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转过头去看, 见大门门口站着一个女孩,干练的服饰,一丝不苟的马尾装扮, 整个人上下便透着一股利落的气势,像是一个职场的精英女士。这时候苏觅听见旁边响起窸窣的声音,比如说她怎么来了,或者有人暗中叫她的名字, 周龄龄啊, 就是喜欢我们鹤深的那个周家小姐, 于是有人恍然大悟, 并说,跟鹤深挺配的,我赞同这门亲事。

又有人捂嘴笑起来,说我也赞同, 周家也不错。

得了,都扯到亲事上去了, 越说越离谱, 江鹤深咳了一声,旁边几位说话的长辈见好就收,没再多言, 门口的周龄龄笑着给大家打招呼, 并让身边的助理赠送礼物, 与此同时, 她信步走到江鹤深面前。

苏觅和江鹤深站得不远, 那人一直同她说要跟紧些,两人之间间隔不会超过半米,苏觅自然也落入了周龄龄的视线之中,她穿着一双目测有十厘米的高跟鞋,比平底鞋的苏觅要高上不少,气势十分冲人,不动声色地睨了苏觅几眼,眼中的敌意不减。

苏觅于是回以她平静的目光,她庆幸这会儿穿得是套宽松的衣服,因为秋天来临,这具身体平时挺怕凉,两件装的装扮便替她敛去了微凸的小肚,除了如今长胖了些,别的地方也看不出怀孕的影子,是以周龄龄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之后含笑抬头,对江鹤深道:“鹤深,好久不见。”

旁边好多双眼睛看着这边的金童玉女,谁不知道周龄龄平时就喜欢追着江鹤深跑,江家和周家平素就有不少生意场上的往来,她便时常跑去公司视察,听说又是当演员又是当公司的董事,谈判时还总进去插上一脚,含情脉脉,也算是一桩美谈了。

大家都等着江鹤深的回应,但殊不知江鹤深早就拒绝过对方无数次,不过爱情可能是一管肾上腺素,说得不好听些,周龄龄就跟打了鸡血一般,毫无退缩的趋势,挺招人烦的,她可能自己也知道,但就是不舍得退让。

江鹤深为此恼道:“没邀请你来。”

“不请自来啊。”周龄龄背手笑道,“怎么,不欢迎我啊,我是推了工作过来的,也想和叔叔阿姨们一起吃餐饭。”

当她露出那种小女生的娇羞笑容时,旁边的几个长辈也露出类似慈父慈母般的微笑,满意地看着他们。江家虽是一个大家族,但平时各家关系深厚,旁支们更是对嫡系中唯一的两根独苗苗加倍爱护,这俩独苗苗一个完美到逆天,一个,不说也罢,姑且说他性格活跃爱玩,平时大大咧咧好了。

“那你吃吧。”江鹤深并不多言,准备绕开她走,他是真的觉得烦闷,上一代时,他家跟周家颇有渊源,也曾受过不少照顾,都说人不能忘本,他平时也对周龄龄留足了面子,但拒绝后还如此百般纠缠,他便觉得这面子不留也罢。

周龄龄并不恼:“好啊,我还想跟江伯伯商量电影的事,对了。”她这时候看似随意地一指,指住苏觅时问,“她是谁啊,妹妹吗,我怎么没有看到过。”

江家几个长辈小辈的小眼神也刷刷刷地朝这边投来,一下成为众人焦点的苏觅啊了一声,下意识答:“朋友,没有别的关系。”

与此同时,江鹤深跟周龄龄说:“不关你的事。”

一旁的江鹤辰起先离得有些远,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他吹了一瓶后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准备挨个打招呼时,发现气氛有些怪异,这时候他正巧听见周玲龄问,她是谁啊。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苏觅了,江鹤辰的酒都吓醒了,喝酒壮胆,他这会儿胆子好大,挤进去说:“我来了我来了,这是我未来的女朋友,龄龄姐,你怎么过来了?”

“听说有聚会就过来跟大家聊聊天,拍戏也无聊啊。”周龄龄笑道,“女朋友啊?”

