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铜镜里的女子乌发披散,眼神惊恐,五官却是他无比熟悉的模样,再一看床上躺着的“自己”……
越瑢不敢置信地掐了自己一把,半晌方才在那清晰的抽痛感中,艰难地挤出了三个字:“夫……夫人? ”
苏妗默念着“快点醒来”没理他,直到越瑢踉跄着冲回床边,晃着她的身体又叫了她一声,她才愣愣地睁开了眼睛。
“夫人!我们……”
啪!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大巴掌扇下了床什么的,越瑢:“……”
会疼,所以不是梦,是真的……苏妗脸色大变地看着自己发烫的手心,好半晌才意识到什么似的,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世子!妾身不是故意的!您没事吧?”
“……没事。”见她惊恐内疚,越瑢哪好意思说自己脸都被她打麻了,强笑着从地上爬起来,重新上了床。
苏妗扶着他坐好,半晌才脸色发白地看着自己的大手:“所以我们这是……互相变成了对方的样子?”
“看起来是的了。”
“怎么会这样……”
话还没说完,外头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世子与夫人自打前天晚上在宫里被雷劈了之后就一直没醒过,叶太医,您快进去看看吧,这可不像您之前说的并无大碍呀!”
“这……不应该呀,我记得世子与夫人身上并无伤痕,脉象也十分正常……”
两人一愣,惊回了神。
“看来我们会变成这样,与那天晚上那道雷有关,叶太医是太医院院判,医术高明,先让他看看再说。”
越瑢努力保持镇定地拉着苏妗躺下,苏妗骇然点头,心慌意乱地闭上了眼睛。
***
小两口装作昏迷的样子,由着叶太医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翻。
然而叶太医得出的结论依然是他们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至于为什么会昏迷不醒……
“不是说前天晚上那道惊雷,是你家世子的渡劫之雷么?二位迟迟不醒,应该是渡劫太累了,需要休息……”
明明是荒诞至极的话,叶太医却说得一本正经。
“那就好……唉,幸好我家世子是天上仙君转世,受老天爷庇佑,不然换做旁人,哪里能受得住那样凶残的天雷呢!”说话是苏妗的贴身丫鬟栖露,这会儿语气里充满了敬仰。
叶太医听罢安慰道:“国师不是说了么,只有天生仙缘的人方可招来天雷渡劫,寻常人就是想,都没有那个福气的……”
两人的对话听得越瑢眼皮直抽,苏妗却没觉得哪里不对。
众所周知,镇北王府的世子爷出生时天降甘霖,解了西北大旱,有高人断言其命格不凡,乃是天上仙君转世。
一开始镇北王并不相信这话——他这种常年征战沙场的猛将,哪里会相信鬼神命理之说呢,直到小世子抓周的时候别的不抓,非抓着一路过的游方道士手中的拂尘不放,这位沙场战神才终于信了几分,并最终在那游方道士的劝说下,让他带走了小世子。
那位游方道士便是青云山长生观的观主四方道长。那是个一心问道求仙的隐世高人,小世子在他的教养下渐渐长大,成了个一心修仙,不问世事的端方青年,也成了天下人眼中的活神仙。
想到每回与他上街都要受到众人膜拜,以及每天都会有人跑来镇北王府门口蹭“仙气”什么的,苏妗心中与有荣焉。
虽说因为四方道长一句“京城这样的人间富贵地儿不利于修行”,越瑢不常回京,就是跟她成亲之后也只在过年或是一些重大节日才会回来,可她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她的夫君不是凡俗之人,自然不该过凡俗生活。且整天跟仙人似的他待在一起压力也挺大的,就这样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偶尔才去见见他什么的,对她来说就是最美好的生活状态了。
这么想着,苏妗慢慢冷静了下来。等叶太医带着栖露出去开药,屋里重新变得安静之后,她睁开眼睛看向了越瑢:“世子,叶太医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
越瑢心里发慌,面上却是镇定安抚道:“事发突然,为夫暂时也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夫人莫急,等我回青云山问问师父,便会有结论了。”
苏妗不知他在想什么,想起那位素来有半仙之称的老者,不由心下微松地点了点头:“那世子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一会儿就走,你随我一起。”
越瑢每年都是过完年,参加完宫里的花灯宴就回青云山的,要不是前天晚上那道惊雷,他昨天早上就已经离京了。
至于苏妗,因越瑢很少回京的缘故,她偶尔会去青云山看他,这临时决定跟过去什么的,虽然有些突然,却也不至于让人觉得怪异。
苏妗下意识点头,这么诡异的事情,自然是越快解决越好,只是刚要应声,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五天后是她另一个堂妹,广安伯府六姑娘的及笄之日,她答应过要给她做赞者的。
“六姑娘?”越瑢想了想,没什么大印象。他不常回京,自家亲戚都认不大全,更别说是媳妇儿的娘家亲戚了。不过一听到堂妹,他便想起了前天晚上意图算计自己的苏嬿——那个矫揉造作且不知廉耻的丫头,他记得也是苏妗的堂妹来着。
心里下意识便有些反感,青年忍着没露出嫌弃的表情,温声说道,“虽说人无信不立,但事急从权,不如我们另外请个人去给六妹妹做赞者,等解决了此事再上门致歉?”
