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1

顾青再次见到系统,问他,“人鱼为什么变成了海上的泡沫?”

【关于这个问题,你应该问安徒生,他写过这样的故事。】

“可为什么其他的人鱼是被送去人鱼坟场的,而且博物馆里据说还有人鱼标本?而我却变成了泡沫?”

【那就该问你自己了,你做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顾青气结,“算了,不想跟你说话了。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下一个任务的原主叫丁琪,她有个双胞胎姐姐。】

……

丁月和丁琪是一对双生姐妹。

父亲丁建华和母亲郭叶梅一开始也没想到会生出双胞胎,产检发现双胞胎的时候,两个人兴奋得不行了。郭叶梅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孩儿,一家人高兴极了,亲戚朋友都可羡慕了。

但是,一次带两个孩子,也让年轻的夫妻快累死了。两个孩子产假期间就把妈妈累坏了,每次要喂两个孩子,妈妈的奶水根本不够,最后两个孩子一个吃奶,另外一个要喂奶粉。她常常是喂饱了一个,另外一个已经饿得快哭断气了。

不光是日常喂养,其中一个孩子还总是哭,总生病,去医院一检查,先天体弱,肠胃消化不好,需要好好保养,日常饮食也要对付着,这个孩子是双胞胎里的姐姐丁月。

于是,父母决定把健康的丁琪送回县城外婆家。

丁琪从小在县城里长大,外公外婆很喜欢听话、安静的孙女,他们老了,身边有个孩子陪伴,是很欣慰的。

但是丁月在12岁之前,都没有回过外婆家,一到父母回老家的时候,她就说身体不舒服,不想走路,父母就把她托给姑姑家。12岁回过一次外婆家后,说路太远晕车,就再没回过。

丁琪也不再盼望姐姐,因为高傲的姐姐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个乡下人一样的不屑。

高二的时候,因为外公外婆在半年里相继去世,丁琪被父母接回了大城市生活。但是一直像独生女一样的丁月就不高兴了,她明面上没说,暗地里没欺负妹妹。

对于父母的偏心丁琪是知道的,毕竟姐姐丁月是长在他们眼前的孩子,而且体弱,父母为她操心多,自然宝贝她。

可是高考完,报志愿的时候,丁琪还是被父母的偏心太过给惊呆了,“让我跟姐姐换?这是什么意思?”

妈妈说,“你看你姐姐身体不好,高三突击太辛苦了,她都病了,真的不能再补习了。你也知道,她这次没考好……哎,这孩子心事重,又病了,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志愿都不想报。你能帮她帮帮她呗。”

丁琪呆呆地问,“你想让我怎么帮?”

“你们俩换一下身份,没人能知道,谁让你们是双胞胎呢,长得一模一样的。你学习好,就算上个普通大学也能有出息,你可以考研啊!”

爸爸不说话,但也是这个意思。

丁琪哭了,她考得好,就该把前程送给姐姐吗?凭什么?!丁琪死活不愿意,包括高傲的丁月头一次求她都不行。

一向乖顺的丁琪第一次质问妈妈,“我就是不愿意,你能把我怎么样?我姐姐估的分数连个二本都够不着,我肯定是能上一本的,我不想换。”

妈妈也火了,“那我就不给你学费、生活费。”

“那我就去借助学贷款!”

母女俩彻底谈崩了。

当天,丁月就病重了,她因为没考好,在家里一直哭,连饭都不吃,最后成功地折腾到住院了。

看着姐姐发烧昏迷,丁琪也很难过,爸爸冷冷地说,“现在这样子,你满意了?你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怎么就不能帮帮你姐姐,这是你亲姐姐!你看着她要没命了,你高兴了?我知道,这些年把你扔给外婆带着,你心里有气,所以你就想看你姐不好过,是吧?”

善良又心软的丁琪哭着跟爸爸说,“爸,你别这样说,我心里难受,我跟她换,我跟她换还不行吗?”

父母给两个孩子填报了志愿,都选了读起来相对轻松的专业,丁琪什么都不管、不问,由着爸妈去折腾。

出院后的丁月和丁琪见了面,两姐妹相对无言,父母见证下,她俩交换了身份证,从此丁琪和丁月走在了对方原本的人生路上。

姐妹俩长得一样,气质也都是安静的,除了父母,外人认不出。

交换的人生,双方过得还算顺利。丁琪想着,姐姐考得这点儿分,让她不能上个好大学的本科,但是她可以通过四年努力,上个好大学的研究生。因为学校牌子不行,就业不好,所以这个学校的考研率还是不错的,总有些高中没好好学习的人在大学里发愤图强的。每次看到学校把毕业班“考研光荣榜”贴出来,丁琪就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废了,还是有希望的。

这期间,顶着丁琪名头上着好大学的姐姐,曾经提过,想让妹妹帮她考四六级,丁琪送她一个“不可能。”父母也没有替丁月说话。

因为丁琪把好大学、好前程换给了姐姐,父母对她好多了,平时有丁月的东西也给她留一份,丁月虽然不满意,但是也不好说什么。爸妈变公道了,丁琪也开始亲近父母,她觉得用一个好大学换回亲情似乎是值得的。

大四时候,准备充分的丁琪参加了考研,自我感觉不错。她在家等成绩公布,一边找工作。

这时,一直住在学校很少回来的丁月哭着进了家门,一进来就扑到丁母的怀里,“妈,我惹祸了,我打伤了人了,人家要抓我,我不要坐牢!”

