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宋玉安还没劝好叶宝珠, 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高亢的嘶吼。叶宝珠转过头就见一个干瘦的妇人朝这边冲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和宋玉安一模一样的男人,还有几个知青点的知青。再后面, 就是叶家众人了。

宋玉安怒火中烧,他本就疑惑,席芬芬是怎么知道他要结婚的事情的。毕竟他只在给父亲的取信中说了要结婚的事,并且请求父亲暂时不要告诉母亲。父亲回信了答应了的,所以,不可能是父亲告诉席芬芬的。

现在,他人才到村口没几分钟,席芬芬在距离三百米的叶家就知道了,除了有人通风报信, 还能是在怎么知道的。看着跟在她身后的李小玲,宋玉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狠狠的瞪了李小玲一眼,宋玉安并没空理会她,就这么一会儿,席芬芬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一双手冲着叶宝珠就想扇过去。

“你到底想敢干嘛?”宋玉安一把把叶宝珠护到身后, 抬臂紧紧的攥住了那只想打人的手。

“宋玉安, 你翅膀硬了想飞了是不是?我说这几个月怎么不往家里寄钱了,感情是都给了这不要脸的小、骚、货!你还护着她,你给我放手。连老娘都打, 你就不怕天打五雷轰!”

“你到底想怎么样?”

宋玉安紧紧拉着那只手没动荡, 一双眼睛沉沉的看着席芬芬, 里面酝酿着狂风暴雨。

席芬芬被宋玉安的这猛然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但转念更生气了。

以前的宋玉安都是乖巧听话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想到这里,她更恨叶宝珠,都是这小贱、人把他儿子教坏了。绝对不能让这祸害进门,不然以后大儿眼里,哪里还会有她的存在。

“这婚事我不同意,你是要回城的,娶个泥腿子是什么道理。”

“我爸也娶了一个泥腿子。”

”你,你....你这个不孝子!”宋玉安一句话怼得席芬芬心口发疼,出身农村,一直是她心里的忌讳,楼里那些长舌妇与她争吵的时候就爱拿这点说事,年纪越大,席芬芬越是听不得。所以在家里,没人敢提这一茬。

随着这些年宋衍越来越受队里重视,已经很少有人去提了,她一直都是以海市人自居的。

如今她的儿子居然当着外人的面这样说她,简直是把她的脸面放在地里踩,席芬芬想也没想的另一只手一用力,就想给宋玉安一个大耳刮子!

宋玉安哪里能由着她打,放开她往旁边一让就避开了。席芬芬这一巴掌用的力道很大,宋玉安让开以后,惯性拉着她朝前扑去,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妈,你怎么样了?大哥,你怎么能对妈妈动手,妈妈生了你养了你,你如今居然为了外人这样对她,你这是不孝!”

宋玉平刚刚一直冷眼看着不吭声,等席芬芬摔倒,立马就跳出来指责宋玉安。

“你这人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明是伯母自己摔倒的,怎么能怪玉安哥呢!”

叶宝珠眼里都是劫后余生的惊恐,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但见到宋玉安被为难,立马就站了出来维护,哪怕双腿还打着摆子,人却坚定的站到了宋玉安身前。

宋玉安那颗烦躁的心一下子被宝珠维护的动作抚平了。也是,跟这样的人不值当生气,没得让关心自己的人担心。他到底还是被原主心态记忆影响了。

宋玉安安抚的拍拍宝珠,这才转向宋玉平。

“你孝顺,你关心妈,有时间指责我你倒是先把她扶起来啊。”

宋玉安语气嘲讽,一张口就把宋玉平虚伪的皮扒了下来。

宋玉平见周围人指指点点,连忙过去扶席芬芬。

“妈,我刚刚太激动了,一时间脑抽了。您摔到哪里了,痛得厉害吗?起得来不?”

宋玉安没等席芬芬开口,又道:“村里有首都医院下来的医生,医术好得很,特别擅长针灸,要不要请过来给您扎几针?”

记忆里,席芬芬曾经见过一个医生给病人脑门上做针灸,那长长的针把她吓得再不敢进中医院。

“不不不,我才不要下放的坏分子给我看病,我没事。”

宋玉平按捺住心里的遗憾,把席芬芬扶起来,大哥不对劲啊,怎么就像换了一个人?

“主席倡导婚姻自由,结婚是我自己的事情,再说,这事爸爸已经同意了。你们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对我没有任何影响。”。

宋玉平顾不得纠结宋玉安为什么忽然变了,眼下的事情比较重要,立马就回道。

“大哥,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走了以后妈妈天天在家里念叨你,一直想方设法的想把你接回城去,她这么爱你,你怎么能这样做呢。你在这娶了媳妇,以后离家那么远,妈想你都没地想。”

席芬芬这一早上动静颇大,大正月的,家家户户也没事做,出来看热闹的人不少。

“这么一说,宋知青还是真不应该,家里老人一直盼着他回去,如果他留在这里,那和入赘叶家有什么区别,那宋家这个儿子不就是白养了吗?”

“对啊,要我我也不愿意啊,都说养儿防老,这儿子要是隔了十万八千里,那养了有什么用。”

“宋知青也没说不回城啊,现在不是政策是这样吗?再说了,宝珠还救了他呢,他娶宝珠是天经地义的吧。”

“你就是再天经地义也得父母同意啊,这父母都不知道就结婚了,要是你儿子,你不糟心?”