“未来的。”江鹤辰还算是有良心,没有指着天说瞎话,贴心地加了限定词,露出一个自觉能够闪瞎人眼的笑容,同苏觅弯了弯眉。

苏觅尴尬地回笑。

一旁的江鹤深忍着脾气,笑:“鹤辰刚大学毕业,慢慢来了。”

周龄龄的眸色暗了暗,终于乖乖闭嘴,悄然聚集的人群四下散开来后,落在苏觅后背的那些打量目光终于也消失不见,这时候江鹤辰嬉皮笑脸道:“觅觅跟我走吗,我带你四处逛逛,我家老宅挺大的,后面还有游泳池,那边朋友多。”

“跟着我吧。”江鹤深问苏觅,“一起吗?”

苏觅觉得跟着江鹤辰还不如跟江鹤深,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她倒也不怕周龄龄,起先只是觉得人多眼神杂,探究的视线让人觉得好不舒服,人群散开后又镇定自如起来,江鹤深绅士感十足,帮她拿了蛋糕以及果汁,又同她说道,想吃什么他帮忙跑。

比旁边服务生还要贴心些,就好像真跟男女朋友一样了,甚至让苏觅都有那种隐约的错觉,体贴细致,她看着江鹤深去帮她拿寿司,很高的个子,比人群中的任何人都要高上几分,衬衣长袖半挽至手肘处,前额刘海低垂,堪堪遮住他的眉眼。

好看真的是挺好看的,没有谈过恋爱的苏觅都在一瞬间觉得心跳漏了几拍,她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下去,于是努力移开了视线,将头转至别处时,她的视线和暗中观察的周龄龄撞了个正着。

周龄龄丝毫没有偷看被抓包的自觉,隔着数米的距离,她灿灿一笑,举杯朝苏觅敬了敬,然后仰头一干二净,苏觅也喝了口果汁,就在这时,江鹤深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将手中的寿司递至她的面前。

动作依旧丝毫不避嫌,苏觅觉得自己有必要同他说清楚,便道:“周龄龄还在旁边。”

江鹤深说得认真:“我跟她没有关系,你不要误会。”

你不要误会这五个字,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那般说道,苏觅听得耳后一麻,仓促嚼了一口寿司,想要避远开,江鹤深也不逼迫她,过了一会他找到独自在角落发呆的苏觅,将她带至他的叔伯面前,替她互相介绍。

物质基础足够后,大多数人便会选择服务于自己的精神世界,对艺术的追求会变得极致和疯狂,江家除了嫡系依旧经商外,旁支靠分红便能过上不错的日子,尤其是近几年江鹤深进入董事会并且掌握了实权之后,公司股价蒸蒸日上,早就不能同日而语,小辈长辈们也就纷纷追求自己的兴趣。

江家最近出了不少的导演和演员,作家编剧也有一两个,还有有天赋的一位叔叔进了国家机构当了科学家,总之遍布各行各业各有出息,由此一对比,总觉得当中最没出息的其实就是江鹤辰了。

苏觅站在旁边,听江鹤深给自己介绍家中的长辈,那长辈目光如炬,视线不时扫过苏觅全身,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思索,半晌之后他和苏觅交换了联系方式,说确实还缺着人,下回可以来试镜。

对方是个知名大导演。

苏觅虽然还不认识这个世界中演艺圈内的名人,信息全听江鹤深所得,但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和那么随便一听,也觉得对方着实牛逼--国家一级导演,国内第一个斩获国际大奖内马西最佳导演奖的前辈,诸如此类的还有不少,苏觅都觉得有些咋舌,惶恐地接下了对方的名片,又互加了微信。

瞧见着他们交换联系方式的动作,江鹤深的眉心忽然一跳,他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还没有苏觅的微信,他在自己的记忆库中搜索了片刻,有些吃味,之前是想要加的,结果发现苏觅设置了无法通过手机号码搜索获得,于是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他见苏觅打开自己的电子名片,时机正好,于是拿出自己的手机也顺势一扫,点击发送申请,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做完之后他就若无其事地将手机重新放回衣袋,颔首淡淡道:“申请了。”