父母吓坏了,“怎么了,这是。你慢慢说啊。”

原来丁月在大四刚开学的时候,偶然认识了一个40岁的男人,叫纪成锟,是个成功人士。看人家出入豪车,出手大方,一起吃饭的时候又说起离婚后生活孤单,想找个女朋友,丁月就动心了。后来,丁月就以考研为借口,退了宿舍,和男人同居了。只要有课,男人就开着豪车接送丁月上下学,丁月觉得交了个高档的男友,很得意。

直到人家原配上门打小三,丁月懵了。在纪成锟和妻子吵架的过程中,丁月才知道自己被骗了,这个男人家有母老虎,所以格外喜欢文弱美少女,丁月也不是他第一个情人了。

强悍的女人扑过来掐丁月的脖子,丁月难受,情急之下,随手抓了个东西敲了女人,打了人家一个头破血流,丁月拿起手中的东西一看,是个带尖刺的雕塑。

男人让丁月快跑,丁月东躲西藏,后来听说原配的娘家人到了学校找人,还扬言要报警让她坐牢。这学上不成了,丁月跑回了家。

父母惊呆了,反复问大女儿是不是看清楚了,对方真的受伤了?流血了?

丁月哭着点头。

当天晚上,丁月不吃不喝,又发烧住院了。

丁琪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因为丁月是顶着她的名字做下一切事情的。

果然晚上父母把姐姐托付给姑姑,回家来求小女儿丁琪,替姐姐去顶罪。丁琪这时候觉得,四年来的家庭温情都是假的,是父母为了姐姐丁月才对她好的。

故意伤人,哪怕是失手,恐怕也没法脱身,更何况人家还占着理呢,谁会同情小三?哪怕她是被骗的。

丁琪摇头,“姐姐,她已经偷走一次我的人生了。”

姑姑打电话说丁月在医院自杀,刚被阻止,丁月说她绝不坐牢,还说她死了一了百了,绝不拖累家人。

一家人赶紧去医院,丁月躺在床上,昏迷着,手上缠着纱布,鲜血渗出来,红白相间,触目惊心。

父亲一下子就哭了,握着大女儿的手,“孩子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母亲也哭着看着小女儿,“你就不能……算了,回去说吧。”

丁月后来睁开了眼睛,却一句话都不说,空洞的眼神望着屋顶,谁都不理。

等医生说病人情况稳定了,父母带着丁琪回家。

丁琪第一次看见父亲大哭,她心里的震撼无法描述,母亲握着她的手,一次次地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我们也不知道这死丫头出去闯了这么大的祸。可是,你也看见了,你姐姐都不活了,她都自杀了!……你就当行行好,可怜可怜你妈我,别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好吗?”

看见崩溃大哭的父母,想起自杀的姐姐,这个家要完了,丁琪的防线也被击溃了,“就这样吧,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妈妈听她松口,大喜过望,“只要你答应就好办了,反正你姐是顶着你的名儿上了四年学,你以后继续叫丁琪,就当她把你的人生还给你了。”

听了这话,丁琪哭了,“把我好好的人生,过的破破烂烂再还给我。这叫什么啊!”

说归说,可是等到警察真的上门来抓人的时候,丁琪不干了,她还是个学生,是个文弱的女孩子,没那么坚强。于是,她怎么都不走,奔溃地哭诉,“我不是丁琪,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原来是丁琪,姐姐用了我的名字……”

父母着急了,爸爸抓住她的手臂悄声呵斥,“你要说是父母撒谎作伪证吗?让爹妈坐牢?你要说换大学的事吗?那你也完了!也得被开除!是全家四口人坐牢?还是你一个?你想清楚。不是说好了吗?怎么能临时变卦?”

警察也奇怪,“到底谁是丁琪?一会儿说是,一会儿说不是,到底怎么回事!”

父母把小女儿推出去,“她是丁琪,她害怕,所以不敢承认。我们大女儿一直生病,住院呢。不可能是她。”

由于丁琪曾经否认过身份,慎重起见,警察调出了当初高考前丁琪办理身份证留下的指纹。完全一样,这个女孩子就是丁琪。

本来丁琪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比如找同学、老师来,看她们姐妹谁能说出学校的情况。但是她自己放弃了,她想,自己不想要丁月的名字,能做回丁琪,要回本来的名字,就这样吧。

本来父母答应尽力帮她求情,给人家赔偿,但是那个女人对丈夫死心了,正在办离婚手续,所以无所顾忌,如果不是证据不足,她甚至想把丈夫都送进牢房去,更何况小三?

