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越围越多,最近整个金陵都在议论刘兴的事情,此时听闻他劫了右丞相的道,一传十十传百,都放下了手中的活,甚至还有女人抱着嗷嗷待哺的孩子都过来凑热闹。

看着周围的百姓越围越多,右丞相的侍卫都小心的围在了他的左右,如今想要驱散人潮是不可能的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右丞相的安全。

右丞相深得百姓的爱戴,而刘兴的遭遇又让众人同情,所以一听闻刘兴要与右丞相控诉五皇子,岂有不看之理。

右丞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身量健壮,却是憔悴颓废的男子,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虽然今日的事情他已心中了然,这刘兴能找到他绝非一人之所及,可是这件事他却不忍不管。

话正说着,人群中有些小小的骚动,“让让!麻烦让一下!”

照理说众人都在抢着看热闹,这时有人拥挤自会引起众人的不悦,但是当众人发现那人是个煞是英俊的美少年时,心里没有一丝火气,反而都乐得让出一条路来。

“祖父!”

说话的正是右丞相府的公子陆流君,他本是在附近与殷钰吃酒,听闻了刘兴的事情便立刻赶了过来。

右丞相年纪已大,陆流君放心不下,唯恐有人会冲撞了祖父,这便扔下了酒局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流君,你怎么来了?”右丞相有些惊讶,打量着陆流君开口问道。

“孙儿恰好在附近,听闻了此事便过来看看!”陆流君明明有些气喘,显然是着急赶来的。

陆流君一向孝顺,右丞相笑得眯了眯眼睛,摸了一把雪白的胡子,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目光中都透着骄傲和自豪。

右丞相转身看着跪在地上,深埋着头的刘兴,开口问道:“你拦下本相的车轿,究竟是所为何事啊?”

“大人在上,草民今日实在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拦了大人的路,可是草民斗胆请大人为草民做主!”刘兴磕了三个头,郑重其事的说道。

“你可以向京兆尹报案,若是有冤屈也可以找刑部,本官并不负责刑案,你可是找错了人?”右丞相虽是心里记清楚,却还是走了一个形式开口问道。

“草民的冤屈没有衙门肯理会,草民只知道右丞相一心为民,是百官的表率,所以草民只能来求助右丞相您了!”

右丞相心中好笑,这些话可不像一个大字不识的人能说出来的。

陆流君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抹晃眼的光华。

“那你找本相究竟所为何事?”右丞相眯着一双精明的眼,徐徐开口问道。

“禀丞相,草民要状告五皇子!”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浓浓恨意,每一个字从他嘴里说出都带着咬牙切齿的狠劲。

“五皇子觊觎草民妻子的美貌,调戏不成竟是心怀狠意,不但奸污了草民的妻子,更是……更是……”刘兴哽咽了,他紧紧握着双拳,试图借此来压制他颤抖不止的身体。

“更是让他的十余名侍卫一同侮辱了草民的妻子!”刘兴语落,众人都不由抽了一口冷气。

官府将此事封锁的甚好,之前出了事,五皇子府第一时间派人堵了那些目击者的嘴,能用钱收买的便收买,不能用钱收买的就让他们彻底闭嘴。

所以知道真实情况的人并不多,此时听刘兴道出当日之事,众人都怜悯同情那个小娘子,对那个心狠手辣的五皇子则是憎恶不已。

右丞相和陆流君相视一眼,两人对此事都有耳闻,但知道的却并不详细,此时听闻都震惊不已,没想到那五皇子何止是放浪,简直是丧心病狂,无法无天!

陆流君是血气方刚的青年才俊,此时听闻了刘兴的遭遇,只觉得心里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这便是他们一直效忠的皇室?

他们苦读多年,所有人都想着一朝考取功名,建功立业,成为朝廷的栋梁。

可若他们拥戴的是这种灭绝人性,残杀百姓的朝廷,这种官他不做也罢!

右丞相在朝多年,见识自然不是陆流君能比的,他只眸色微惊,便开口说道:“你可知你要状告的是何人?若是查无所实,你便要承担污蔑皇室的罪名!”

“大人明鉴,草民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大人,更不敢污蔑皇室!

草民的妻子实在死得太过凄凉,草民实在无法忍气吞声,便是死草民也要为家妻讨回个公道!”刘兴恨恨的说道,若是他不尝试,便是死了都无颜面对妻子。

右丞相眯了眯眼睛,正欲开口,人群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让开!让开!”

