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她仰起头,看着吴明道:“阿明哥,蛟侯他们无家可归,真的很可怜,你以后可得对他们好点。”
她湛蓝的眼中,依稀又有泪花闪烁。吴明抚着她似嫩玉的脸颊,叹了口气道:“我就算想安排更日明,那也得他点头才行,毕竟人家好歹曾是蛟侯,若论官职,也仅比我矮个半截,要他在我手下做事,恐怕委屈了点。”
艾丝特伸出右手,放在吴明手背上,轻声道:“蛟侯那边,我可以去帮你说。不过阿明哥,你准备怎么安排他们呢?”
吴明早有计较,闻言道:“天青河以南为柱牙山脉,此山甚是雄伟,与达雅雪山一左一右,把南蛮帝国和我中西隔离开来。天青河贴着这道山脉北端逶迤而去,在南版省双汇以西折向北行,然后途经成州,在机关城与其他几条大河合流,组成大江。如果更日明助我,我欲在柱牙山下伐木,建造江船,让他训练水军,一举封锁天青河面。如此一来,上可以威胁云度,下可以顺流而下,进逼机关城。同时还能拱卫庭牙,封锁天青河以南。”
一见艾丝特脸色异样,吴明顿时反应过来,连忙改口:“错了,是防备云度……”
云度就一些度神教众组成,有什么好防的?这谎撒起来,吴明自己都觉得有些强词夺理。艾丝特摇了摇头道:“阿明哥,你有话就说,不用吞吞吐吐。我虽然出身格汗,但夫为妻纲的道理还是懂的。你能如此安排更日明叔叔,委以重任,我高兴都来不及,那能怪你。”
她叹息一声,轻声道:“那就这样吧,这事就这么定了。”
吴明已是无话可说,只是道:“谢谢你,小艾。”
艾丝特又高兴起来,有些狡黠的道:“真神的胸怀是博大的,宽怀的,他定是怕我孤单了,所以才留一大帮故人来陪我。真好!”她眨了眨眼,笑意更浓:“所以就算我偶尔犯点糊涂,他也不会怪罪我的。”
她是指认何艺为姐姐的事吧。吴明点了点头道:“真神会不会怪你我不知道,但小艾你以后得开开心心的,不光是为你母后,也为了枯木大师。你知道吗?苦水临走时,专门嘱托过我,要我好好待你,那也是枯木大师的心愿。所以除了要感谢真神,还得好好感谢枯木师傅。”
其实真神不真神的,吴明全然不信,但艾丝特既然是圣女,怎么也要照顾下她情绪的。所以就算不信,也不能说出来,还得对真神保持一个足够的礼敬。
艾丝特脸上本已有些笑容,却又黯淡下来,点了点头道:“是啊,师傅对我可好了,除了枯木神功,其他功夫都传我了,几乎倾囊相授。”
吴明本在相劝:“有这么好个师傅,你该知足了,世上不如意事,十之**,也不必苛求了……”他顿住了,突地问道:“对了小艾,传授枯木神功还要什么条件吗?”
这个问题没头没脑,更是突兀。艾丝特莫名其妙,但仍是答道:“枯木神功,只有教主亲传弟子才能学的,其他人就算想学,也只能传其皮毛,那能学到其中精义。”
吴明暗自点头,这是人之常情。毕竟枯木神功是度神教压箱底绝学,要是人人都可以学,那也不叫压箱底了,和街头破烂货差不多。
艾丝特反应过来,有些惊愕的道:“阿明哥,你难道不知枯木神功的来历么?”
听她的意思,自己不清楚枯木神功来历,好像犯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吴明也是愕然道:“怎么来的?难道我应该知道么?”
艾丝特长叹一声:“阿明哥你竟然不知道?其实说来说去,枯木神功和东汉近卫营大有渊源呢。”
“和近卫营有渊源?”
饶是吴明自负镇定,此时也惊呼出声,她抓住艾丝特的手,连道:“小艾你说说,到底怎么个渊源法?”