“我不缺钱,你们养出这种缺德女儿,爱慕虚荣,还恶意伤人,等着坐牢吧。”人家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丁琪被判了三年。

父母倒是常来看她,说些安慰打气的话,“学校的学籍保留着呢,你看你一出来,就能回名牌大学上学,再补考几门课,交个论文,就能拿到名牌大学毕业证了。”

“你这孩子不容易,过得苦,我们准备等你一出来,就把房子过户到你名下。好多人,奋斗一辈子,也就奋斗个房子。”

“你姐身体不大好,老生病,她学习也不好,身体也不好,啥也不如你。现在日子也过得不好,自己养活自己都成问题。她拿着个普通大学毕业证,工作都难找。”

……

父母的安慰让丁琪重新燃起希望,她努力表现,争取减刑,提前一年出狱了。

但是……为什么感觉所有的事情都和父母说的不一样呢?

她到姐姐待过的学校办理复学,发现,“丁琪”已经被开除了,因为作风不良,故意伤人。

丁琪失望透顶地坐火车回到家,发现丁月回来了,穿得珠光宝气的,坐在沙发上,父母摆了一桌子的水果、点心,十分隆重。

丁月倒像是变了一个人,过去的清高孤傲不见了,满面堆笑,热情地起来迎接,“琪琪回来了,来来来,快坐下。妈你赶紧去做饭去,炒几个好菜。”

丁琪冷眼看她如同主人迎接客人一样地一番造作,冷冷地说,“这是我的家,你不用这样客气。”

“我就知道你怪我。”丁月嘟着嘴说,“你帮了姐姐,姐姐一辈子记得你的好。”

“只是记得呀?”

丁月居然看着丁琪的冷脸也没生气,“我这次是专门为这个来的。诺,给你。”丁月从小包里拿出个纸包,“里面有十万。别嫌少,姐姐以后发达了再给你。不过,最近我老公要开新公司,缺钱,现金流正紧张呢。别看他说起来身家好几千万,可那都是银行贷款。现在还欠着银行钱呢。”

丁琪摇头不要,“多少钱都买不了我的青春,我的名声,我的前途。”丁母就拿着了,“我替你收着。”

“妈,丁琪这个名字,已经被学校开除了,你知道吗?”

“啊?怎么这样啊,我当初求爷爷告奶奶,他们答应我保留学籍的。我找他们去。”丁母说着,却坐着不动。

“你们早就知道了,只瞒着我一个人。”

丁父编不下去了,就说了实话,“我们那,不是,怕你想不开,所以不敢刺激你。”

“你们编了那么多谎话,是为了稳住我。怕我翻供是吗?你们还是为了姐姐……你们还说姐姐过得不好,我看她过得很好啊!”

丁母不高兴了,“你这孩子!盼你姐姐不好是吗?”

丁月抱怨地跟妹妹说,“成锟跟那个女人离婚了,才来找的我。开始我也过了一段工作也找不到的日子呢。”

“那你老公知道我为你顶罪了?”

“他知道,所以才拿十万,让我给你。他赚钱也不容易啊。”

丁琪又问父母,“那房产证过户给我,也是假的吧。”

这下父母都尴尬了,“这个,其实,原先是要给你的。可是人家女婿给的聘礼不少,你姐姐没个像样的陪嫁,说不过去,我们就先把房子过户给你姐了。等爸妈再有了钱,给你买个更好的房子。”

丁月也笑了,“瞧你,怕什么,姐姐还能撵了你?没事儿,妹子,姐姐的房你随便住。反正我和你姐夫在外地,也用不到这儿的房子。”

“还是月月大气。”丁母夸赞起大女儿来。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会事儿了?”丁琪看着姐姐问道。

丁月略微矜持地笑着,“你是不知道,我家那位是个老总,管着好几个公司,我作为总裁夫人,老得应酬,我本来不是个会交际的人,他老说我,让我帮他撑着场面,哎,我也是没办法。”

丁琪也笑了,“哼!到我这儿显摆来了是吗?你毁了我的人生,两次。现在还来说什么,让我住在你的房子里?你放心,我就是再不济,也不住‘你的房子’。”

丁母正想责怪小女儿说话不好听,丁琪已经转头看她,“我本来就没要父母的房子,可你们不该骗我!你们两次纵容丁月偷走我的人生,先是拿走我的学业,然后又拿走我的清白名声和平静的生活。够了!我不欠你们的了。”

丁母脸色铁青,丁月漫不经心地冷笑,丁父下了决心说,“让你吃了两次亏,我们就当你还了生养之恩了,以后你不用养我们,我们养着你。”

丁琪后来出去找工作,但是处处碰壁,而且人们总是对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她走了,远走他乡,但是档案里有服刑记录,无法找到正式、体面的工作,她一生都在打零工,被伤透了心的她,在最难的时候也没有向家人求援过。

常年辛苦工作,透支了健康,丁琪30多岁就被查出癌症,她对人生失望透了,也没有治疗,在一个雨夜离开了人世。

……

顾青叹息着问,“她的愿望呢?要报复姐姐吗?”

【没有。她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不再被夺走人生就够了。她希望你替她过自在的一生。她不要找姐姐报仇,那会伤到父母。她很善良,不忍心伤害别人。】

“我明白了。自在对吧?不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