旁边的长辈呃了一声,他可能也有些惊讶,意味深长地看了江鹤深一眼,但随后又淡定了起来,哈哈笑道:“关系不错啊,鹤深难得有个女性朋友,苏觅,你是第一个啊,可喜可贺。”

这种莫名其妙的荣誉苏觅感觉自己根本不想要,她在心中吐槽了江鹤深片刻,但最终还是当着她的面点击通过,江鹤深于是安静躺在了她的列表上,他的头像是江氏集团的商标,一个大写又斜写的J字母,银色,挺低调。

寒暄完后江鹤深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他的手机二十四小时都开着机,就怕错过重要的商业电话,他说了句抱歉后越过吵闹的中心地带,往安静的角落走,苏觅也想四处逛逛时,一直安静观察他们的周龄龄上前一步,她低声说:“苏小姐,出去走走?”

苏觅惊讶:“你认识我?”

“嗯,我知道。”

周龄龄这个名字苏觅还是听说过的,不是从电视上看到,而是从她的经纪人韩秋那听说过四五次,他们的谈话内容千篇一律,一是让苏觅快些找个金主接棒,没有金主就没有资源,公司也是不会浪费资源在她的身上,二是自从知道苏觅跟江鹤深有些联系之后,便劝她不要打江鹤深的主意,江鹤深没什么感情,到最后反而得罪了周龄龄,得不偿失。

苏觅听了好几遍,耳朵都快磨出茧来,因此对这个女人的印象无比深刻,起先潜意识里还以为是个刁蛮任性的小公主,见到真人时倒不这么觉得了,挺干练的一个姑娘,苏觅回答说好,然后跟她慢慢沿着走道往里走。

沿路都是人,苏觅也不怕,只是她跟周龄龄是第一次见面,根本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一起走时只觉得尴尬无比,过了一会周龄龄问她:“你老实跟我说,你跟鹤深是什么关系。”

“路人和普通朋友的关系。”苏觅也不想把大家的关系弄得复杂,“我是江鹤辰的前女友,后来就认识了他哥哥。”

“然后就搭上了?”周龄龄问。

苏觅正想顺势说没有,但她突然抬头,意识到这人话中的讽刺之后脸色也变了:“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跟江鹤深勾搭上了。”

周龄龄笑,她低头看着自己新做的指甲,上面镶嵌了几粒碎钻,红色,细看便觉得有些瘆人:“难道不是吗,我跟鹤深鹤辰从小一起长大,鹤辰曾经会喜欢你这种人倒是有可能,鹤深他根本不会,他根本不会主动去喜欢别人,你觉得我不了解他吗?”

苏觅之前是错看了周龄龄,这人外表看起来干练无比,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利落的气质,让人心生好感,实则还不是一个恋爱脑袋,她这会儿把错全怪在了苏觅的身上,继续道:“我们真的从小一起长大,我们认识的时候你在哪里你知道吗,你有什么资格跟他在一起。”

苏觅也有些生气,冷漠着脸说:“我不在这个世界上。”

她说的就是个实话,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他们认识的时候她还在家中做着她的小公主,谁比谁高贵了,况且大家都是人,都是高等哺乳类动物,凭什么还分三六九等了。

周龄龄呃了一声,没想到苏觅会这么呛自己,她倒还是聪明的,虽然想不到苏觅确实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但脑瓜一转一瞬间就觉得自己参破了这个文字游戏,怒道:“你说我年纪大,你看看你自己几岁,二十六岁,还有脸给自己的百度百科改年纪,二十一岁,你是想笑死我吗,得了姐姐,你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可以吗?”