蛮横的语气让人听着便十分不爽,但是一看来人身穿暗黄色的蟠龙纹锦衣,这些百姓便都惊惧的让开了一条路。

他们虽是不知道来人的身份,但是能穿蟠龙纹锦衣的人自是皇室中人,更何况此人气势凌然,让人望而生畏。

“太子!”直到听到右丞相和陆流君的行礼请安声,众人才恍然惊觉,原来此人竟是当朝的储君,是未来的楚帝!

众人自动自觉的避让开,甚至不敢抬头直视冷凌衍,百姓对于皇权都有一种从骨子的敬畏,想到眼前的男子会成为他们以后的帝王,他们便又惊又恐。

“已经下朝有些时辰了,右丞相怎么还没有回府休息?”冷凌衍对右丞相还算是恭敬,语气也算是柔和。

右丞相摸着胡子呵呵一笑,笑眯眯着说道:“多谢太子关怀,这不路途中出了些小小的变故……”

冷凌衍斜眼睨了刘兴一眼,冷声呵斥道:“还不拿下这个大胆的狂徒,居然敢拦截当朝丞相,罪不容恕!”

冷凌衍语落,他身边的侍卫立刻朝着刘兴走了过去,陆流君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右丞相却是伸手拦住了陆流君,开口说道:“太子殿下,这人是来找老臣控诉的,并非是歹徒。”

“若有冤屈可以尽管去京兆府,拦截朝廷命官,与匪徒何异?”冷凌衍的决定不容置疑,根本就不在意右丞相的话。

刘兴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那双眼睛红的仿若充血,那眼中没有畏惧,没有畏缩,有的只是滔天的怒意。

“太子抢走了我的孩子,现在又要来杀了我吗?”

刘兴一句话仿佛在平地炸开了一声响雷,众人心中的敬畏都被好奇所替代。

“太子抢了他的孩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会吧!堂堂太子抢他的孩子做什么?这人是疯了吧!”

“休得胡言!还不带走!”冷凌衍最重视自己的名声,此时恨不得杀了刘兴泄愤。

“哈哈哈……做贼心虚了吧!哈哈哈……”刘兴状若疯癫,那充血的红色双眼,里面的滔天恨意让太子府的侍卫都一时怔住了脚步。

“大人!草民当日一心求死,幸而得锦安世子相救,还收留了草民与犬子,草民感激不尽!

可是太子却是以权压人,生生将草民的孩子带走了,为的不就是以防草民控诉五皇子吗?

可是草民不甘心啊!草民妻子的死状至今历历在目,就算赔掉了全家人的命,草民也在所不辞!”

刘兴吐字坚决,每个字眼都像钉子一般,掷地有声。

冷凌衍沉了一口气,双眼仿若利刃锋芒,这个刘兴绝不能留!

人群中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道嗤笑的声音,“五皇子是太子的亲弟弟,亲弟弟有事,当哥哥的自然得帮衬着了!只不过抢人家儿子还真是不地道!”

人群拥挤,只能察觉到大概的方位,根本就找不出说话的人,更何况此时说话的人正弓着腰捂嘴偷乐。

有此雅兴的自是非玄角莫数,喜华他们都忍着笑,却都觉得玄角做的漂亮。

围观的人若是普通百姓,将心比心,这种事落在他们身上,也是定然是痛不欲生。

这刘兴的妻子都已经死了,太子还将他的儿子抓走了,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难道他们平民百姓就不是人吗?

这些达官贵人身上穿的,嘴里吃的不都是从他们身上刮下来的吗?

他们每年交税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国家强盛,他们得以庇佑嘛!

若是他们养的人,反过来却是屠戮他们,他们到底在图些什么!

玄角见百姓愤慨起来,刚才还胆颤的百姓们已经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起冷凌衍来,玄角决定再添一把火,他缩了缩身子,嗓音却不减的吼道:“丞相大人要为我们老百姓做主啊,一定要还他一个公道!否则我们不服!”

“对!我们不服!”

立刻有些热血的人纷纷响应,本是胆小的众人都跟着起哄,只想着法不责众,也跟着喊了起来。

场面一时难以控制,那些侍卫只能将冷凌衍围在中间,保护他的安全。

冷凌衍的脸色越来越沉,那双本就阴沉的眸子染上了嗜血的狂怒,“够了!你们是要造反吗!?”

“谁要造反?西宁侯府还是宁平侯府?”这一声轻率含笑的声音传来,陆流君嘴角微微挑了挑。

混世魔王来了,倒是省了他们不少事!

“小侯爷慎言!”冷凌衍瞥了殷钰一眼,对于殷钰也没有了之前的耐性。

他早就已经看得清楚,这殷钰分明与冷凌澈一条心,他不像冷凌洵那么傻,居然还存有幻想!

