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却是药童,他一见娇杏,脸便红了,腼腆道:“这是,你的药。快喝,温的,不烫。”

娇杏看着这药,深吸一口气,想到英莲还在,自己要给英莲起表率作用,她视死如归地拿起药,一口闷了下去。

药童想笑,“不苦的。”

娇杏有些不好意思,确实不苦,“多谢小哥儿了。”

药童虽然腼腆,但是还是大着胆子道:“不是所有的药都苦的,我看过方子了才确定。”

娇杏赞道:“你居然能记下这么多药的药性,记性真好。”

药童腼腆一笑,迅速收拾好东西走了。

这是门外才进来两个人,娇杏连忙起身行礼道:“见过大人,老爷。”

英莲也忙行礼:“爹爹,大人。”

邵知府快一步将人按回到床上:“你先歇着。你现在重伤,不必管这些虚礼。”甄费在旁边补道:“很是。”

邵知府道:“听大夫说,你找我们?”

娇杏道:“回大人的话,我和英莲一道儿出门的还有府里的小厮霍启。因他是男子,不好离我们太近,所以他是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的。只是在我们遇袭前,他已经被打昏了。不知霍启现在何处?”

邵知府微微吃惊:“这,不曾见过还有人受伤呀。”

甄费直接转身出门:“我这就派人去找。”

甄费一出去,娇杏又对英莲道:“姐儿,我有些渴了,能不能出去帮我要一点白开水?”

英莲欢喜地应了一声,也出去了。

邵知府见状,便知道娇杏有话要单独和他说 ,便坐下来凝视着娇杏:“你有话要对我说?”

娇杏应道:“是。”这种情况,她趴着不合适。所以即便疼痛难忍,她还是爬了起来,坐着道:“大人,我有疑惑。霍启是府里小厮,按理说,若是歹人只是要抢英莲,应当不会认识霍启,但是他们却在我们反应过来之前率先将霍启干掉了。”

“你怀疑?”

娇杏点点头道:“是,我怀疑是府里人有人和外人勾结。”

邵知府疑惑道:“那你为何不对你们老爷说?”

娇杏道:“我们老爷为人和善。我估摸着他其实不愿相信。之前我听到我们府里的李管事与外人有商有量的,我已经提醒过老爷了。而且老爷夫人太过善良,李管事贪污了府里那么多银钱,老爷夫人都念在这些年他这些年的功劳不予计较,甚至还担心他以后不好找活计,连一句李管事犯了何错也不曾在外面说一星半点儿。”

说罢娇杏说着将那天她偷听到的李管事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邵知府,然后将自己的猜测也说了出来:“我曾在想,为何李管事要贪污那些银子。按理说,老爷给出的月利已经比其他同行多出了二成,只要李管事好好儿干,生活基本无忧。只是那时我与李嬷嬷在查账,顾不上那些事情。等账目算完了,李管事也走了,要不是忽然想起那天李管事对外人说,我也不会多想。李管事走了以后我有偷偷打听,原来是他儿子好赌,欠了许多银钱。”

邵知府很快跟上了娇杏的思路:“你是怀疑李管事为了还钱要绑架英莲?”

娇杏点点头:“是。我醒来时便有疑惑,大人这般大的打压拐子的力度,居然还有人敢光天化日地犯事,简直没把官府放在眼里。后来一想,又不大对,若说他是拍花子,但是不见他有其他诸如迷|药之类的东西。倘或当时他们来那么几下,我也抗不到大人您来的时候。若说他们是拐子,拐子一般挑落单的孩子下手,我还在英莲旁边呢。”

邵知府了然:“所以,你的打算呢?”

娇杏道:“我们老爷……唉。老爷与夫人都是极好极善良的人。若是知道是府里的人与外面的人勾结了,他们不知该有多伤心。”

邵知府道:“士隐他,确实良善,不然当初也不会收留你了。”他微微一叹:“你的所求,我知道了。甄府里有你,我就放心了。”

这时外面传来英莲的声音:“爹爹,你怎么不进去?”

外面的甄费有些尴尬:“爹爹不是叫人找霍启了么?看见你了,便在这里等你一会儿。”

说罢给英莲打起帘子,看见里面相对而坐的两人故作惊讶道:“娇杏你怎么起来了?不是说不要多挪动么?快些躺下。”

英莲甜甜笑道:“爹爹,娇杏姐姐躺累了,要喝开水。我给她拿来了。”说着得意地举着自己手里的茶杯,然后讨好地说道:“娇杏姐姐,水。”

娇杏忙接过水道:“谢谢姐儿,姐儿真棒!”低头抿水,心道:好尴尬啊,说人家被抓包了。

邵知府一点尴尬的神色都没有,见到甄费来了,打了个招呼:“士隐兄都安排好了?”

甄费应道:“是,已经叫人去找了,应当很快便会有消息。”

娇杏悄悄打量两个人的神色,都是千年的狐狸,只不过一个邵知府成了精,道行高深,一个甄士隐成了仙,不太通俗世。他们的面上都没什么诸如尴尬呀不好意思的神色。

眼看着就要冷场,外面有人通报:“大人,抓住了一个歹人。”

邵知府道:“带回衙门。”说罢起身道:“士隐可要一同过去?”