苏觅郁闷,二十一岁这个梗怕是过不去了,不过她确实在这一方面吃了一番哑巴亏,有苦难言。

但与此同时她发现周龄龄居然能够清楚说出她的年纪,怕是已经做过严苛的调查,显然是早就在猜测她和江鹤深的关系了,分明是没有关系的,苏觅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根本挑不出刺,也没有丝毫越界的地步,这般被人误解,只觉得委屈无比。

委屈只能发泄给自己最亲近的人,但她如今早就回不去原本的世界,也无法再见到心心念念的父母,只能压抑住心中的难受,自己为自己出气。

她问尚在喋喋不休的周龄龄:“你的意思就是说,如果不是我主动勾引江鹤深,他根本看都不会看我一眼是吗?”

周龄龄说:“难道不是吗?”

她又要长篇大论地开始说自己和江鹤深的关系了,这些苏觅刚才都听倦了,况且明眼人都看得清楚,江鹤深对她的态度嫌弃,根本不愿搭理,不过是她自己夸大其词。

苏觅打断她:“我总觉得你在黑江鹤深。”

“我没有。”

“你说他性.冷淡!”苏觅笃定,“他对女人没有反应,活得跟苦行僧一样,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这个道理?”

打嘴炮挺爽的,就是在旁人看来有些傻逼,苏觅也无所谓了,刚才行事说话都只为了一个爽字,周龄龄说自己没有,她拼命想要反驳苏觅的话,但最后还是被她这个言论压制一头。

到最后她甚至也开始怀疑了,陷入一种深深且难以自拔的疑惑当中。

她从小跟江鹤深一起长大,这句话的条件稍微放松一些也是可以的,那会儿他们两家就是邻居,只不过江鹤深总不爱理她,对她的示好无动于衷,确实二十多年了,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喜欢的女孩,从小收到过很多的情书,但垃圾箱最后成为了它们的归宿。

再长大些,江鹤深继承了家中的公司,工作繁忙,依旧不见其有女伴,有钱人的圈子中乱的很,即便是肥头大耳的男人,只要兜中有些钱财,出轨包养小三等事司空见惯,周龄龄那会儿很害怕江鹤深也被这个圈子污染,但最后证明这事只不过是她自己杞人忧天,江鹤深的身边始终不见有人出现。

周龄龄一直以为他是洁身自好,为此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便是如此优秀,但苏觅的一番话让她节节败退后,也陷入了深深的茫然之中。

或许是她猜错了?

或许真的跟苏觅说的一样,不然为什么有男人,会二十年如一日地当个苦行僧——确实是苦行僧了,不好女色,不泡酒吧不约炮,在如今社交网络发达的时代里面,他活得更像是一个不可能存在的传说。

这个猜测实在太令人震惊,以至于周龄龄有一瞬间的无语和梗咽,之后她抬头去看苏觅,似乎是要在她身上找寻什么真相,根本是不可能看到的,苏觅大大方方地任由她打量自己,眼神坦然,周龄龄最终不想再同她闹下去,于是踩着高跟鞋离开。

她来得快去得也快,来时步履矫健,走时行动匆匆,像是身后跟着什么豺狼虎豹,苏觅知道是江鹤深那个事情吓退了她,不过她也只是顺着周龄龄的话那么一说,不算是自己胡编乱造。胜利的苏觅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服,第一次觉得心情挺好,转身正要回到喧嚣热闹的地方时,抬头看到了江鹤深。

这个场景令她似曾相识。

尤记得当初她跟江鹤辰在电话中吵架时,曾经用七秒的言论深深diss过他,那会儿把江鹤辰气得够呛,言语间的怒气怕是可以支撑着他飞过来打自己一顿,甚至还在之后造成了一个十分令人啼笑皆非的误会,当时江鹤深就默默站在她的背后。

这会儿也是。

这是一条窄小的走道,两边挂着一些画作,不知道是真画还是赝品,但看着质量画技都是上品,没有开头顶的大灯,但两边的壁灯亮着一丝昏黄且暗的灯光,照着江鹤深没有表情的脸庞有些可怖,苏觅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甚至撞在墙壁上,后背的墙壁触感有些微凉,她害怕的时候便去抓取手边的东西,于是双手在光滑的墙壁上摸了片刻,摸不到什么可以给她提供强大精神支撑的东西。

