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帝苏醒,众臣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而新任钦天监监正秦方因为救驾有功一时间名声大振,甚至还有传言,说秦方是得道之人,特奉天命来协助楚帝,而楚帝更是上天选择的天下共主!

楚帝听闻之后龙心大悦,对于秦方更是重赏,可是秦方此人胆子极大,竟是将赏赐都退了回来,只言方外之人不喜这黄白之物。

楚帝对秦方很是好奇,一番交谈下来意外的发现秦方与那些只会看星星的钦天监众人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秦方不仅会夜观天象,更是内有乾坤,面对楚帝的问题都是侃侃而答,见解颇深,楚帝一时大为惊喜。

楚国有不少贤臣,但只要是个人便有私心,所以他们在发表言论事时或多或少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

可这秦方却不,他直言不讳百无禁忌,倒是让楚帝大为欢心。

楚帝正想夸赞秦方两句,却突然觉得喉咙一阵干痒,用力的咳了起来,韦喜德连忙端来茶水服侍楚帝服下。

楚帝一张脸涨的通红,韦喜德担忧的说道:“陛下这是怎么了?奴才唤御医来给陛下瞧瞧吧?”

楚帝点了点头,秦方见此开口道:“如此臣便告退了,不打扰陛下休息了……”

楚帝挥了挥手,让秦方退下。

御医不敢耽搁,一路小跑而来,诊脉之后又询问了一番情况,两个御医商量了半晌才开出了一张药方,只言楚帝是身体有些弱,染了风寒,这才会咳嗦不止。

楚帝对这些御医越发的不满,开一张药方都要研究半日,便不耐烦的赶走了他们。

楚帝觉得有些疲累,便侧倚在榻上,叹声道:“朕多日未上朝了,好在锦安王和太子处理的很好。

特别是太子,他做的不错,而且没有趁机结党营私,朕很是欣慰!”

“陛下说的是,太子是楚国的储君,一向是众皇子的表率!”韦喜德恭敬的笑道。

“太子很好,洄儿也是个好孩子,就是年纪小了些,只可惜……”

只可惜他们与锦安王府之间很难共存,若不是当年他将事情做得太绝,也不会如此……

“咳咳……”楚帝又一阵咳嗦起来,就连喝茶都压不下去。

韦喜德连忙劝道:“陛下正值壮年,想这些做什么,再过个六七十年,皇子们就都成熟了!”

“哈哈!你这张嘴啊,再过六七十年太子都八十多岁了,你少给朕胡诌了!”

都说万岁,可这世上又有几个皇帝到得了百岁呢?

韦喜德借口给楚帝准备药膳,到了湘妃的宫里,湘妃一看见韦喜德便不悦的开口问道:“你怎么如此慢?本宫都等了你一个时辰了!”

湘妃最近很是不顺,态度也冰冷起来。

“回娘娘,奴才自是还要以陛下为重,若是惹恼了陛下,也无法为娘娘效力了,不是吗?”韦喜德淡定的开口,不卑不亢,湘妃眸色微冷,终是也不说什么了。

“那秦方是不是太子的人?”

湘妃可不相信这秦方是自己冒出来的,如今秦方成了宠臣,她就不相信这件事真是个意外!

“娘娘睿智!”

“韦喜德!你就是这么办事的?居然让太子将手伸到了陛下身边,你到底想做什么?”

湘妃本就心情不佳,听到韦喜德的肯定更是勃然大怒。

他们本就处于劣势,不过是太子和二皇子博弈,才让他们有了喘息的机会。

以前她最得盛宠,如今也被宸妃分了去,现在又眼睁睁的看着太子将手伸到了楚帝身边,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韦喜德看了湘妃一眼,仍旧浅笑盈盈,并不介意湘妃的动怒。

湘妃见此更是恼怒不已,戴着尖锐指套的玉手狠狠拍在桌案上,“韦喜德,你到底想做什么?莫非你真心效忠的还是太子?你是在戏耍本宫吗?”

“湘妃娘娘以为太子殿下是什么样的人?”韦喜德不慌不忙的问道,湘妃皱眉不语。

“若是奴才连这等小事都处置不好,您觉得太子还会相信奴才吗?

秦方是谁的人,这件事并不难猜,除了陛下大家都一清二楚,娘娘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若是秦方成了陛下的宠臣,对我们岂不是不利?”湘妃仍旧担心,她可不希望再多出一个对手来!

“娘娘,这明面上的敌人要比暗处的好得多不是吗?不过一个钦天监监正,朝中的事情还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

韦喜德耐心平静的解释道,湘妃蹙眉想了想,抬头看了韦喜德一眼,清了清嗓子说道:“韦公公说的是,刚才是本宫心急了,话说的重了些,还请公公不要见怪!”

