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芝见气氛不再剑拔弩张, 开始引导王远山,“你都得罪谁了?”

王远山早就在想呢。

他演过许多戏,当主演的时候, 会比没工作的时候多了项补贴。但是钱并不多, 一天也就一块多钱, 应该也不会有人为了这点钱就想要他的命吧?

他还得罪过谁?他还真想不到。

王母也拉着王父在那边合计。想了半天都没想到他们家得罪了谁。

何方芝见三人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道道来, 蹙了蹙眉,“对了, 你对象呢?他没来看你吗?”

王父和王母停止讨论, 王母坐到床边,脸上有点不高兴, “啥对象啊。我儿子都住了好几天院了。他们团里的领导,同事还有同学都过来看了, 就她跟个鹧鸪似的,一直躲在家里, 也不肯露面。”越说越激动, 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儿子啊, 前天我回家帮你收拾东西的时候,还看到她了。跟他说你住在院院。她都没来看你一眼。我看你跟她拉倒吧。你这明显是剃头挑子一头乐。你那对象心里就没你,要不然她也不能一直没联络你。”

王父也附和, “你妈说得对。那姑娘心一直不定。每次你跟她提结婚, 她就找一堆借口, 她年纪小, 她能耽误得起,可你年纪老大不小了,人家像你这么大都有好几个娃了,难道你就不羡慕?”

王远山心里不是不难过的,原本因为他没能给她买喜欢的东西,她就跟他闹。还提了分手。阳子跟他分析过后,他心里也下了决心,只是还没来得及,就发生这事了。

他望着天花板,“爸,妈,我听你们的。”

王父和王母对视一眼,两人喜极而泣,“真的啊?真是太好了。虽然你被打得很惨,可脑子清醒,也是一件大好事。”

何方芝蹙眉,打断他们的交谈,“你和你对象不是已经订婚了吗?”

王母双掌相击,气得不轻,“定婚又怎么样。他俩处了好几年,我儿子每个月一花工资,都带她买这买那。可人一出事,她就溜得比兔子还快。你说哪有这样的?”

何方芝越听越蹊跷,“她做什么工作的?”

王母叹了口气,两人定亲的时候,她还特地打听过,当时就不同意,“听说是在城南钢铁厂里当临时工,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转正?”

王远山抿了抿嘴,回答,“还没转正。”

王母愣住了,转头看向她儿子,有些纳闷,“都快一年了,咋还没转正啊?她之前不是跟咱们说嘛,她爸有关系。只要凑五百块钱,就能转正吗?”

王远山闭了闭眼,脑子已经懵了。

王母回过头来,朝何方芝解释,“你不知道,他俩定亲的时候,她说她父母有多么多么不容易。家里孩子多,就想让我们帮她出那五百块钱。切,我本来就不喜欢她,美不死她,谁要给她出钱。她当正式工和临时工,跟我有啥关系。她赚的钱,我又花不着。”

何方芝越听心里越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怎么像是骗子呢。

不止她想到了,王父似乎也回过味来了,“咱儿子不会遇上骗子了吧?”

王母惊讶地从凳子上站起来,不敢相信,“不能吧?”

王远山猛得睁开眼睛,心中一慌,肺里好似有什么东西想要出来,他闷声咳了两声,吓得王父王母也顾不上说别的,一边一个帮他顺气。

等他终于缓过劲儿来了,王父才道,“我去趟派出所,把这事跟他们反应一下。我瞅着这事有点不太对劲儿。”

何方芝也想去,可张向阳没人照看,只好叮嘱道,“我看打人的那伙人跟他对象未必没有关系。你把这点也说给他们听。”

王父王母已经彻底懵掉了,原以为只是骗子,咋连打架也跟她有关系了呢?

王母拍着大腿道,“不会吧?我儿子对她多好啊。每个月的工资都花她身上了,就这她还打我儿子,她良心被狗吃啦!”

