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亦珩退开身时，眉头还是皱着的，这味道都要让他呼吸困难了。
施甜嘴唇动了下，恨不得吐出来，纪亦珩伸手捂住她的嘴。“吃下去，对你嗓子好。”
她就是用这话来搪塞他的，施甜眉头上下挑动，她将纪亦珩的手拉开，少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这是要吐了吗？”
施甜紧闭起眼帘，喉咙口一咽，才把这颗已经化掉了大半的糖咽下去。
纪亦珩拿了自带的水杯出来，喝了足足半杯子水后，那味道还是在的。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给我乱吃。”
施甜垂着脑袋，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看，身旁偶尔有人经过，她两只鞋的鞋尖对在一起，她不相信纪亦珩没有意识到，刚才他把糖推给她的时候，他都碰到她的舌头了好不好！
施甜鼻血都要喷出来了，那接触感太强烈，她都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了。
纪亦珩转身朝前走了几步，见她杵在原地没有跟上，“还怔着做什么？”
施甜偷偷瞄他一眼，她怎么觉得他没有一点害羞呢？难道这样的事情经历过太多？老练了？
对啊，纪亦珩这么吃香，以前肯定谈过不少女朋友，说不定从初中开始就谈了，不，小学……
施甜想到这，整张小脸都垮了下去，纪亦珩看着她的面色变来变去的，她走到他跟前，欲言又止后，还是开了口。“你前女友是谁啊？”
纪亦珩眼角轻眯下，“什么？”
“你初吻在几岁啊？吻过几个女生？”
纪亦珩舌尖在嘴角处轻抵了下，“你猜。”
“我哪猜得到。”
纪亦珩将她手里的背包一把接过去，施甜忙跟在他身边，“说说嘛。”
少年的目光轻落在施甜脸上，看到她眼神复杂，既充满探究又躲躲闪闪，生怕他的答案会让她一时之间受不了。纪亦珩做出副深思的样子。“我不记得了。”
“啊？”这种事都能忘记？
究竟是不记得时间了，还是不记得吻过几个女生？
如果是后者，那问题可就大了。
施甜忙吊住了纪亦珩的手臂，但是她又不好意思死皮赖脸地缠着他，非问清楚不可，她摇晃几下，纪亦珩朝她看看。“做什么？”
她抿紧唇瓣不说话，继续摇着他的手臂，少年嘴角不着痕迹勾起，就是要逗逗她，怎么都不肯开口了。
施甜那天缠了一路，都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回到宿舍，晚上没课，徐子易去图书馆了，蒋思南和朱小玉外出吃饭还没回来。
施甜想要上床躺回，鞋子刚脱掉，手机就响了。
她见是个陌生号码，便犹豫着没接，但对方又打了第二遍，施甜弯腰坐了下来，“喂？”
“是施甜吧，你出来趟，我在你宿舍门口。”
“请问，你是？”
女人在电话那头很不客气地说道，“你还想我进来找你一次是吗？”
施甜惊愕不已，更没想到经过上次的事情后，她还会阴魂不散。“我真的不知道我爸在哪。”
“我给你五分钟时间，你要是不出来，我就进去找你，到时候你别怪我没给你留面子。”
施甜不敢，上次的事情把她弄怕了，她赶紧答应着，将鞋子穿上后快步出去。
走到女生宿舍门口，停在路边的车按响了喇叭，施甜亦步亦趋地上前，司机下来替她将车门打开，施甜看到那个女人坐在后车座内，她僵硬着双腿没有坐进去。
“你放心，我不会拿你怎么样的，我只是跟你谈谈你爸的事。”
这儿来来往往都是人，施甜也不想再成为别人的谈资，她弯腰坐了进去，司机将门砰地在她身边关上。
声音震得她耳膜发颤，施甜双手绞在一处，“我一年见不了我爸几面，他也从不来我学校，我更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什么、跟什么人在一起。”
“果然啊，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这样，更别说是对我了。”
施甜紧挨着左侧，司机发动下车子，她下意识要去开车门。
“这毕竟是你学校，有些事在这谈，对你也不好，不远处有家咖啡馆，你跟我过去吧。”
施甜不由后怕，她不知道跟她上车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万一这人找不到爸爸，把全部的怒火撒在她身上怎么办？
女人脸色严肃，一路上没再跟施甜说过话，到了咖啡馆，她要了两杯咖啡后，这才切入正题。
“你爸避着我，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将我拉黑了，我找不到他。”
施甜握紧双手，她声如蚊呐，就怕这样丢脸的事会被别人给听去。“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
“他拿了我不少钱，他要再不露面，我只能报警。”
施甜心里咯噔下，“不要。”
女人拿出手机，将一张张截图放给施甜看。“这些都是我给他的转账记录，还不包括平时给的红包以及买过的东西，你算算我在他身上花了多少钱。”
施甜脸上火辣辣的，就好像被人剥光了衣服丢在人群中一样，她指甲掐着自己的手背，狠狠用力，她完全不懂怎么面对和处理这种事。
施年晟肯定是铁了心的在躲这个女人，就算跟他说了实话，他也不可能出现的。
施甜一语不发，女人冷哼声，“花了我这么多钱，就想把我一脚蹬开，你觉得世上有这么容易的事吗？”
