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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嬷嬷正满眼欣慰地站在一旁, 见他朝自己看来, 忙笑着冲他使了个眼色:“王妃这是允了, 王爷赶紧进屋休息吧,您这还病着呢,可不能再着凉了。”
镇北王眼睛一亮,看了看萧氏, 见她板着脸没吭声, 顿时心中大喜。
“瑶儿你真好,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给任何女人靠近我的机会了!”他小声说完这话就一个箭步蹿屋里去了, 那模样,生怕她会反悔似的。
……什么女人不女人的,谁在意啊,她气的是芝兰背叛了她, 跟他有什么关系!
萧氏羞恼抿唇, 眼底刻意堆积起来的冷漠却像是突遇大火, 一下就不受控制地融化了大半。
林嬷嬷看着她长大, 了解她每一个眼神的变化, 见此心中欢喜极了, 忙道:“老奴去给王爷拿新枕头!”
镇北王原先睡的那个枕头, 前些天被她一怒之下剪成破烂了, 萧氏一想到这事儿, 心下便有种无法言明的慌乱感,仿佛原本胜券在握的东西突然发生了不可控的变化,叫她心下一阵发慌之余,忍不住就瞪了林嬷嬷一眼。
林嬷嬷不以为意,冲她眯眯一笑,脚步轻快地往屋里去了。
萧氏:“……”
“母妃,”见自家破爹已经成功搞定媳妇儿,越瑢便学着苏妗平时温婉端庄的样子走上前,冲萧氏行了个礼,“儿媳与世子前来,除了想跟母妃辞行之外,也是想求母妃一件事。”
萧氏这才回神,暗暗打量起眼前这小两口。见他们面色红润,身体健康,确实如林嬷嬷说的那样已经大好,方才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面色冷淡地说:“什么事?”
她对谁都是一副拒人千里的冷脸,但冷归冷,却不会不讲道理,也不会乱发脾气,最多就是语气不耐些,神色高傲些,叫人不敢接近,却也不会觉得厌烦。再加上她从不对苏妗摆婆婆的谱,更遑论想法子磋磨她什么的,苏妗其实并不讨厌她,相反,她对这把自己活成了一个传奇的婆婆挺好奇的,可惜萧氏不爱见人,别说她了,就是她的亲儿子亲孙子也不例外。
这么想着,苏妗便有点无奈,当然更多的是对越瑢的同情。
然而越瑢其实并不在意,他从小就不在萧氏身边长大,对萧氏这个母亲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虽然年少无知的时候也曾不解过怨怼过,可长大懂事之后就不再强求了。对如今的他来说,爹是亲爹,娘嘛……不过是个于他有生育之恩,应该要敬重孝顺的长辈罢了,并不是特别重要。
因此这会儿,他也只温声道:“此行奔波,不好带福生一同前去,是以我们想把他留在府中,劳母妃帮着照看些时日……”
却不想话还没说完,萧氏已经脸色微变,断然拒绝道:“不行!”
大约是觉得自己语气太过生硬,她沉默片刻,又有些僵硬地补了一句,“我不会带孩子。”
果然被拒绝了,苏妗并不意外地朝越瑢看去。
越瑢也没在意,只忙解释道:“不必母妃亲自照看的,有奶娘与丫鬟们呢,只是福生粘人,见不着儿媳会哭闹……这府里除了儿媳,也只有母妃能哄得住他了,所以儿媳才会厚着脸皮来托您照看一二。”
不用她亲自照看?只用在他哭的时候哄哄他?
萧氏怔了怔,心里的慌乱渐渐消散。她看着正开心地趴在自己怀里,咿咿呀呀地说着不知道什么话的小崽子,原本要把他还给“儿媳妇”的动作一顿,怎么都没法再继续了。
但是……不成的。
就算只是在他哭的时候哄哄他也是不成的。
萧氏暗暗咬牙,狠了狠心,将怀里的小崽子递了出去:“我……”
“祖祖,玩!飞飞!”却不想小福生突然拍了拍她的胳膊,指着屋里那张放置在窗前,制作得十分精致,还画着艳丽花鸟图案的秋千椅兴奋道。
萧氏看着那张秋千椅,突然就失去了继续把他往前送的力气。
她低头看着怀里笑眼弯弯,满脸期待,闹得她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的小崽子,嘴唇动了又动,最后到底是咽下了那句“我不行,你们找别人去”。
“……知道了,麻烦!”最终,她嫌弃似的别过头,重新抱紧了怀里的小崽子。
苏妗不知她心里的纠结挣扎,闻言心下一松,恭敬地道了声谢。
萧氏扫了她和越瑢一眼,丢给他们一句没什么温度的“早去早回”就抱着小福生进屋了。
“走吧。”
怕一会儿胖儿子反应过来要找娘,苏妗收回视线点了点头:“好。”
小两口这便转身离开了。
他们并没有发现有人一直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他们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方才怅然若失地收回了视线。
“祖祖,飞飞!飞飞呀!”
