赶到柳家,就见宋好时背上背着牛氏往外走,宋老汉跟在旁边,腰背佝偻得比以往更加厉害。董氏躲在墙根阴影里,先趁人不注意跑回家。

“爹,大哥,娘咋了?秀秀哩?”

宋老汉叹口气说:“老二,你来了,今儿这事情太丢人,我没脸说,先回家去罢。”

才刚刘郎中来过,给牛氏施针留住她一条命,道是叫带回家去静养,万万不可再动怒。宋老汉当机立断,叫宋好时背上牛氏家去,全当没瞧见宋秀秀和她怀里抱着的小女娃。

唯一一个能护着宋秀秀的人已经倒下,她自己还不晓得,自己跟才生下的闺女又命悬一线。

小秀才打发走宋家父子,虽说他们走时一再说:“我不信秀秀会偷汉,等她醒来再对质。”小秀才懂得夜长梦多,已打算今晚半夜里就捂死宋秀秀,来个死无对证。

至于那个赔钱货,死了娘再没人喂她吃喝,顶多一两天就能饿死,再碍不着他娶黄小姐、借岳家势力为官作宰的康庄大道。

柳如龙想得十分好,他娘同看热闹的众人说:“今日家里出事,真个丢人,大家都散了罢。”

看热闹的人正陆陆续续散去,忽然一个高大的人影排众而出,沉声道:“秀秀在哪里?”

小秀才一家子唬一跳,柳如龙心惊肉跳地道:“在屋子里,你就是再不讲理,我也得休了她!”

宋好年推开他往宋秀秀屋里去,那屋里才生过孩子见过血,男人们都嫌污秽不肯进去,怕冲坏自己运道。就连牛氏,也是几个女人一道抬出来,宋好时才背着她回去。

柳如龙父子两个也没进去过屋子,不晓得里头是个啥模样,这两日除了刘郎中是大夫不忌讳,宋好年是同一个走进屋里的男人。

他走南闯北,上山打过猎见过血,一进门就闻见一股浓郁的血气,但见他妹子黄着一张脸躺在床上,手里紧紧抱着的奶娃子倒是胖大结实。

宋好年别的不懂,看宋秀秀模样就晓得她情形不大好,再看屋子里凉飕飕,那奶娃子身上就两块布,连个像样的襁褓都没有,晓得这家子是真没把宋秀秀和这个娃娃放在心上。

“你说秀秀偷汉子,偷的谁?谁最先发现?你几时晓得?在哪里看见过她偷人?”宋好年不客气地问。

小秀才对着宋好年总有几分胆怯,生怕他不讲理打死自己,因此支支吾吾半晌也说不清楚,半日才小声道:“也没多久,就前几日。”

宋好年冷笑一声:“前几日你不正在黄家院墙外头打转,还晓得家里有个媳妇,还能打听到媳妇偷人?”

小秀才吓得腿软,秀才娘立时往宋好年脚下一扑,大声哭道:“你这是要干啥?我家才是苦主,你倒逼问起我们来,你当自个儿是青天大老爷不成?” 宋好年凉森森的目光在小秀才、秀才爹、秀才娘脸上滑过,看得三个人心里直打鼓,才道:“你家说秀秀偷汉,我家偏说没有,等秀秀醒来对质便罢。若是她醒不过来,今儿半夜里死了,我只当你家杀

人灭口,立时就打断你柳如龙的腿,再去县里告你!”

要是身上背个案子,哪里还有科举的机会?柳如龙咽口口水,心里恨不得立时咒死宋好年,面上可不敢叫他晓得,一叠声道:“万万不会这样。”

“那就好。”宋好年道,“我信不过你家,待会子我送我大嫂来照看秀秀,要是大嫂来之前秀秀和这娃娃出事情,我也照样打断你的腿。” 吓住小秀才一家,宋好年飞快去老宋家,实在不明白爹为何这样糊涂,竟敢把秀秀留在狼窝里。那柳家污蔑宋秀秀偷汉子,要休妻,分明已是不打算善了,就是宋秀秀身子强健的时候也拿他们没法子

,更何况如今才生了娃娃,正是虚弱的时候。

老宋家那里,一家子都为着牛氏团团转,虽说刘郎中已扎过针,叫静养着,过一两日就能醒,醒来才晓得情形究竟如何。但他们若是不围着牛氏转,闲下来就得提起宋秀秀的事,谁都不愿意。

就在这时,宋好年踏进院门,站在牛氏门外道:“大嫂,我看秀秀情形不大好,你得去照看她一晚上。”

董氏脸色难看,瞅一眼宋好时,宋好时躲开她目光,她不敢瞅公公,唯恐公公说她,只得壮着胆子说:“你媳妇为啥不去?” 宋好年道:“我媳妇没生过孩子,不晓得咋伺候月子。大嫂,我叫你去,不是在与你打商量,你只说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