“娘娘哪里的话,娘娘这般说可就折杀奴才了,若是娘娘无事,奴才便要回去伺候陛下了!”

湘妃点了点头,韦喜德才躬身退出,狭长的眸中却是泛着点点寒意。

韦喜德看了涵香宫一眼,挺直了脊背向前走去,神色略显阴森。

路上他突然听到清脆欢悦的笑声,还有宫人慌张的叫喊声,“十一殿下,您快停下,等等奴才们啊!殿下小心点,别摔了啊!”

韦喜德抬眸望去,只见一个衣着不整的少年在花园中灵活的穿梭,累得他身后的小太监不停的喘着粗气。

那少年明明长得修眉俊目,只可惜脸上的笑宛若稚龄孩童。

韦喜德眸色动了动,抬步走了过去,一众小太监看见了都连忙请安。

冷凌泽愣愣的看着那些跪下的小太监,脸上一片惊慌之色,也跟着跪在地上请安。

韦喜德一怔,连忙把冷凌泽扶了起来,“十一殿下这是做什么?”

冷凌泽揉着衣角,不敢去看韦喜德,“嬷嬷说他们给人请安时,我也要跟着问好……”

韦喜德笑了笑,看来这个十一殿下真是不认人的,甚至就连主子和奴才都分不清。

韦喜德的眸光亮了亮,扶着冷凌泽上下打量着,语气柔和的说道:“殿下是主子,除了太后和陛下以外的人都不用您行跪礼!”

冷凌泽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韦喜德勾唇一笑,低头看着地上跪着的小太监,厉声道:“殿下贵为皇子,你们都小心伺候着,若是让我知道有人怠慢,要了你们的小命!”

说罢韦喜德又看着冷凌泽,笑着说道:“殿下以后若是什么短缺尽管来找奴才,下人不听话也可以来告诉奴才,奴才定会帮殿下出气!”

冷凌泽怯生生的抬头看着韦喜德,嘴角微微抿起,显得有些高兴,“你真是个好人!”

韦喜德被逗笑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冷凌泽,“殿下想不想见见陛下呢?”

冷凌泽立刻摇头,显得有些恐惧,“我不想,我怕……”

“殿下不用担心,您是陛下的皇子,陛下自是喜欢您的!”韦喜德笑意更深,拍了拍冷凌泽的肩膀,笑道:“奴才今日便先走了,改日再来探望殿下!”

冷凌泽茫然的点了点头,待韦喜德转身离开后,冷凌泽才收起了嘴角的笑意,眸色深沉冷凝。

韦喜德,楚帝身边最得信任的宦官,若是可以,倒是值得一用!

冷凌泽翩然转身,看来韦喜德对他这个痴傻皇子也有些兴趣,如此一来还省了他不少力气!

……

锦安王府!

云曦和殷钰听闻了秦方的事情,心里都清楚这是冷凌衍的谋划。

“这冷凌衍到底想做什么?本以为陛下遇刺不过是搜查我的一个理由,没想到他还有后手?”冷凌衍心机之深沉远非其他几个皇子可比,殷钰心中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看来这个计划是冷凌衍早就筹谋好的,就算不是为了殷钰,冷凌衍也会如此行事……”云曦蹙眉说道,秦方这样的人绝不是随便能找到的,冷凌衍分明是谋划已久的!

“二哥,难不成冷凌衍是想控制陛下?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殷钰和云曦都望向了冷凌澈,冷凌澈嘴角溢笑,神色清淡,“殷钰,你觉得陛下是个怎样的人?”

殷钰愣了愣,想了一会儿开口道:“算不上明君,但也不算昏庸,他还是有雄心大志的!”

“所以,如果你是皇帝,你觉得这些皇子中,哪个更适合做未来的楚帝?”

“二哥的意思是陛下还是看好冷凌衍的,那我们岂不是白忙一场了?”冷凌衍若是当了皇帝,他们这些人可还会有好日子?

“如今的皇子中陛下只有冷凌衍和冷凌洄两个选择,所以他轻易不会为难他们,可是有些过错是帝王如何也无法容忍的!”

冷凌澈浅笑而语,云曦眸色一动,开口道:“谋逆!”

“这不可能吧!依照二哥的说法,陛下很看好冷凌衍,冷凌衍再等个几年名正言顺的即位不好吗?”殷钰有些怀疑,这谋逆之事太过冒险,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冷凌澈嘴角的弧度越发的上扬,眸中却闪着嘲讽的冷光,“陛下多疑冷性,这位太子殿下又何尝不是如此?

陛下不信任何人,就连自己儿子也不例外,所以他才会扶持二皇子和如今的十皇子,为的便是平衡局势。

可冷凌衍的心里难道会平衡吗?他明明比其他的兄弟聪颖许多,却要和他们平起平坐,甚至这种局面还要再持续个十几年,他可等得了?”