甄费道:“事关小女,我自然是要去的。”

娇杏也想去,但是那地方却不是自己一个女孩子能去的。

邵知府邀请道:“那便一同去吧。”说着他状似无意地看了娇杏一眼。娇杏大着胆子道:“我能同去么?我也是当事人。”

邵知府就等她这句话:“确实,你还当去录口供。只是你这身伤……”

娇杏忙道:“无碍的,我还能受着,只要不碰到就没事。”

邵知府就等娇杏这句话:“也好。”说着率先出去,路过大堂,叫走了来了医馆便在大堂候着的邵毅清。

邵毅清见着英莲便很自觉地过来和英莲说话,问一些诸如“姐姐大好了?”“你是否无恙?”“大夫怎么说?”之类的话,显然很关心英莲。

英莲一一答了,看了看爹爹,又有些不好意思。

此后邵毅清下学后常去甄家书肆,十回能有两三回见到英莲。直到后来英莲被带回家里学习女课,才不常见到。

这是后话。

四人一同出了医馆。医馆前面已经停了两辆马车,邵知府带着邵毅清坐回了自己的马车,甄费的马车是临时租回来的,里面坐着甄费父女和娇杏。

至于之前被邵知府带回来的两个妇女则被甄费一人一两银地谢过之后自行家去了。

路上英莲问起甄费,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出事了。甄费说道是邵知府的人来通知的,又说道,这马车也是邵知府的人提醒自己准备的。

英莲赞道:“知府大好人!”

甄费想起了什么,感慨道:“是啊。”之前有外人,甄费不好表现太过,现在只有自己人了,他便关心道:“囡囡这回可是吓着了?”

英莲点点头,又摇摇头:“先前确实有点。只是娇杏姐姐保护我,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娇杏姐姐倒了我才感到害怕。”

娇杏安抚地摸摸英莲的小脑袋:“我们英莲这么可爱,我怎么会不好好保护你呢?”

英莲感激地冲娇杏笑笑道:“娇杏姐姐,有你真好。谢谢你。”

甄费也道:“此番多亏了你。你想要什么报答?”

娇杏猛然听到这个有些茫然,“还没想好。”她想有一个好的户口,最起码不是那种奴仆的,这样她在古代也能过得不错。不过这是一开始就默认了的,拿这个当报答,似乎有点亏。不过她救人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再说了,现在恢复良籍了,她还能继续在甄家工作么?虽然甄费不事生产,但是不能否认,他确实是个大方的好人,某些方面可以算是好老板了。离开了甄府,自己又能去哪里?她对于自己的身世那是真的一点信息都没有。

所以对于这个报答,娇杏是一点都没想好,甚至没想过报答。

甄费见她茫然一副没想过报答的样子不由笑了:“没事儿,时日还长着,你好好儿想。”又问英莲:“后来怎么又不怕了呢?”她记得女儿后来又摇摇头。

英莲有些不好意思道:“娇杏姐姐倒了,把我吓着了。后来邵哥哥来了,安慰了我好久,我才不怕的。”

甄费闻言,内心十分复杂,好不容易有个女儿,难道现在就要被拐走了?

娇杏才不管那些,她拉着甄费的衣摆撒娇道:“爹爹,你认娇杏姐姐做义女好不好?我想要个姐姐。”

甄费看着娇杏:“你的意思呢?”

娇杏惊奇:“啊?”这事态发展,始料未及啊。

娇杏问英莲:“姐儿,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英莲理所应当道:“大夫说的呀,说你是我姐姐,我那时既认了,以后你就是我姐姐了。”

就为这个?难道她昏迷以后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她连忙问她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英莲将从自己的视角发生的事情全告诉了娇杏。

娇杏:……

甄费:……

甄费捻须心道:怪道大夫说我大女儿,原来是这样。

英莲看着娇杏:“做我姐姐难道不好么?以后有我的,就有你一份。”很是义气。

娇杏哭笑不得,这可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不过她看着,甄费似乎也是动了这个心思。娇杏开始考虑这个事情对她的好处和坏处。

好处是明摆着的,不必细说,单说身份上就不一样了。从一个仆人变成了乡绅之女,以后还有一笔不菲的嫁妆。但是问题就出在这里,娇杏并不想嫁人。娇杏如果成了甄费的义女,那么所嫁肯定不会差到哪儿去。这种人家岂是好相与的?

就娇杏所知,同甄费家境相同的人家里,多少有几房姨娘。像甄费这样一把年纪没有儿子还不愿纳妾的人家还真没有遇到过。虽然邵知府也不曾纳妾,但是那是家里夫人管得严。

一想到将来自己要嫁一个陌生人,三观不合,说不到一块儿,这也就算了。难受的是,我要给他操持家务,管理他的女人们,还要管他和小妾们的衣食住行,日后还要忍受小妾们的儿女,娇杏倒吸一口凉气,这种日子一看就很恐怖!

我不要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