怀里小家伙的催促声叫萧氏回了神。
“……真会吵。”她捏捏他的小屁股,嘴里嘀咕嫌弃,转身走向那秋千椅的动作却迅速极了。
一次……就让她放纵任性这么一次吧。她一个人远远地看着他们,看了太久太久了。
***
马车行李什么的一早就已经备好了,苏妗和越瑢出了玉京院,这便直接出发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人此次出行,只带了栖露和叶风两个人。
因越瑢出门一向低调——其实是怕了那些把他当成活神仙,热情过了头的百姓,大伙儿也没觉得奇怪,只有越忠不放心地念念叨叨,生怕委屈了苏妗。
——世子爷是爷们,糙点就糙点,可世子夫人是娇贵的女儿家,身边怎么能只有一个人伺候呢?
最后还是苏妗再三表示不需要,他才打消了再给她准备几个丫鬟的念头。
至于安全,有暗卫出身的叶风在,倒不需要太担心。还有他们世子,那也是从小习武,身手不凡的。
这个时候的越忠并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生活处处有意外”。
当然,越瑢和苏妗也还不知道。
他们低调地坐上马车,低调地出了京城,这便一路往青云山去了。
青云山离京城有一个多月的车程,若是快马加鞭地赶路,也得二十来天才能到。苏妗从前自己带人去过几次,生了胖儿子之后,也带着他去过一次,因此对这一路上的景致,并不觉得新鲜。
倒是栖露这个闲不住的,刚出城门就掀开帘子往车辕上一坐,跟驾车的叶风一起看起了外头的风景。
苏妗也不管她,靠在角落里昏昏欲睡——昨晚睡得太晚,今早又起得太早,她这刚叫马车晃了几下就困得不行了。
越瑢倒还好,见此温声说:“靠在我身上睡吧。”
苏妗下意识就想点头,可一看他那瘦小的肩膀,再一看自己这高大的身躯,顿时嘴角一抽,这……没法靠啊。
越瑢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无奈地笑了起来:“还是算了……”
话刚说到一半,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隆隆作响的马蹄声,隐隐还伴随着年轻人肆意张扬的说笑声。
苏妗有些好奇,掀开马车窗帘一看,就见一大队锦衣狐裘的公子哥骑着骏马呼啸而过。
为首的那人头戴紫金冠,身穿玄银甲,胯·下一匹雄壮白马,端的是富贵逼人。只见他二十出头的年纪,国字脸,黑浓眉,长相不算英俊但也不算丑,哈哈大笑的样子,看起来意气风发。
“那是……赵王?”越瑢也跟着往外看了一眼。
“是,就是兰贵妃给陛下生的皇二子。”想到他对京中的人事都不怎么熟悉,苏妗便多说了两句,“这位赵王殿下很喜欢打猎,每隔一段时日就会在前面不远处的私人猎园里举办宴会。去参宴的人很多,有男也有女,您瞧后面那些马车里,坐的就是一些受邀而来的千金闺秀,她们大多是赵王的同胞妹妹怡华公主请来的,因人多热闹,倒也没人会说不规矩。”
这些事她不说越瑢也知道,但还是笑着应了一声:“原来如此。”
苏妗对赵王等人没什么兴趣,看了两眼就不再看了,然而就在她准备放下帘子的时候,那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的大部队末端,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被风吹起窗帘,露出了半张娇俏美丽的脸蛋。
那是……苏嬿?!
苏妗愕然,怡华公主邀请的都是些身份足够高的贵女,她一个庶女,怎么竟也跟去了?
第5章
越忠等人也十分好奇,但没人敢问,毕竟人家两口子已经用行动表明,那话不是他们该听的。又想着自家世子竟一句话就让先前死不松口的芝兰说出了真相,大伙儿不由肃然起敬,齐齐朝他看去。
世子真乃神人也!
什么都没干,却被众人崇敬的目光给淹没了的苏妗:“……”
心虚。
“背叛主母,算计主上,这样的丫鬟咱们王府要不起,你们把她带下去,按父王说的处置了吧。”说话的是真·神人越瑢。见芝兰绝望之下嘴巴开始不干净,他柳眉微拧,冷声说道。
苏妗长相清艳,不笑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出水幽莲般的距离感,不过她平时大多笑容温柔,神色和蔼,并不会叫人觉得不敢接近。这会儿越瑢突然拧眉沉脸,却是凸显了她身上那种只可远观不可靠近的气质,叫她整个人都透出了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仪来。
众人没想到脾气最是软和不过的世子夫人竟也有这样的一面,见此皆是一惊。唯一知道真相的苏妗也是顿了一下。不过她并没有觉得奇怪,毕竟芝兰背叛侮辱的是越瑢的亲娘,越瑢就算是仙君转世,也不可能对这样的事情处之泰然。
想到那个生得艳丽无双,曾被称为大楚第一美人,却常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怎么出来,对全心全意待她的丈夫和唯一的儿子都态度冷淡的美妇人,苏妗心中闪过了浓浓的好奇。
她那三年了都没见过几回的婆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正想着,越瑢转头看了过来:“既然没事了,我去书房看会儿书,夫人有什么事就去书房找我。”
苏妗回神,发现越忠等人都已经走了,而越瑢脸上冷然的神色也已经恢复温婉。
她点点头,有心安慰他几句,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对她那个名义上的婆婆,也实在是不怎么熟。
因想着萧氏的事情,她一时忘了之前的疑问,只应道:“那妾身去看看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