王父气恼道,“她要是有良心能骗人嘛。”他皱紧眉头,“不过老婆子说得也在理,就算她跟我儿子没感情,可她跟钱没仇吧。说不通啊。”

王远山已经被彻底击垮了,原本他没想把对方跟他提分手的事情说出来,可现在不说不行了,“我这个月工资没发,什么东西都没买给她,她要跟我分手。”

王母一听这话气得差点仰倒,吃她儿子的,花她儿子的,居然说甩就给甩了,她气得直哆嗦,“老头子,你赶紧去派出所,把她抓起来。这个臭不要脸的。”

王父朝儿子看了一眼,重重叹了口气,转身出了房间。

王远山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顺着眼尾流进枕头里,“妈,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一定吃一堑,长一智。”

王母气得直哼哼,根本不想搭理他。早就跟他说过,他那对象不行,可他非不听。这下好了,被骗得这么惨,还差点连命都搭上了。真是,哎!

何方芝坐到她旁边,拉着她的胳膊道,“大娘,您别生气。我瞅着王哥已经知道错了。他这人老实,没经过多少事儿。您以后慢慢教就是了。”

王母不好不给何方芝面子,她歉意地拍拍何方芝的手背,“方芝啊,你这孩子真是。我儿子连累你男人受那么重的伤。你还拿东西来看他。我还撵你走,我……”

说着,她眼泪哗哗流了下来。她飞快用手背擦掉。

何方芝故作大方地摆摆手,“没事儿。又不是王哥打得他。再说了,这事也不能怪王哥,如果不是我男人演那么坏的角色,估计他们也不能临时改了戏。”

王母知道她是在宽慰自己,事情记在心里就好,她叹了口气,“你说这些人咋这么坏呢。骗钱还不算,居然还想把我儿子给杀了……”

何方芝看了眼王远山,“我猜那些人是不想让王哥找她要钱吧。”

把人打废了,再加上现在派出所那么忙,哪有精力查他们。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说不定他们那群人已经走了。

想到这里,何方芝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大娘,我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王母忙站起来,“好,我送你。”

何方芝最后又看了眼王远山,“王哥,你好好养伤,找人的事就交给派出所就好。他们专门负责这个,肯定别我们快,你别着急上火。”

王远山点头应了,“帮我跟阳子说声抱歉。都是因为我。”

何方芝摆了摆手,“没事儿。”

说着她离开房间到隔壁房。张向阳和王远山一样,两眼只盯着天花板看。

听到门开的声音,他急切道,“媳妇,是你吗?”

何方芝缓了缓心神,“是我。怎么了?”

张向阳舔了下有些发干的嘴唇,“媳妇,我刚才想了半天,我总觉得这事有哪里不对劲儿。你说他们有六个人呢,难不成所有人都是脑子进水吗?”

一个两个脑残还能理解。这一下六个,概率也太低了吧?而且这些人说是恨他,可好像打他的次数,还没有打王远山的时候多。这有点不合理啊?

何方芝倒了杯热水,试下了水温,想喂他,又找不到勺子,“我扶你起来吧。”

张向阳眼睛看向床尾,“那边可以摇起来的。”

何方芝立刻走到床头,看到有个把手一样的东西,她摇了几下,床从中间的地方折起来了。

调整好坐姿,何方芝给他喂了水,“你说得对。这事确实有蹊跷。王大叔已经去派出所了。”

张向阳眼里有些许惊讶,“你的意思是说,你刚刚已经怀疑了?”

人跟人的差别真的不是一般的大啊,张向阳心里颇有几分不是滋味儿。

何方芝点头,“是啊。”

张向阳郁闷极了,“你咋不跟我说呢?”

何方芝笑着解释,“跟你说,有的是时间。可现在不是急着抓犯人吗?”

张向阳也顾不上生气,“你有线索了?”

何方芝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我怀疑是跟王远山处的对象有关。”

“我也猜是她。王哥这人脾气好。咱们团里没人不喜欢他的。那姑娘心可真狠啊。之前花了王哥那么多的钱,现在分手了,还要把人给打残了……”说到这里,他突然眼睛瞪大,“媳妇,你说那群人该不是……”

何方芝点了点头,“八成是!”她望了眼房间,“我估摸着那群人已经走了。”

都好几天了,估计那群人早就溜了。

张向阳一想也是。那些人之所以敢下那么狠的手,肯定是计算好的。怎么可能给别人喘息的机会。

他沉吟片刻,突然朝何方芝道,“媳妇,我有个主意,你听听,看看成不成?”

