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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她总是笑容温婉, 举止优雅, 极少有失态的时候,这还是越瑢第一次看到她反应这么大。虽然她顶着的是他的脸, 也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但越瑢还是忍不住嘴角一翘, 眼中掠过了几许笑意。
“是三婶娘主动告诉我的,她似乎对自己没有看管好绿樰一事十分自责,也很怕你会因此怪罪她, 从而中断与她的合作。”
……她怎么把梅氏给忘了。
他当众扒了汪氏的假脸皮, 又成功把她娘带出了广安伯府, 梅氏那么胆小又聪明的人,不马上主动请罪,亡羊补牢才怪呢。
“原来是这样……”苏妗恍悟之余稳住心神,飞快地琢磨起了应对之策。
事已至此,不承认是不行了,但要是就这么承认的话……
好像也没事?
毕竟温婉贤淑不等于柔弱无能,懂事守礼也不等于受到欺凌的时候不能反击。再说她和梅氏之间的合作连反击都算不上, 充其量就是合理防御, 根本算不得什么。
想通了这一点, 苏妗顿时心下一松。现在的问题只剩下梅氏为什么会怕她一个晚辈了, 这才是她温婉淑女人设会不会崩塌的关键。
这么想着, 她就眼睛微转地开了口:“三婶娘对于自己答应过的事, 一向极为负责,妾身也是深知她的为人,才会请她帮忙照顾母亲。加上三房在府里的处境也……她是实在着急不安,才会主动跟世子说起这些。”
她摇头苦笑,一副因为家丑外泄而尴尬不已的样子,“叫世子见笑了。”
因为责任心重,所以才会对自己的失察感到不安,又因为自己在府里的处境也很不堪,所以梅氏才会怕她终止合作,往后不再给三房撑腰。
这个解释简直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苏妗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越瑢却是愣了一下,微微眯起了眼睛——虽然这话听着很合理,可她这一顿解释的,怎么感觉有点刻意呢?
不过打死世子爷,他也想不到自家媳妇儿温婉柔弱的外表下,住了个给梅氏留下了深刻阴影的暴力女壮士啊,因此虽然觉得怪异,但他思索片刻无果,便也没再去纠结这个问题了,只摇头说道:“你我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见笑的?这些事儿,你该早些告诉为夫,如此我也能帮你想想法子。”
见他没有再追问,苏妗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她垂下头,不好意思地说:“世子修行繁忙,妾身不敢打扰,何况二叔二婶对我娘虽然……并非出自真心,但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再加上有三婶娘暗中相助,妾身便想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要是换做别人,她自然不会放着他的大腿不抱,毕竟夫妻一体,遇到麻烦了找自家男人帮忙解决一下,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可问题是,从前的他,在她心里那就是个神圣高洁的天外仙君啊,她哪敢拿这种凡俗小事去打扰他修行?
苏妗心下腹诽,面上却只继续叹道,“谁想一不小心,竟出了这样的事儿……也怪妾身自己太粗心,明明经常去看母亲的,却始终没有发现这些异常。”
见她面露自责,越瑢温声安抚:“这怎么能怪你呢?绿樰是岳母大人的贴身丫鬟,日夜照料岳母大人的起居,她有心相瞒,你自然难以察觉,除非是发生今天这样的意外。”
这姑娘比他印象中机智很多也坚强很多,就是目前看来,性格还是有些软,为人也过于温柔善良。
当然,对着他也还是太过拘束。
不过这些都只是眼下他在她身上看到的,也许等两人再熟悉一些,他还能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
越瑢这么想着,嘴角微微一翘,心中生出了某种从未有过的期待。
苏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感激一笑,低下了头:“对了,世子今日在伯府里,可有看见妾身的三妹妹?”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叫越瑢倏然一愣:“你三妹妹……怎么突然提起她了?”
因心下没设防,他的反应有些大,虽然很快就收回去了,但一直用余光盯着他的苏妗还是没有错过他……或者说自己脸上那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不过是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情……”苏妗长睫微闪,一副我只是随便问问的样子,“她没有为难世子吧?”
