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杏提了食盒过来，又搬了个小桌子放床上，催促道：“快些吃。寺里讲究过午不食，吃了这个晚饭可得自己想办法了。”

这自然是吓唬她们的。小孩子家家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哪里能让她们饿着呢。就算寺庙里有这个规矩，娇杏也总有办法给她们弄来吃的，大不了给些钱自己做。

英莲一听连忙开始吃，她虽然也在寺庙待过，却没真正体会到寺庙里的生活，听闻娇杏这样说，她又不曾疑娇杏会骗自己。

她吃得很香。寺里的大厨手艺十分不错，蟠香寺的素斋是出了名的。静玄师太又是寺庙里的一面招牌，主持对于静玄师太的弟子们自然不差。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主持对静玄师太是不差，但是寺庙里的人对于他们师徒三个很冷淡。大约，尼姑们天性如此？

妙玉吃饭斯斯文文的，两个小姑娘的吃相都不差。娇杏看着娇娇软软的两个小姑娘，忽然觉得，就算没有心仪的男生也没什么，守着两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看着她们长大，也不错。

不过要是能收集几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就好了，一想到身边围着几个香软可爱的小萝莉，哎呀，心都化了！

想归想，娇杏看着两个小姑娘吃饭，便交代一句：“我去看看师父吃了没有，你们慢着点吃，等会儿我来收拾饭碗。”

妙玉难得从食物里拔出自己的眼神施舍给娇杏，“师姐慢走。”

英莲则摆摆手：“姐姐早去早回。”

娇杏去了师父的禅房，见师父不在，便知师父去了饭堂。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饭堂关门的时间，娇杏连忙过去。饭堂师父有个毛病，她会在最后的时候再上一大盘自己的拿手菜。后面的肯定是最好的。娇杏也是观察师父去饭堂的规律后才知道的这个隐藏规则。

果然，最后的菜是罗汉斋和什锦菜。娇杏找了个角落蹲着便吃完了。仰头看看天，虽然素斋很美味，但是还是想吃点肉啊。算了，还是先给妙玉提些热水回去给她泡泡脚吧，省的着凉了。

回到自己的禅房，两个小姑娘已经聊开了。英莲爱笑，很容易获得别人的好感。她又比妙玉大。小孩子一般喜欢和比自己大的人玩，二人的年纪也只相差三岁，比较聊得来。娇杏回到屋里的时候，看到的正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英莲的妙玉。

妙玉吃完饭后依旧被英莲塞回了被窝，那看着英莲的眼神便是：这个姐姐好能说啊。

英莲的眼神则是：终于提起了妙玉的兴趣，好艰难啊！我果然厉害。

娇杏忍不住莞尔，打开木桶的盖子，摆好盆儿说道：“两个小朋友，一起来泡脚发散发散。”

英莲好奇道：“我也有份？”

娇杏捏捏英莲的小鼻子说道：“你今儿也吹了风，合该发散发散。我可不想你回去的时候是带着病的，到时候义母该说我了。”

英莲皱皱小鼻子，然后开心地笑了。穿上小皮靴，又去搬了两个小板凳放在水盆旁边，向妙玉招呼道：“妹妹，你快下来。”

妙玉有点楞：“你不是不让我出来么？”她还缩在被窝里。

英莲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娇杏去把妙玉抱了出来，又摸摸妙玉的脚，也不是很暖和，连忙把她的裤管卷起来，将人放在凳子上，泡脚。

英莲也自己脱了鞋和袜子，把脚泡进去，忍不住喟叹道：“好舒服啊。姐姐，你也一起来吧！”

娇杏看着小脚盆，非常遗憾的拒绝了这个提议：“我是大人，抗冻。你们先发散。”

英莲忽然感觉脚底下有东西，她用脚搓了两下，问道：“水里面的是什么？”

娇杏答道：“是姜。发散用的。”

好奇宝宝英莲上线：“咦，发汗不是喝姜汤么？”

娇杏道：“你又不爱喝姜汤，师父说了，多泡泡姜水，效果一样的。今儿厨房里的水里都放了姜。”

英莲感激地冲娇杏撒娇道：“就知道娇杏姐姐最好了。”

妙玉有些羡慕地看着两人，忽然小声开口道：“我也不喜欢老姜，也不喜欢姜汤的味道。”

娇杏吃惊地看着主动说话的妙玉，英莲也看着妙玉。英莲和娇杏对视一眼，英莲的眼神忽然变得得意起来，那眼神再明显不过：还是我厉害吧~

娇杏：行行行，你厉害。

二人眼神交流，空气难免安静了一下。

妙玉见没人说话，又有些不安，紧闭着唇，有些手足无措。

娇杏忙说道：“那我记下了，以后不给你吃老姜。不过嫩姜你喜欢么？要是菜里面有姜，你还吃么？”

妙玉见没有因为自己冷场，师姐又关心着自己，便小心地说道：“吃的。只要不是老姜进嘴里就好。”