江鹤深动了一步。

江鹤深动了第一步。

苏觅不知道他为什么把自己的刘海弄得这么长,显得好吓人,明明一个板寸头就可以又酷又帅。平时记得是用发蜡打理,将发丝往后面聚拢,衬着骨子里的那股精英范儿,这会儿大概是为了让自己的气势变得柔和,将他们悉数放了下来,于是双眼的情绪被刘海遮盖,苏觅根本不清楚他是否听见了自己反驳周龄龄的那些话,也不知道目前的他是否十分生气。

生气是大概的,但是苏觅也不是故意的,分明是那周龄龄故意过来找茬,她现在才是好生委屈,但根本找不到发泄的地,这人又过来吓她,她能跟谁去说呢,根本没有人。

苏觅心中哭唧唧着,但面上强咽口水装作淡定,说:“江总好啊,江总的电话打得好快,生意一定都谈好了吧。”

她又觉得这些话不够,补充道:“江总做生意的手段一定十分了得,嗯,非常棒了。”

苏觅就这样自说自话了好久,说得口干舌燥,这种燥多半是被江鹤深的气势所压,实在太过吓人,她说累了之后停下来,见江鹤深就停在她的几步远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灯光昏黄,反而衬得他的双眼好生明亮,江鹤深一直以来都有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这种漂亮很难用语言来完全描述,毕竟文字是死板的,但实物却是活的,语言只能描述它的三分之一,但这仅有的三分之一,也会让人如痴如醉。

苏觅好喜欢他的这一对眼睛,从当时读到小说时便心有灵犀,一来是因为作者笔力深厚,二来她对江鹤深这角色有所偏爱,其实确实挺喜欢的,毕竟江鹤深这人实在难得。读小说是为了消遣和放松,所以苏觅从来不愿意看虐文,好不容易淘到了一本爱情戏看着还不错的小说,她却对书中的男主毫无感觉,反而偏爱那个每回都被三言两语概括过去的男人--就是江鹤深。

不过纸片人是一回事,真人又是一回事,等江鹤深真站到了她面前时,苏觅对江鹤深也只有满腔的恐惧,虽然偶尔还是会被他的外貌惊艳。

江鹤深见她停下说话的动作,便说:“为什么不继续说了?”

“说什么?”苏觅感觉他是过来算账了,于是连忙道,“我不是有意的,就是想呛她一下而已,是她先过来找麻烦。”

“我确实听到了。”江鹤深在这件事情上有些无语,语气郁闷,停了几秒后说道,“但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当然不是真的。”苏觅哄他,“怎么可能呢,江总你看起十分--”

十分什么呢,苏觅在心中拼命地组织语言,夸人的词汇她倒是听过不少,但到用时才觉得少,什么语言,什么语言才能够寥寥几句就能够把对方夸得心花怒放,苏觅陷入了纠结当中,江鹤深饶有兴趣地在旁边等他开口,最后听苏觅说:“十分魁梧的人,怎么可能是性.冷淡。”

江鹤深的满腔高兴之情,突然就跟膨胀的气球被戳破了一个口似的,呼呼地漏光了全部的气。

魁梧,神他妈魁梧,他在心中暗暗爆粗口,他好不喜欢魁梧这个词,就好像他生得牛高马大全是肌肉似的,分明不是这样,江鹤深对自己的身材满意到不行,可惜苏觅看不到,还不如刚才那些夸他做生意的句子来得好听。

刚才苏觅夸他做生意厉害,这点江鹤深颇为赞同,听得也极为受用,于是停下来忍不住多听了一句,不听还不知道自己原来有这么多的优点,虽然知道部分内容是假的,不过他也暗中开心,可惜苏觅之后不说了。

不对,他又在心中想,苏觅没有文化,她自己说自己是高中没读完就出来工作了,当时的那份微博他也看到了,其中苏觅说自己极其向往学校,等以后工作不再繁忙之后,会考虑重新选择学校入学,培养自己的文化情操,不会重蹈之前的覆辙。

江鹤深于是问苏觅:“你还想读书吗?”