越瑢放了心,想起苏嬿被自己整得一脑袋扎进树丛,成了只刺猬的事儿,暗笑一声,摇头说:“没有,她并未出席六妹妹的及笄礼。”
“没出席?”苏妗眨眼,“那兴许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她故意提起苏嬿,不过是一时兴起,想诈一诈他,看看他会不会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露出什么痕迹,倒也没有深究的意思。这会儿见他应对从容,便没再说什么。
却不想越瑢突然问道:“你这么问,莫非她从前经常为难你?”
他脸上笑容变淡,隐隐透出了些许冷然,苏妗一愣,想到他虽然不常回家,在外人面前也总是一副高冷寡言的样子,对待她这个妻子却一向态度温柔,关心体贴,不由心下一暖。
“没有的,她……”不敢,又不是不要命了。
后面这话不好说,苏妗一时顿住了。
越瑢见此,顿觉自己猜对了,后悔先前没多打苏嬿几下的同时,握住她的手便道:“你是我的妻子,是我镇北王府的世子夫人,若有人敢为难你,你只管为难回去,或是来告诉为夫也行,为夫自会替你做主。总之,不要让自己受委屈。”
所有的坚强都是因磨难而生,这可怜的姑娘,从前也不知在广安伯府那破地方受了多少苦,才有了如今这样独立而隐忍的性子。
还有她和梅氏之间的合作……多么聪慧却又无奈的选择啊!
苏妗不知道自家男人正在疯狂脑补,更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一下从“温婉端庄却呆板无趣的木头美人”变成了“备受欺凌却聪慧坚强的小可怜”,她神色动容地看着他,慢慢依偎进他……或者说自己那小而软的怀里:“是,妾身知道了。”
真实的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在这一刻变得一点都不重要了,只要他在她面前永远是现在这个样子,苏妗觉得就已经够了。
就是往后她得更小心一点,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她从来都不是受委屈的那个,而是给别人委屈受的那个才行,不然他一定会觉得现在的自己是个傻子……
咳。
她可不想被他一个恼羞成怒休回家。
***
打定主意之后,苏妗说话行动间就越发警惕了几分,越瑢不知她的想法,又安抚怜惜了她一番,这才自我感觉良好地带着她下了马车。
——到家了。
“世子与夫人回来了,小少爷正哭着找你们呢!”
一进门就听见胖儿子嗷嗷直哭的声音,两人好笑又无奈,快步进屋哄儿子去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明月爬上枝头,抖落了层层清辉。
两人陪着儿子一起吃了晚饭,又去看了还在坚持苦肉计,怎么劝都不肯放弃的镇北王一眼,这便回屋歇下了。
“明天一早咱们就启程,至于福生……咱们得赶路,不好带着他,就请母妃帮着带上几日吧。”看着躺在两人中间呼呼大睡的胖儿子,越瑢低声与苏妗道。
大约是一天没见着他俩了的缘故,小家伙今晚格外粘人,怎么都不肯离开。两人无奈,只能让他在这里睡下了。
苏妗正在调整小家伙扭曲的睡姿,闻言一愣:“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母妃?”
“不会,母妃常年闭门不出,日子过得冷清,有福生陪着她,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往常妾身带福生去给母妃请安的时候,母妃似乎并不是很愿意见到我们……”苏妗迟疑了一下,说,“倒是福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别人都很怕生,却总是一看见母妃就笑,也很爱亲近她。”
越瑢也觉得挺奇怪的,就那他母妃那张谁都欠她一百万两似的冷脸,哪有他看起来和蔼可亲?偏偏小家伙就是不爱亲近他,反而总喜欢拿自己热乎乎的小脸却贴他母妃的冷屁股。
“这说明他们之间有缘。”暗搓搓地捏了捏儿子肉嘟嘟的小屁股,越瑢这才丢开心中的郁闷说。
“可母妃……”
“放心,为夫会说服她的。”
带着小家伙一起去青云山确实不现实,毕竟他们这回不是去游玩的,可要是把他留在府里……小家伙认人,平常除了她和栖露,也只有在见到萧氏的时候才不会闹腾……苏妗想了想,果断放软声音,语气依赖道:“妾身相信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