英莲说道：“我也是哎！”二人仿佛找到了组织一般。“我在家里的时候，妈妈总会叫厨房做饭的时候把姜切片，免得我吃到。”

妙玉应道：“我也是。”她的眼眶忽然红了。

英莲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手忙脚乱地去擦妙玉的眼睛。娇杏忙安抚下英莲，让妙玉靠在自己的怀里，低声说道：“妙玉是想家了么？”

妙玉点点头，继续哭泣。

娇杏觉得很奇怪，哪里有孩子是这种哭法？像英莲这样的，想笑就笑，笑哭就哭，在知府面前也不会低着头默默地流眼泪。

“想哭就大声地哭出来。”娇杏安慰道。

英莲十分不安，她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事。

妙玉仿佛受到了鼓舞，第一次放纵自己，“我想妈妈了。想红茶姐姐。可是妈妈不见了，红茶姐姐也不见了。红茶姐姐说，是姨娘害了妈妈，所以妈妈仙去了。可是红茶姐姐也不见了，爹爹也不要我了。姨娘说我是不幸的孩子，遇到我的人都要倒霉，所以要把我送到庙里去。我怕……”

英莲就算没听出什么，也觉得十分不安。娇杏只觉得这里面的话信息量好大。这更加坚定了自己不要在这里嫁人的想法了：我才不要在这里嫁人，给别人管家，帮自己的男人养女人，末了这些女人还要害自己，害自己的孩子！怎么想，嫁人都不是一个好选择！还是不嫁人的好！

娇杏问道：“你红茶姐姐是不是就是那天带你来的那个姐姐？”

妙玉“嗯”了一声。

娇杏道：“你那红茶姐姐没有不见了。我等会儿带你去找她好不好？”

妙玉抬眼，眼睛果然红红的，像个小白兔，她又委屈道：“可是下午还有功课。”

娇杏道：“我去跟师父请假，就说带英莲在寺庙周围逛逛。”

妙玉很不安，一看就是那种不会请假不会逃课的好孩子，她还在怀疑这件事的可行性。

娇杏道：“就这么定了。英莲，你看好妙玉。我去跟师父告半天假。”

英莲忙点头。娇杏便给她们的脚盆里添上热水，出去了。

英莲还小，接触的社会还不深，但是她也知道妙玉刚刚的话里面有很大的故事，而且这可能还是自己引起的，她诚恳地向妙玉道歉：“对不起，妙玉妹妹。我不是有意惹你伤心的。”

妙玉哭了一场，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好羡慕你，有这样好的姐姐。”

英莲瞬间有些得意：“那是，娇杏姐姐最好了。而且以后她也是你师姐呀。”

妙玉笑笑，又担心地说道：“姨娘说，跟我近的都不会有好结果。我……我以后还是离你们远一点吧。”

英莲问道：“这就是你不喜欢说话的原因么？”

妙玉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全是。我其实不太喜欢说话。”顿了顿：“今天是我说话最多的一次。”又补充道：“除了红茶姐姐和妈妈，你们是我说话最多的人。”她的眸子忽然又暗淡了下去：“可是妈妈去世了……”

英莲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她想起了封氏生小平安的时候，忽然很明白妙玉的心理了。那一次妈妈是差点去了，妙玉的妈妈是真的去了。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便和妙玉说起之前自己差点被抢的事：“那时候娇杏姐姐一动不动，我好担心，怕她再也不能跟我讲故事，怕她再也不能理我了。”

然后补充道：“其实我觉得那是你姨娘在哄你的。要是照你这么说，我也是个不幸的孩子了。娇杏姐姐差点去了，妈妈也差点去了，家里还差点被烧个精光。可是我现在还是好好的，可见那是你姨娘不安好心才这么说的。”

听着别人的不幸，妙玉微妙的有些被安慰到:“原料英莲姐姐也……”

英莲打断道：“我听家里的李嬷嬷说过，以前爹爹的爹爹家里的小妾也好坏的，还有爹爹的嫡母也好坏的。不过爹爹从来不说她们。嬷嬷也叫我们不要说。嬷嬷说，对于那些人的话，你要是听了信了就是蠢了。所以，妹妹，你要是信了你那姨娘的话，就蠢了。”

这番话对妙玉的冲击很大。她真的以为自己是个不幸的孩子，所以妈妈才会离自己而去，所以自己才会被送到庙里来。她怕自己牵连庙里的人，所以她不敢和谁交好。可是她很害怕，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全是陌生的人，唯一一个熟悉的人还在送自己来了之后就下山了。她更害怕了。

好不容易有个不知情地对自己好的人，她千方百计逗自己说话，妙玉既贪恋她对自己的好，又怕自己连累到她。所以她不敢回应。直到娇杏回家。妙玉以为娇杏的不辞而别也是被自己克得不见了。她夜里怕，一个人哭。然后得知娇杏姐姐只是回家小住一段时间后，她又放下了心。

娇杏师姐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