苏妗迟疑了一下:“妾身会给六妹妹做赞者的消息早就已经传出去了,若临时说不去,外人怕是会生出什么误会。三叔三婶一向对我们母女俩照拂有加,我……”
越瑢一愣,想起了苏妗的家庭背景。
苏妗的父亲是曾经的广安伯府世子,很多年前就意外去世了,只留下了因受不住打击而疯癫的妻子和年幼的女儿。
长房没有继承人,这广安伯的爵位便落入了二房手中。可二房老爷,也就是如今的广安伯,与苏妗的父亲并不是同母所出,他的母亲,即如今的广安伯府太夫人是老伯爷后娶的继室。
原配子女与继室之间的立场天然便有些微妙,虽说那位老夫人也好,广安伯夫妇也好,这些年对她们母女俩都挺不错的,可终究是寄人篱下,又哪能万事随心呢?
再一想苏妗那句“三叔三婶一向对我们母女俩照拂有加”,青年顿时剑眉微拧,有种真相了的感觉——广安伯府三房是庶出,听说向来不大受那府里的老夫人待见,这样的身份自保都不容易,又能照拂她们母女什么?只有一个可能,她们母女在那府里过得比三房还不如,所以三房才有机会对她们伸出援手。
苏妗答应给那位六姑娘做赞者,应该也不是为了凑热闹,而是想回报三房的恩情——有镇北王府世子夫人给那位六姑娘撑场子,谁还敢因为她父母庶出的身份看低她?
这种情况下,确实不好临阵食言……越瑢怜惜地看着小可怜媳妇儿,习惯性地抬手将她搂入怀中:“那咱们就五天后再出发,不过这事儿太过匪夷所思,不能让别人知道,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这几天,咱们行事得小心些。”
不知道他正在疯狂脑补的苏妗配合地往他身上靠去:“世子说的是……”
话还没完,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栖露端着两碗汤药走了进来。
“世子,夫人!你们醒了!”看见屋里的情形,她先是惊喜,可一看两人扭曲的姿势,顿时笑容一僵,瞪大了眼睛。
他们家世子爷,竟蜷着修长的四肢,做小鸟依人状依偎在世子夫人的怀里?!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世子。
在她怪异的注视下反应过来的越瑢:“……”
不!不是你想的这样!
为了捍卫自己刚硬纯爷们的形象,他飞快地抬起搭在苏妗肩膀上的小手按了她两下,声音温柔道:“夫君,你的肩膀还疼吗?”
被这突如其来的“夫君”二字震了一下的苏妗:“……不、不疼了。”
“那就好。”越瑢说完,收回胳膊看了她一眼。
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不要露馅儿,免得叫栖露察觉出异常,苏妗沉默了一下,小声靠过去说:“栖露从小与妾身一起长大,是妾身身边最亲近的人,咱们这个样子只怕是瞒不过她。而且,万一五日后咱们还是没有换回来,怕是得劳烦世子替妾身去给六妹妹做赞者呢,到时候……”
姑娘家的及笄礼,一般不请男客,到时两人将面临不得不分开行动的情况。越瑢对广安伯府不甚熟悉,如果要替她去做赞者,必须要有栖露从旁协助,不然很容易露出马脚,引起众人惊疑——毕竟那日在场的,都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家人。
越瑢明白了她的未尽之意,一时有些迟疑。
“栖露嘴严,妾身可以保证,她不会出去乱说的。”见他不说话,苏妗心里有点儿急切,栖露是她的心腹,知道她所有的事情,私下与她说话的时候也向来都是百无禁忌,如果不让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肯定会在面对越瑢的时候把她的底儿漏出来,到时候温柔贤妻变成假面母老虎什么的,肯定会吓坏她家性格温软的夫君。
苏妗不想吓到他,她对皇帝赐下的这门婚事和越瑢这个夫君都挺满意的,没打算改变现状。
“那好,让她去把叶风也叫来吧,”越瑢不知她在想什么,想了一下说,“他是我的心腹,要是我不在的时候夫人遇到了什么问题,只管找他就是。”
苏妗心下一松,点头看向栖露,让她去把叶风找来。
栖露虽然莫名,但还是照做。没一会儿,便带着一个面容清秀,气质冷冽的少年回来了。
这便是越瑢的贴身侍从叶风了。
“进来,把门关好,我与夫人有要事要跟你们说。”
我与……夫人?
栖露和叶风看着说话的“苏妗”齐齐懵逼了一下。
越瑢组织了一下语言,指着一旁自己的身体肃然道:“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我与你们夫人因为前天晚上那道惊雷互换了身体,如今我是你们世子,他才是你们的夫人。”
栖露&叶风:“……”
两人呆呆地对视了一眼,转头就往外冲:“快来人!传太医!世子与夫人被雷给劈傻了!”
苏妗&越瑢:“……”
你们才被雷给劈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