未知的东西太多了。今年是他穿越而来的第十个年头,可他对这世界仍是一知半解,虽有些猜测,但终究只是猜测,那能做出断言。所以对一些前尘旧事,吴明十分热心,以期找到些实际的东西,以佐心头所想。
“是这样的,”艾丝特的声音开始变得缥缈遥远:“神教的创始人枯心大师,他以前并不信奉真神的,而是一个道士,不但如此,还在东汉的近卫营当过值。”
还有这等秘辛在内?度神教的来历,吴明也曾好奇过,还在京都近卫宫当值时,他就曾翻阅过相关资料,但近卫宫藏书虽丰,对度神教的记载,却只一鳞半爪。对其创始人讳莫名如深,只记载了其在云度悟道,悟透枯木神功,后在东汉传教不成,转投的波斯的经历。里面所言不甚详细,大多只是一笔带过。别说具体的东西,吴明翻遍古籍,连其法号都不曾知晓。
吴明讶道:“既然在近卫宫当值,那枯心大师又怎么跑到云度去的?”
艾丝特摇了摇头道:“这我怎么知道?我本来还想问你呢?没想到你也不清楚。”
他绞尽脑汁,搜肠刮肚的又想了一遍,还是一无所得。吴明挠了挠头,看来东汉朝廷是故意把这段秘辛掩盖了,只是,他们到底遮掩了什么?为什么会对这事三缄其口?他正想着,艾丝特接着道:“枯心大师一代人杰,虽然镇守云度,勤修苦练之下,竟也到达九段。在他古稀之年,夫人老去。他在悲痛之余,发誓要复活妻子,于是把妻子遗体镇于云度雪峰下的一间冰室内。”
九段高手,其寿命虽没宗师那么变态,但活个百把岁总没问题的。枯心的妻子在他七十岁才离开人世,怎么也算寿终政正寝了,可对于他来说,还有好长一段路没走完,也怪不得他要发狂了。
“枯木神功就是枯心大师此时悟通的,并且一举突破,到达宗师之境。以古稀之年到达宗师之境,啧啧,真是厉害,不愧是我创教祖师。”
眼见艾丝特一脸崇拜,湛蓝的双眼中,也似有一颗颗红色小心溢出。吴明不由好笑,打断她花痴道:“后来呢,枯心大师到底救活他夫人没有?”
艾丝特白了他一眼,嘟了嘟嘴道:“人死不能复生,那可能救活的?枯木神功再厉害,那能逆天?”她顿了顿,长叹一声道:“需知天道无尽,人力有穷啊。”
这是枯木的原话,艾丝特在格汗曾说过一次,如今现抄现卖,又拿来消遣吴明,也算轻车熟路。
“没救活么?那后来又怎么创立度神教的?”
艾丝特有些气愤的道:“说来说去,还不是要怪你们东汉。枯心大师夫妻二人,俱是苍松亭俗家弟子,奉苍松亭之令,在云度镇守边疆,这一守就是一生。正因为如此,其夫人在临死前,向枯心大师许了个愿。希望把其骨灰葬于苍松亭,以示落叶归根。当时东汉国师名叫道心,坚决不从。认为此举有污圣地清誉,若是人人都来个叶落归根,圣地岂不乱套?于是两人起了冲突。”
历代仓松亭主,都是宗师,两人宗师之战,那定是惊天动地了。吴明迫不及待的问道:“那到底谁胜谁负了?”
艾丝特得意洋洋:“当然是枯心大师胜了,哼!我们神教祖师,岂是等闲之辈。”
吴明心头了然,除了第一代亭主外,历代苍松亭主,都是用石精乳催生的。这等秘辛,普通人不知道,但吴明在拜访苍松亭时,酒道士就说过了。以此法培养宗师,虽然快速,但总有些拔苗助长。他们遇见普通人还好,若是宗师对决,那肯定得吃亏。现今四大宗师,酒道士战力最低,此乃主因。
吴明道:“既然枯心师傅胜了,那愿望肯定达成了?”
艾丝特摇了摇头,有些不屑的道:“那有那么容易,道心战败,气急败坏之下,向汉襄帝借了赤宵,再战枯心大师。”
苍松亭就在京都郊区,普通人也就大半天路程,而宗师凌空而行,全力飞驰下,估计盏茶功夫就到了。道心失败之后,竟向皇帝借神兵去了?这连天子剑都借来了,那也够气急败坏了。吴明虽未亲至现场,但也能感受其恼羞成怒。他笑了笑道:“这样的话,肯定是枯心输了,然后遁逃波斯了?”