话题转变得如此之快,苏觅自己都懵了,啊了一声后开始去回想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但刚才那番夸赞的话后他看上去也没有怒气冲天,于是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但她下意识道:“挺想回去的。”

确实挺想回去的,学生时代多好,那时候一直厌弃繁重的学业,她当时是艺术生,虽然高考分数降低了不少,但其他方面要求也颇高,况且想要考取的也是一所竞争压力颇大的学校,当初高考结束后,她开心自己终于和繁重的学业说再见,却不想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那里才是生活最好的状态。

确实掺杂了一些逃避的想法,但读书的时候才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候,苏觅说愿意的,江鹤深的眸光亮了亮,之后便说,等你生了孩子之后再安排。

说他性冷淡的事情不了了之,苏觅松了一口气,没见他再追究,也是一件好事了,她亦步亦趋得跟在江鹤深的身后,同他一起出了走廊,走廊后是一派热闹之气,但热闹虽热闹,总和她有些格格不入,苏觅确实也融不进这样的环境,吃了点东西后就提不起什么劲,又有些想要睡觉了。

过了一会,江鹤深见她着实疲累,便提出要送她回家,江鹤辰也是在的,但他刚才玩嗨了喝醉了酒,现在整个人醉得不省人事,奄奄地趴在他哥哥的肩膀上,也认不出苏觅是谁,可能能够认出来,但苏觅实在太伤他的心,江鹤辰这个多情善感的青年男孩,决定暂时放空自己。

他双颊驼红,顶着类似高原红的两坨红,嘴中疯言疯语,形象实在有些不佳,江鹤深皱眉,让人过来拖他离开,自己带着苏觅往回走。

苏觅连连说不用了,自己可以回去,但最后实在拗不动江鹤深,便乖乖跟在他的身后。

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乡间小道都是泥石,有些道路路况更为糟糕,也不见有人过来修缮,大概是以为原始即美,此时又是晚上七八点的时间,秋季白昼慢慢变短,到现在面前已是一片漆黑,路灯坏了几只,这地方条件确实不好,苏觅走得磕磕盼盼,数次都快要摔倒。

江鹤深这时候拉住她,说:“苏小姐小心。”

他本意只想拉住苏觅胳膊上的衣物,毕竟他们此时也不是真正的情侣,牵手或是拥抱都显得太过亲密,有些有违常理,但江鹤深在不经意间,触碰到的却是苏觅的掌心,苏觅的掌心有些微凉,穿得本就少,加上天气已经开始变得寒冷,孕妇应该保持温热,这点常识江鹤深还是有的,苏觅一个人在这边生活,把自己的状态弄得着实糟糕。

江鹤深都开始心疼,鬼使神差之间,突然牵住了苏觅的手,起先只不过是很小心的试探,之后动作却变得大胆而又放肆,苏觅啊了一声,仓促往后退去,但双手却与江鹤深紧紧相连。

“江总?”

苏觅紧张的时候不叫江鹤深名字,她只有在放松的情况下,才会整的跟江鹤深是朋友一般,此时分明是吓坏了,拼命想要往后退缩,但因为男女力道之间的差异,根本躲不过江鹤深的禁锢,反而是被他握得越来越紧。

江鹤深说:“你快摔了,毕竟怀孕了,还是握着手比较好。”

放屁,苏觅即便对感情再迟钝,此时也觉得江鹤深的那番话有些不对劲了,普通男女朋友之间,哪里会兴这些东西,分明就是别有企图,她试图去看江鹤深的眼睛,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流传甚广,说得总有些道理,但由于面前的视线实在太过漆黑,苏觅根本看不清江鹤深的情绪。

只知道他的眼睛好黑好暗,他好像还隐藏着什么,又很烫,苏觅完全被吓坏了,不敢动,不敢说话,只是这般愣愣地看着他,江鹤深最后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行为大概是越界了,放开她后说,走吧。

苏觅沉默地走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