何方芝坐过来,耳朵凑到他嘴边。

张向阳把自己的主意说了一遍,何方芝听了直咂舌,眼冒星星,“我的天,你这也太……”

他媳妇又一次冒出钦佩的目光,张向阳心里很受用,嘴上却道,“我被他们打得差点毁容。如果不把人抓住,我这辈子都憋着气。”

何方芝含笑看着他,揶揄道,“没想到你鬼主意还挺多的。”

人不可貌相,这话一点也没说错。瞧瞧,多么老实的孩子,现在居然也会算计人了。

正说着话,门被人推开了,李婶拎着食盒从外面进来,“快吃吧。你肚子肯定饿了。”

虽然何方芝在飞机上吃过简餐了,但她着急张向阳,没什么胃口。现在心里总算踏实下来,也有了食欲。

她接过食盒,李婶做得饭菜很香。她吃完之后,又问李婶,“红瑾呢?”

李婶拿着张向阳换下来的脏衣服到水池那边泡,“这几天,我忙着照顾向阳,红瑾就放到杨老师家,请他照顾的。也不知道这孩子会不会哭闹?”

“那可说不定。”何方芝想到红瑾一直没离开过他们身边,还真有点不看好。

张向阳轻声道,“那你办完事,顺便去看看红瑾。可别让嗓子哭哑了。”

何方芝点了点头,“那我待会儿看完吴主任就去。”

张向阳:“嗯,早去早回!吴主任现在这个点,应该还在学校。”

何方芝吃完饭,把饭盒盖好,交待李婶帮忙照顾张向阳后,就出了医院。

刚走到门口,就见王父从外面走过来,垂头丧气。

何方芝赶紧问情况。

迎上她殷切的目光,王父根本不好意思说,“公安说,他们早就调查过我儿子那对象了,人已经跑了。他们家那房子是租的。两天前就已经退房了。”还真的是跑路了。

何方芝早就有心理准备,安慰他几句,独自坐公交车到了京都电影学院。

她去的时候,吴主任刚从教室出来,看到她来了,忙带着她到自己办公室,一坐下就问,“阳子怎么样了?我昨儿去看,连嘴都张不开。”

何方芝怔了怔,心里暗恼,不能说话,他刚才怎么叽里咕噜说了半天?这人怎么这么不会爱惜自己。

吴主任把书放到书架上,好奇地问,“对了,你现在应该很忙吧?怎么想起来看我呢?”

何方芝叹了口气,“我想请你帮忙找报社的记者,把他俩发生的事给报导一下。”

“这……”吴主任拧着眉头,不解,“为啥啊?你还嫌你男人不够出名,还想让他再挨几拳啊?”

何方芝把自己的怀疑说了一遍,吴主任更不解了,“既然他们这伤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你还报导干什么?”

何方芝给他认真分析,“有噱头啊。光靠派出所哪行啊?我们得发动观众帮着一起找。咱们国家的人民日报,几分钱一份,多的是人买。说不定就有人能把嫌疑犯给抓住呢。而且我还悬赏。提供线索者,奖励一百块钱,把人抓住者,奖励一千块钱。”

吴主任瞪大眼睛,嘴巴张得老大,“一千块钱?你疯了吧?”

“只花一千块钱就能买七条人命,我赚了。”何方芝表情十分阴狠。

吴主任艰难得咽了口唾沫,“成是成。可你这法子可是把你男人也推到风口浪尖上了。”

做他们这一行的,条条框框也很多。其中有一条就得要服从上面的领导。虽然挑起事的人是何方芝,可谁知道会不会连累张向阳呢。

何方芝摆了摆手,“大不了,以后他就不拍戏了。”大不了过几年,他自己开家公司,找导演自己拍。

吴主任见她坚持,也没再劝,“成,我帮你联络看看,也不知道他们敢不敢报道。”

何方芝倒是很有自信,没瞧见吗?现在报纸上报的都是刑事案件。两个演员因为演了一场戏,差点被人打死,多有噱头啊。不愁没人看。

何方芝朝吴主任道谢之后,就坐公交车回了杨老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