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泽一低烧起来了。

他现在的小脸直接塌了下来,如果说之前还是有点肉肉的鹅蛋脸,那么现在直接成为了娱乐圈明星们趋之若鹜的锥子脸,下巴尖的让人感觉都快可以扎破下巴处的皮肤。

而且他的脸色很苍白,脸颊颧骨那里却泛着不正常的红,平常水嫩嫩能掐出水的脸看起来也干燥得不行。

一贯红润小巧的嘴唇淡无血色不说,而且干得起了皮,秀长的眉毛和长长的眼睫毛,看起来竟是触目惊心的黑。

安泽一这段时间几乎没有吃过什么东西,里维斯特喂他吃东西,吃什么吐什么,完全是靠着葡萄糖供能生存着的。

而在库洛洛他们救下安泽一的时候,他在水里面呆了很长时间,一开始他自己放的热水已经一片冰冷,而且他在昏迷之前又是第一次点燃起来的死气之火产生了不适应的反应,种种综合在一起的结果,就成了现在,他额头上持续低烧不退温度。

所以也就只能送到了医院。

对此,安泽一自己是不知道的,因为他完全没有意识。

或者说,他的意识,沉浸在更深层的地方。

“………………海广阔无边而不知限,虹时隐时现而飘渺无常,贝代代相叠其姿态由而继承………………”

谁在歌唱,轻柔而嘹亮。

安泽一觉得自己好像是全身从头到脚都浸泡在温水当中,漂浮着,随着水波荡漾着。

他不会是在妈妈的肚子里吧?

妈妈………………

“老公,我觉得我肚子里面的宝宝在动耶!”

软软的声音,带着江南吴侬软语的甜糯感,落入耳中只觉像小动物在撒娇一般,直软到人的心坎里。

安泽一:???

不会真的是他亲爱的妈妈吧???

“婉惠,”一个低沉温和的声音响起:“你觉得宝宝会是女孩还是男孩?”

“我希望是一个男孩子,”妈妈的声音里带着无限的欢喜和温柔:“不管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我最爱的孩子。”

“我心爱的孩子,一定会是一个温柔而从容的孩子,不管遇到多么大的悲伤与痛苦,多么艰难的曲折和磨难,他都会熬过去,并且重新站起来,坚强的走下去。”

“他会是我们的骄傲。”

爸爸,妈妈………………

然后下一刻,安泽一就好像是回到过去,嗯,这么说也不对,准确一点的说法,就是他的意识再一次的cos了一把上帝,看到了自己早就遗忘,不,封印的记忆。

“此子有慧根,若是皈依我门………………”这是记忆里陈老和尚的声音。

“得了吧,老陈我还不知道你,少想着拐我孙子当和尚,我们安家可就这么一个独苗苗。”这是祖父的声音。

“他日后必有一劫,若是自己通透,未来自是坦荡光明。”

“什么?”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

“一一,一一?”这是外祖母的声音。

“一一,你居然是有力量的!”

“竟然,同时得到了奶嘴和彭格列指环的承认。”

“一一,你太小了,祖母先帮你封印上,好不好?这样你的身体不会更加糟糕的。”

我的身体,火焰?

安泽一醒来的时候,他闻到了很好闻的清香,看到了蓝蓝的天空。

他想哭。

妈妈说,不管多么不开心的时候,看到蓝蓝的天空,就会有露出笑容微笑着走下去的动力。

但是妈妈,我好想哭,可却哭不出来。

可是妈妈,我真的,真的很累很难过。

妈妈,我活下来了,但是,好累啊我。

“你醒来了,阿一?”库洛洛的声音响起,安泽一泪眼婆娑的抬起头,看到站在门口的青年。

依旧是蓝色耳钉绷带缠额,眉清目秀英俊成熟的他一身白衣黑裤让他穿出来浓浓的男神范,他手上拎着袋子,里面有着葱香鸡茸粥的香味。

那是安泽一最喜欢喝的粥之一。

鼻尖觉得更酸了,安泽一眨了眨眼睛,垂下眼睫。

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但是他知道,他现在不想看到库洛洛,他觉得脏。

安泽一不是女人,所以他自然不会有种失了身没了贞洁生无可恋这种娘气的想法,但是他就是觉得很恶心,被一个自己不喜欢甚至是很讨厌的人上了,更何况,想到自己的身体被调/教成现在这副自己都恶心的样子,他觉得这种事很恶心,很脏。

他还有未来吗?

而看到库洛洛的那一刻,他就立刻想到那段暗无天日的小黑屋里,他就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布偶娃娃一样任里维斯特侮辱,想到库洛洛推开门的时候自己那副模样,安泽一身体就止不住的发颤。

“阿一?”库洛洛几步走过来。安泽一往旁边躲了躲:“别。”

“我很脏。”

没有哪一个男人会接受他这样的。而库洛洛,他值得更好的。安泽一想,他甚至都已经可以想象到,库洛洛的未来,他的身边一定会有一位优雅博学又不失风情,气质脱俗的优秀女性。

他们会在一起生活,会结婚会拥有可爱活泼的孩子,一起过着柴米油盐而又不会枯燥的生活。

而不应该和他纠缠。

“趁热,把粥喝了,”在粥杯插上吸管,库洛洛坐在床边,把手里的皮蛋瘦肉粥递给他,仿佛没有看到安泽一的反应一样:“白记粥铺的葱香鸡茸粥虽然有点稀,但是味道还是很不错的,我觉得你应该挺喜欢的。”

“库………………”

“我不会煮粥,如果再把厨房炸了的话你又肯定会对我发火的。”库洛洛继续举着粥杯:“虽然说没有你熬的粥好喝,但是你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安泽一伸手,接过粥杯,隔着薄薄的纸杯散发出暖手的温度。

很温暖。

安泽一又想哭了,但是他依旧没有眼泪。

这样的心情,他觉得不好,但是在面对库洛洛的体贴和温柔时,他真的止不住想落泪的想法。

“阿一,你这样子,护士小姐该以为我欺负你了。”库洛洛声音很轻柔地开玩笑:“你不会是太感动了吧?”