“不是太子你说有人造反嘛!怎么就成了殷钰胡说了!”殷钰委屈的摸了摸鼻子,一脸的无辜。

“太子说造反,殷钰下意识便想到了西宁侯府和宁平侯府,毕竟只有这两家才有实力嘛,对不对?”殷钰一本正经的分析道,丝毫不顾及他说出的话牵扯了多少楚国朝政。

而整个楚国敢这么说的人,也就只有这位殷小侯爷一个人了!

冷凌衍怒极反笑,嘲讽的勾起唇角,“锦安王府实力最盛,小侯爷怎么不猜是锦安王府呢?”

“哎!这当然不可能了!”殷钰摇摇头,一挥折扇,开口道:“锦安王府没有动机嘛,不像那两个侯府可是分别有支持的皇子呢!”

“殷钰!你不要太过分了!”冷凌衍脸色阴沉如墨,对于殷钰的胡搅蛮缠只觉得气急攻心。

“哪有!殷钰不过是在就事论事嘛!”殷钰胡来惯了,殷太后偏向他,楚帝纵容他,所以别人不敢说的话他敢,别人不敢做的事,他也敢!

殷钰看着双眼通红的刘兴,一边摇头一边咋舌,“真是太可怜了,太子殿下您快把他的儿子还给他吧!

五皇子做错了事,就应该受到惩罚,若是将您的名声搭上,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殷钰长的美艳,将一番威胁的话也说的颇有风情。

冷凌衍双手紧握,狠狠的咬了咬牙,右丞相见此,便表态说道:“太子殿下,此事已经是怨声载道,民怨沸腾,若是处置不好,恐会影响陛下和太子的名声啊!”

右丞相和殷钰的话踩到了冷凌衍的软肋,冷凌衍看了刘兴一眼,双拳紧握,最后只咬牙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他若是在此时一味偏袒,只怕不但救不了冷凌淮,还会把他自己也搭进去,若到那样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看着冷凌衍那怒不可遏的背影,殷钰眯了眯眼睛,笑得宛若一只红毛狐狸,美艳又狡黠。

他见右丞相和陆流君都在看他,立刻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不着正调的模样,“没想到今日能看到这样一番热闹,看来这件事就要有劳右丞相了!”

右丞相的与殷钰的爷爷是一个辈分,他懒得与殷钰耍贫嘴,只看了殷钰一眼,挑唇一笑,便转身进了轿子。

陆流君一双眼睛明亮的晃人,他微微抬起下巴,笑得意味深长,“这个热闹难道小侯爷事先不知情吗?”

“我又不是神算子,我哪里知道呀!”殷钰眯眼笑着,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扬,像极了狐狸。

陆流君拍了拍殷钰的肩,嘴角弧度微挑,“小侯爷不是神算子,可您背后的人是啊!”

陆流君说完,便命人搀扶起刘兴,一路回了右丞相府。

殷钰扇着扇子,嘴角笑意正浓,“谁让你这个陆公子这么傲娇,我看上你了,你就非得和我们一起玩!

早玩晚玩都是个玩,还不如我们推你一把,省的你腼腆!”

事情传到了楚帝耳中,楚帝勃然大怒,虽然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但是此时事情被掀到了明面,他必须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陛下息怒!龙体要紧啊!”即便知道楚帝的怒气会因为这句话而消减,但众人却还是要做出一副担忧不已的模样。

而且众人都知道,楚帝此时越是暴怒,最后其实不过雷声大雨点小,最多打几板子就好了。

右丞相一直静默的听着,直到楚帝将他的震惊、恼怒、惭愧都表现了一个遍,右丞相才开口道:“陛下,此事民间舆论甚深,若是陛下不给出一个合理的判决,只怕陛下的英明定会蒙上污点!”

“右丞相这是哪里的话?不过一群愚民,分明是被人给蛊惑了,哪有那么严重!”西宁侯不赞同的开口说道。

右丞相冷哼一声,虽然年迈,但是身上那种清高的风骨还是常人所不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难道西宁侯忘了前朝是如何覆没的?”

前朝的覆没便是因为当时的皇帝甚是宠爱自己的小儿子,使得那小儿子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烧杀抢掠无所不作,最后使得百姓激愤,推翻了当时的争权,才有了如今的楚国!

楚帝的神色深了一瞬,右丞相看了太子一眼,复又说道:“更何况太子掳走了那刘兴的孩子,更是将此事推上了风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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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