殷钰不说话了,他们自小长在一起,冷凌衍此人极其自傲甚至可以说是自负,他容忍二皇子多年,如今又怎么会再忍受一个孩子呢?

“所以我不会理会这件事,这是他应得的报应,多疑之人就该死在自己的疑心之中。

至于冷凌衍,其他的罪名动不了他,叛逆之罪总是可以的!”冷凌澈幽幽的勾起嘴角,美的恍惚迷离,却又透着一种让人说不出的冷寒。

玉府的血债,母妃和姨母的痛苦也该让他好好尝受一番了!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既然冷凌衍已经存了这样的心思,那他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冷凌澈瞥了殷钰一眼,冷冷道:“送你出金陵!”

这时,门外传来了安华的扣门声,“世子妃……”

“进来吧!”

安华走进内间,与众人福礼,才看着云曦道:“殷家的二位少爷来了,说是来咱们王府要人的!”

云曦一拍额头,她最近还真是忘了这么两个人。

楚帝之前病着,云曦总不好进宫打扰殷太后,这么一拖竟是将这两个人忘了!

“他们还挺能忍的,这么多天了才想起来找人!”殷钰笑着说道。

之前楚帝没醒,他们又听闻了陈彪的下场,自是不敢上门,如今倒是有了胆量。

“我忘了与你说,皇祖母已经知道了,我会命人将章氏她们送进宫里,如何处置你就不用烦心了。”不过两个不知深浅的女人,不值得让云曦费心。

殷铭和殷锐两个连王府大门都没进去,不知情的百姓都在外面围观。

殷铭脸色阴沉,在竭力压制怒火,看到有几个仆妇押着章氏和蓝玉杺走了出来。

两人都被麻绳捆着,嘴里还被塞着麻布,章氏一看见殷铭便哭着挣扎着,殷铭大怒,上前吼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有什么权利扣押我殷家家眷,还不给我放开!”

其中一个仆妇不情不愿的福了一礼,开口说道:“这位大人说的是,奴婢们自是没有权利,可这是太后娘娘的懿旨,让奴婢们将人押送皇宫!”

“什么?”

殷铭一时愣住了,殷锐拉着殷铭的衣袖,紧张的问道:“大哥,这该怎么办啊?”

那仆妇却是尖着嗓子道:“奴婢们就不在这与大人浪费时间了,若是宫里怪罪下来,奴婢们可担不起!”

殷铭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将章氏两人押走,狠狠的咬着牙齿,“去太子府!”

可冷凌衍事务繁多,好不容易等到冷凌衍空出了时间,外面却传来了消息。

说是殷太后罚章氏六十宫棍,罚了蓝玉杺一百宫棍,这惩罚看起来虽轻,却分明是奔着要两人的命去的!

蓝玉杺当即便咽了气,章氏奄奄一息被抬回了殷府,殷铭听闻之后脸色巨变,跌坐在了椅上。

冷凌衍面无表情的看了殷铭一眼,声音冰冷,“你找本宫难道是为了让本宫给她们求情?”

殷铭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来,冷凌衍居高临下的看了殷铭一下,嘲讽的说道:“愚蠢的人就要付出代价!”

“可她们是为了……”

“为了谁?”冷凌衍声音更冷,目光阴鸷锐利的看着殷铭。

殷铭咽了咽口水,没敢接话,“殷铭,她们为的是你,你也一样!

殷家不是只有你们这点血脉,本宫给你们的,也能夺走!”

殷铭连忙跪在地上,脸色泛白的说道:“殿下恕罪,下官不敢!”

“不敢最好!本宫喜欢聪明听话的人,如今你的名声受了影响,还是想想如何弥补吧!

女人这种东西,只要你有权利,想要多少便有多少,何必这般在乎呢!”冷凌衍冷笑说道,殷铭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连连附和。

……

入夜,锦安王府中,霞夫人挑动着桌上的红烛烛心,看着跳动的橘色火焰,眸色飘忽不定。

那日冷凌逸维护云曦的神情一直在她的脑海中回荡,她之前从未在意过冷凌逸,可在那一瞬间,她竟然在冷凌逸的身上看到了冷凌澈的影子。

虽说两人都是锦安王的孩子,可锦夫人与王妃相差未免甚多……

霞夫人一拍桌案,脑海中隐隐浮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锦夫人怀冷凌逸的时候,正是王妃去世的时候,那时她还嘲笑锦夫人往日里一副忠心不二的模样,实则也一样是个下贱的坯子!

若她的猜想是对的,看来锦安王的忠心也不过如此!

霞夫人提笔写了一封信,将心中的猜想尽数写上,外面却亮起了点点火光。

霞夫人命人出去查看,原来是一个小厮在干活的时候受了伤,要送到府外医治。

霞夫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却突然眸色一凝,不对,是殷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