周围的议论声闹哄哄的,其实大家未必就真的觉得宋母做的对,但不管是宋玉安还是叶宝珠,盯着的人都不少。那些家里有小子姑娘的,巴不得这两人断了呢。

“她爱我就是让你顶替了我的名额去上大学?再叫我来替你下乡?这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是怎么来的?爸爸一个人和狼搏斗守护了公共财产队里奖励的。

爸爸一开始就说了,我和你公平竞争,让队里领导出题,谁考上了就归谁?可是你呢?宋玉平,我才上了一个月的课,你在家不知道闹了多少回。

爸爸不同意,你寻死觅活的闹绝食。妈打小就偏心眼,你一闹,最后她就让你顶了我去上大学,要我下乡。你和妈把我和队里的领导当猴耍了一圈,我说什么了没有?”

宋玉平傻眼了,他这大哥被母亲□□得很老实,历来信奉家丑不可外扬。人也是愚孝得很,以往只要他一说大哥不孝,伤了母亲的心,不管什么事情他都会乖乖就范,这一次,他居然就这么把顶替的事情说出来,还说得这样难听,看着周围人一下子变成鄙视的眼神,宋玉平脸上青白交错。

虽说刚刚就察觉到宋玉安变了,可他没想到,宋玉安忽然变得这么彻底,就像换了一个人。

“让你下乡怎么了?玉平是你弟弟,他身体不好,下乡那不是要他老命吗?亲兄弟哪有计较这么多的,你杂这么小心眼呢!

你走的时候我还把你爹寄回来的棉衣给了你呢!你明知道你弟弟身体不好,还当着他的面说这种难听的话,宋玉安,你现在不仅是翅膀硬了,还变恶毒了,早知道你是这样的,生下来我就该把你溺死了,省的现在来气我。”

席芬芬见小儿子面色越来越难看,想起医生说小儿子不能太过伤心,否怎影响身体的话来,一下子巴不得活撕了宋玉安。

宋玉平却忽然上前拉着宋玉安的手。

“大哥,我知道这事儿是因为我让你受委屈了,我也是害怕,咱们是双胞胎,我一生下来就比你小一半儿,人人都说养不活。

知识青年下乡是要为国家做贡献的,可是我这身体真来了那不是给别人添乱嘛。

可你也不能因为我做错了就恨上母亲想和家里断绝关系啊。”

宋玉平一边说着,一边去看宋玉安的耳根,有痣,这人确实是大哥。

可大哥怎么忽然就变了?难道真是被旁边的女人撺掇着洗脑了?

宋玉安撩了他一眼,他倒是想把宋玉平和医生勾结的事情说出来,可是现在父亲还没回来。他又没空去海市,万一说出来以后宋玉平回去抹了痕迹,那之前就白白筹谋了。

虽然他不在意名声这种东西,但原主已经没了,他不想原主巴心巴肝的对这对母子,还要背上一个恶毒的名声。所以,宋玉平做的那些事情是一定要曝光出来的,就算给原主一个交代了。

“我恶毒,妈你说这话要凭良心,爸爸的工资在你手里,你没给过我一分,相反我每个月的补贴全给你们寄过去了,还有爸爸知道我下乡以后,偶尔给我寄点东西我也全给你们寄过去了。

自己饿的大半夜起来喝凉水,这样你还说我恶毒!你要怎么样才满意?你说不准我娶宝珠,要不是宝珠,我早就被死了,我这条命都是她的,爸爸教过我做人要知恩图报,我娶她怎么了?”

席芬芬之前并不知道叶宝珠救了宋玉安这事儿,李小玲自然不会告诉她。且她再胡搅蛮缠也知道把儿子补贴全要走这事儿有点不占理,又想起今天了来的目的,瞪了周围人一眼。一下子不愿意在人前掰扯了。

“我不和你在这里说,你住哪儿,我去那里再和你说。”

她拍拍身子爬了起来,就好像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这变脸的速度让周围的人看得叹为观止。

宋玉安自然也是不愿意在人前丢人的,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领着她往自己暂住的院子那边走。

到了叶大伯的老屋,三婶把看热闹的人都撵走了,包括李小玲和其它知青。就剩下叶家人和宋玉平母子,一群人待在院子里,谁也不理会谁。

“这婚我是一定要结的,爸爸已经同意了。”

“我不同意,在这里结了婚你还能回城吗?你想一辈子当个泥腿子吗?”席芬芬最恨出身,自然不愿意宋玉安又在农村扎根,以后回去别人说起来那得多丢人。

“你不同意?那好啊,宝珠救了我,替我吸了蛇毒,当初我们俩看病的钱也是叶家拿的,宝珠为了救我连名声都没了,这救命之恩怎么也得要两百块钱吧,再加上一百的医疗费,我的钱都给你们了,你把这钱还给叶家吧。”

叶宝珠和叶家众人听了这话心里就是咯噔一声,以为宋玉安要反悔,当即就想炸,但被叶卫军和叶维国给按住了。

“怎么就要三百块钱了,这是抢劫啊!”一听钱,席芬芬就炸了,别说三百,就是三十,她都不会给。

“你的意思是,我这条命还没有三百块钱重要,我就活该死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