“我,”安泽一开口,声音沙哑得很,眼睛干涩的看着对方,库洛洛觉得他要哭了,却无泪可流。

“我记得你在小说里面曾经写过这么一句话,”库洛洛假装没有看到一样平静的开口:“‘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的,只要我努力撑过这一天,这一夜,这几个小时,明天就会来了的,明天就是新的一天。’我觉得这句话很好,你觉得呢?”

然后他继续开口,声音低醇舒缓如同浅唱低音:“我养过一些花,种过一些树,但是在看到种子一点点萌发,顶开泥土和沙石,那么纤细的茎上长出小小的,嫩嫩的绿叶时,我感受到,生命的力量。生命,如此美丽而感动,如此脆弱而坚强,值得我们敬畏。”

“真的是美丽而温暖的文字,等你出院了,我们一起去种山茶花和牡丹好不好?我记得你在瀛萨的小花园里种过,真的很漂亮。”

“或者,再种几棵梅树?到时候到了冬天你就可以收集梅花上的雪煮茶。”

“嗯。”安泽一声音低低的道。

“呐,我们回家吧。”

库洛洛微笑一下,他没有说,在看到安泽一躲他说他自己脏的那一刻,他的心脏,有点疼。

他相信安泽一一定能够从这段痛苦中走出来,就像之前从噩梦中走出来变得更加坚韧灵魂更加耀眼美丽一样,就像天空一样不管遇到什么都不会被污染毁灭,而是渲染一切晕染一切。

只是这个时间,库洛洛不知道会是多久。

安泽一在回家的路上,先去买了一台跑步机。

“我觉得我需要锻炼身体。”安泽一避开库洛洛的目光,声音轻轻的开口。他觉得库洛洛可能是知道的,但是他不说破,他就选择装作库洛洛不知道。

不然呢?他的身体在这一段时间被调/教开发,不要说有多么敏感,单单只是刚刚库洛洛扶了他一下,靠近过来的男性气息就让安泽一差一点脚软有反应了。

这简直是不知羞耻!安泽一咬着嘴唇想,他自己一贯克制,现在却成了这副样子,他必须要改变。

他是有钢铁般意志的人,他特么一点都不想成为经不起挑逗的人呀!

透过镜子看到蜷缩在离他距离最远的地方的安泽一,库洛洛有点后悔了:早知道阿一醒来会这样,他就应该把人交给飞坦好了。

——————虽然说阿一第一次是他的,但是开发调/教阿一身体第一个男人居然是别人不是他!

家里面除了落了灰,东西神马的都完好无损,安泽一洗洗刷刷换了衣服,就挽起袖子开始大扫除。让他生活在将近一个月没有打扫的屋子,这个他真的不能忍。

安泽一其实不怎么喜欢吸尘器,因为那些藏在地毯和地板缝隙间的灰尘是除不干净的。平时他每天用吸尘器清理每周送去清醒一次倒没什么,但是一个月………………

地毯卷起来送洗衣店,安泽一戴着口罩系着罩衣戴上手套拎着抹布蹲在地上开始收拾。

松松挽着的袖子和手套之间露出来的小臂雪白而纤细,这也显得上面还没有完全消掉的痕迹很是明显。

之前看他的时候只觉得那模样太惨淡不堪,在医院的时候只觉得他让人有点心疼。而在他穿上之前的衣服时,库洛洛才确确实实的发现,他真的是瘦的厉害。

安泽一对衣服要求很简单,睡衣和居家服要宽松舒服的纯棉或亚麻,外出的衣服要简约大方,在家里做饭画画或打扫卫生的罩衣要尽可能的贴身适合活动,而现在,他身上这件本来大小贴身的罩衣,感觉宽松很多。

这一个月,他真的瘦很多,从后面看肩胛骨那里更加单薄。

“怎么了?”起身的时候看到拿着擦桌子抹布发呆的库洛洛,安泽一疑惑道。

“阿一,你应该多吃一点。”库洛洛开口,他有点想念最初作为达克喵时认识的安泽一,或者一年前再一次见到的安泽一,虽然那时候的他比同龄人纤瘦,但是至少脸上还有一点婴儿肥,下巴虽然有点尖但还是有点圆润的弧度,绝对没有尖成现在这个样子,快扎手了。

安泽一脸色微微一白,有些抓紧了手里的抹布。他素来心思细密,对情绪敏感,这是他小说写得好为人受欢迎的理由,却也是他曾经噩梦连连身体不好的原因。而现在,明明他知道库洛洛这句话只是单纯的为他好,但是他还是不受控制的想到之前这一个月他屈辱的经历,还会想库洛洛是不是知道什么(派克一摸,一切皆知),甚至心里面有一种自己没有脸见人好想死一点都不想活了的轻生想法。

安泽一那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库洛洛一眼就知道这个笨蛋又想多了,但是这种事情,他觉得只有安泽一自己想清楚才好。

偷偷的瞄一眼库洛洛的表情,似乎只是随意的一句感慨,而不是意有所指,安泽一这才缓缓的将心放下来了,苍白的脸上挤出温和的笑容,岔开话题:“中午想吃什么?”

库洛洛在心里面轻叹,脸上露出轻快的微笑:“阿一是要亲自下厨做大餐吗?我想吃你做的皮蛋瘦肉粥,里面要多放点糯米。”

“好。”

“肉也要多一点。”

“好。”

“不要胡萝卜丁。”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