“什么遁逃?”艾丝特大为不满,捶了吴明一下,笑嘻嘻的道:“才不是,枯心祖师好厉害,又赢了。”
“怎么会?”
吴明一下动容。赤宵锋利无匹,几乎无物不克。别看他对上帕莫莉就被一招就拿了兵刃,但那只是双方差距过大,与神兵无涉。赤宵若在宗师手里,帕莫莉定会慎之又慎,那敢如此猖狂。可有赤宵在手,想道心仍然败了,这枯心的战力,那得多强。吴明暗自咋舌不已,这枯心不愧是度神教开派宗师,这枯木神功,恐怕比想像的还厉害。
艾丝特像自己得胜一般,得意洋洋的道:“枯心大师不但得胜,还把赤宵给收了去。他把夫人的骨灰抛洒于苍松亭迎风崖下,当场在在赤宵上刻了‘大悲’二字,掷还于道心,然后愤然离去,来到波斯旧地,创立了度神教。”
吴明心头一震,赤宵剑柄上的“大悲”二字,竟是枯心刻的?他不由捏了捏温润的剑柄,‘大智’,‘大勇’,四个字,肯定是高祖轩辕海之作了。目的就是激励后辈。而后面这“大悲”二字,却有颇多意味。是枯心痛失老伴,不能陪其一路到老,所以感到可悲?还是觉得一生镇守边疆,为圣地做牛做马,却换得如此下场鸣不平?还是感伤老来无家可归,落得流落异乡的下场?
逝者已逝,也许枯心心头,三者皆有吧。他刻“大悲”二字,定是心下戚戚。此情此景,让人不忍追忆。
说到这里,艾丝特脸上再无丝毫笑容,怅然一叹道:“枯心大师创立此功,本是救其夫人的。所以枯木神功,不但有逆天的再生功能,还有令女子返老驻颜之效。”说到这里,她脸上也有了丝红晕:“如果是夫妻,通过阴阳交泰,还能互换命元,达到同生共死的目的。”
还有这功能?吴明惊叫失声,继而大悟。自己千里迢迢去治枯木,结果却只有五成机会,自己还曾怪责过他。那老和尚一向讲究因果,虽然嘴上不说,定然内疚得紧,肯定想找个理由偿还自己。他思来想去,恐怕对自己最有用的,就是枯木神功的驻颜术以及命元互换术了。如此一来,他给小清手抄本,那也在情理之中了。
这东西对枯木来说一无是处。可对小清来说,那可真是天上掉馅饼,不对,是天上掉金山的好事。吴明依稀记得,她刚得此书时的兴高采烈。毕竟,那个女人不希望青春永驻,与丈夫长相厮守?
可问题来了,互换命元,肯定是以牺牲其中一方寿命为代价,进而成全另一方。小清只是个普通人,互换命元,肯定是自己成全她,她自然不想公之于众。
艾丝特见吴明面色大变,不由睁大了眼:“阿明哥,师傅不会传给你了吧?”吴明道:“没传给我,是给小清了。”
艾丝特大喜道:“这功法我求了多次,师傅一直不曾给我。说什么应一心追求武道,过分追求皮囊外貌,对修炼不利。”
她想了想, 却又撅着嘴巴道:“祝姐姐好坏,有了这书也不给我说,气死了。”
吴明苦笑道:“小艾,你别责怪小清了,她连我都瞒着……”
艾丝特呆了呆:“这是好事啊,为什么要瞒着。”吴明仍是苦笑:“因为命元互换术啊。”
艾丝特又是一呆,突地笑道:“阿明哥,祝姐姐对你可真好。”她迫不及待的站起来,双手抱住吴明右手就往外拖,口里道:“快去快去,先让祝姐姐把驻颜术交出来,否则以后你就别来人家这里了,记得啊,多哄哄人家,女人要哄的。”
这什么歪理?吴明正待再说,艾丝特已不由分说,把他推了出去。
于是,苦逼的中西总督再一次被扫地出门,哭笑不得的立在了清朗的月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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