施甜垂着脑袋，这种事，她连个发言权都不配有，她如今坐在这，就只能被人指着鼻子骂。
“父债女偿，这笔账是不是应该归到你头上？”
施甜闻言，小脸不由轻抬下，“可以，但我现在还在上学，没有那么多钱，还有……你能不能不要报警？”
“你要是答应还钱，我就放他一马，只要你把钱还上就行。”
“我可以慢慢还你，等我有了工作，会还得更快……”
服务员送上了咖啡，将其中一杯放到施甜面前，她将放在桌上的两手收回去了。
“等你工作，还要等你稳定，我可没那么多时间，我都不记得我在他身上花过多少钱了，有些是你情我愿的，有些只能算是借他的，这样吧，你还十万就好了。”
施甜倒吸口冷气，别说是十万，她就连一万都拿不出来。
“我会尽快还上的。”
“那你准备怎么还？”
“每个月还你一千，行吗？等我工作以后，我有多少工资就给你多少……”
女人厉声打断了施甜的话，“你当打发乞丐是不是？一个月一千，真是好笑。”
“但我真的拿不出那么多……”
“这好办，把你爸喊过来。”
施甜紧紧地闭上唇瓣，女人轻啜口咖啡，不紧不慢地说道，“一个月还我一万，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去弄到钱，哪怕去借、去抢，下个月我还来找你，你要拿不出一万块钱，我就找你学校领导，让他们通知你爸爸过来。”
“不要！”
女人将咖啡杯重重地放到桌上，“那就下个月见了。”
她起身离开，留下施甜还怔怔地坐在原地，一万块钱对她来说已经是天文数字了，她又该去哪里弄到这笔钱？
施甜摸出手机时，手指在颤抖，她能想到的只有施年晟，她没法单独处理这件事，但就算她说了实话，他会露面吗？
施甜思忖片刻，发了条信息过去，“爸，有人到学校找我了，说起还钱的事，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你……”她编辑到这里时，停顿了很久，“你把钱给人家还上吧，这种钱不能要。”
信息发送成功后，施甜焦急地捧着手机等回音，没过一会，施年晟就回了消息，可不过就短短一句话，“大人的事你不懂，不必管，随她。”
“这怎么能随她呢？她找到我学校了，她会闹的。”
那头没有回音了，等了半晌，施甜又迫不及待发信息过去。“爸，她真会闹的，我……我害怕。”
手边的咖啡都凉了，施甜一口没喝，十来分钟后，她才等到了回音。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她愿意花在你爸身上多少钱，是她的事，好聚好散她不懂，你就应该好好劝她。还有，你是他女儿，吃他的用他的，理应跟他站在一条战线上，而不是帮着别人来对付他，她要闹，你尽管让她闹，不用理她。他现在开始了新的生活，你要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来打扰我们。”
施甜目光直直地盯着手机上的几行字，反反复复看了不下三遍，她双手无力地压在桌沿处，施甜头一低，将脸埋在自己臂弯间。
眼眶里溢出滚烫的泪水，她趴在那一动不动，施年晟的胆子向来大，那是因为碰上的女人都好聚好散了，再说当初给他花钱，是那个女人自愿的，她如今不甘心是她的事，她要闹便闹，他笃定她顶多也就是吓唬下施甜而已。
可对于施甜来说，这样的吓唬就等同于将她推入了地狱，施年晟不怕，她怕啊。
她不想被人瞧不起，不想时时刻刻心里都装满了忐忑，更不想女人一怒之下真的去报警。
她身上是有些钱的，施年晟给她的生活费，她能省就省，再加上过年还拿了个红包，可零零散散加起来，离一万块还差得远了。
施甜能想到的赚钱办法，就是去做兼职，但她白天有功课，只能趁着放学后去找。
施甜投了几个兼职的简历，工资待遇都差不多，有家店当天就让她去面试了。
她到时候还要学习怎么制作奶茶，店里也卖甜点和小吃，由于人手不够，所以需要招小时工。
工资都是规定好的，十八块钱一个小时，时间也相对自由些，施甜跟老板说好了，她可以放了学过来做兼职，可一旦她有事，她也能请假。
第二天，施甜推开校园广播室的门进去，纪亦珩正在看稿子，她坐到他身边，少年抬头看她眼。
“你这周末还要出去吗？”
纪亦珩想了想道，“嗯，要去城东面试。”
“那我陪你去。”
周末外出，她一向都是陪同的，这话又是什么意思？纪亦珩端详着施甜的小脸，“有事？”
兼职的事肯定是瞒不住纪亦珩的，施甜干脆实话实说，“我找了个工作，做奶茶的……”
她话还没说完，纪亦珩的眉头就拧起来了，“你也没多少空闲时间，为什么还要去做兼职？”
“充实自己嘛，我们班好多人都去做兼职了。”
纪亦珩直起身，不放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是不是钱用不够？”
“当然不是，你看我吃得好喝得好，最近还长胖了呢。”施甜说着，拉起纪亦珩的手，让他捏了捏自己的脸蛋，“就是想赚点钱存着，就像你出去面试找工作一样，我也想要经济独立嘛。”
施甜的眼里跳跃着小星星一般的晶亮，她就是这样的，哪怕再难，都不会在脸上显露出来，所以她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能骗过。所有人看她，都觉得她心里不会藏事，活得简单，都会以为她就只是想找个兼职的工作忙一忙罢了，殊不知，她身上其实压着重重的负累，她不想让人看到她喘不过气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