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会接到穆承阳的电话, 乔安着实惊了一下, 她下意识看向傅景知。
他被她看得有些莫名，却仍旧冲她笑了笑。
“有事？”乔安盯着自己的右手手指, 因为拉弦, 她的手指泛红，有点麻麻的。
穆承阳那头却停住了。
电话里一阵沉默，只有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的, 乔安很容易就听出他的烦躁和不安。
她拧起眉：“不说我挂了？”
“别。”穆承阳停下脚步。
他在甜品店门口徘徊了许久, 投鼠忌器的给乔安打电话, 打通了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跟夏澜的故事太长。
最后, 电话里传来一声叹息，“乔安，如果夏澜跟你提辞职或者要离开，你能不能帮我留下她？”语气很惆怅，带着点急迫。
乔安没说话。
穆承阳踢了一脚边上的小碎石：“再不然, 你什么都不用做，告诉我一声也行。拜托你了, 乔安。”
这话说得很诚恳，几乎是有些低声下气了。
乔安心下觉得奇怪：“好，我知道了。”
她仍然没有刨根问底，就像她当初好奇夏姐明明在日本学过专业的点心制作, 却还是选择来到她这个刚起步, 甚至一无所有的甜品店一样。
等她挂断电话, 傅景知坐下来, 侧过头看着她，目光沉静，“是承阳？”
乔安也看向他，想问的话就在嘴边，“夏姐在我店里做甜点师，穆承阳说，要是夏姐想辞职或者离开，让我知会他一声。”
她忽然想起前两天穆承阳到她店里，一本正经对她说心有所属的模样。那会儿，她祝他好运，而他一脸落寞。
没想到会是夏澜。
“时间差不多了，回去？”傅景知没多说，又一次将拧开了瓶盖的水递过去。
乔安接过来，接连喝了几口才点头，“嗯，我开车了。”把水装进包里，她背上包。
傅景知跟在她身后：“我车在B区。”
“我在F区。”
傅景知遗憾的摊手：“看来电梯里要分道扬镳了。”
乔安侧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晚的傅老师在她面前犯蠢太多，他竟然看着特别活泼接地气。
不知不觉的，她说话也不客气起来，“后天我还来，傅老师，你来吗？”她说着说着，怎么都憋不住笑，声音里透出点小骄傲，“下次我不笑你，射到隔壁靶子我也不笑你。”
玩笑的语气，傅景知一点没生气，定定的望着她，“肯定来！乔老师，下回劳烦你还给我指方向。”
电梯到达B1，乔安先出去，“好啊，我先走了。”
“嗯，路上注意安全。”
乔安找到自己的车，开车上路。一路上微信提示音响个不停，她本来想趁着红灯拿手机看看，结果，沿途几个红绿灯路口这个点居然还有交警在，她彻底歇了心思。
回到家，她洗完澡开手机，微信“发现”角落上竟跳着52的数字，她没去管，先看私聊。
第一条就是周欢的。
【周欢：玩射箭了？下次找我哥啊！】
【周欢：我哥可是射箭高手，他初中那会儿拿过市里的二等奖！下次让他做你教练，绝壁是最好的教练了。】
看完，乔安“蹭”的从床上弹起来，脸都绿了。
【乔安：你哥哥这么厉害？】
她绕着自己的大床走了一圈，心绪久久不能平静。半晌，她把手机锁住，从床头柜抽了张纸巾，仔仔细细将整个手机擦了一遍，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
周欢回得很快：可不是，百发百中，神射手！
乔安气得牙痒痒。
百发百中！
是挺百发百中的，次次都射到隔壁靶子！
还是十环！
她还对他说什么了？自以为是的给他当起了教练，又是拿箭把方向，又是给他看靶子的。临走前，炫耀似的约他下次一起玩！
周欢显然不知道今晚跟乔安一起射箭的就是傅景知，消息不停歇的发进来，顺带狠狠夸了她哥一把。
【周欢：我哥挺厉害的，会得最多了！我小时候最喜欢跟他玩了。】
简直火上浇油。
乔安心头那把火烧得更旺了。
既愤怒又羞赧，自己这班门弄斧的小得意，傅景知他到底是玩箭还是玩她？
戳痛了脑袋都想不通，她忍不住点开傅景知的微信，想要问上一问。
对话框被点开，微信自动刷新，他的头像竟然换了。
换成了一把泛着银光的弓，上面还架着支箭。
几个意思？
想要质问的冲动瞬间熄灭，乔安恨恨的关掉微信，打开飞行模式，倒头就睡。
只梦里，那个射满箭的靶子反反复复出现，扰人清梦。
*
翌日，乔安一早去店里，因为没睡好，她有那么点萎靡不振。可她没想到，夏澜倒是比她还早，端端正正的坐在收银台发呆，面色并不好看。
见到她，夏澜起身，“乔儿，我有事想跟你说。”表情十分严肃。
乔安心头“咯噔”一下，想起了穆承阳。
夏澜长相温婉，一头半长不短的头发天天被绑成丸子头，干净利落，就如她为人处世，从不拖泥带水。
“夏姐，跟穆承阳有关？”乔安主动问。
夏澜一愣，笑得从容，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似乎不起一丝波澜，“嗯，跟他有点关系。乔儿，对不起，以前我说过要跟你同进退，不过，这回我得先退场了。”
乔安脸色骤变：“夏姐，你要辞职？”
夏澜点点头：“辞职报告我就不写了，跟你说一声。”
“夏姐，你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也不是冲动的性格，就为了穆承阳？”
“乔儿，对我来说，就他不一样。”
乔安怔松：“那你们……”
夏澜在她的注视下，笑容微敛，“分手了，分了很久了。”
“夏姐，那我也跟你交个底。”乔安犹豫，最终还是决定告诉她，“昨天穆承阳给我打电话了，他说要是你辞职，一定要告诉他。”
“还有，夏姐，穆承阳是我相亲对象。”
夏澜唇边的笑终于彻底散去：“我跟他性格不合适，但老实说，他其实挺好。”
乔安语塞，只听她又说：“乔儿，可他更适合做朋友。”
乔安笑了，她知道夏澜不过是就事论事，还是忍不住想笑，“夏姐，穆承阳告诉我他不喜欢我，早就心有所属了。他跟我相亲就是应付应付而已，等过段时间，我俩同时跟家里说没看上对方就成。”
“哦，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她强调。
夏澜却摇头：“乔儿，我明天就走。”
乔安拦住她，盯着她看了会儿，迟疑道：“夏姐，下次穆承阳再来店里，我给你挡着行不行？你不是常对小赵说女人要有自己的事业？即使穆承阳是你的例外，你就忍心扔下我不管了？你要一走，我上哪儿找个像你这么牛的点心师？夏姐，你就可怜可怜我呗，我绝对站你这边。”
“乔安，我……”
“夏姐，你消失一回就能保证穆承阳以后绝对遇不上你了？这世界可够小的，墨菲定律，你控制不了。还不如安心待着，说不准能以毒攻毒。夏姐，你再考虑考虑，行吗？”
夏澜沉默，若有所思。
*
隔天，夏澜果然没再提辞职。
乔安晚上去练瑜伽，结束后，傅景知仍旧在休息室等他。这人在她面前一副无比坦然的模样，丝毫不露心虚，她看了两眼，没搭理。
傅景知蹙眉，又很快松开。
两个人跟着上次的教练去射箭，乔安一声不吭带好护具，拉弦射箭，离弦的箭重重的插进靶子，发出“噗”的声响。
傅景知调整完护腕的位置，拎着弓走过去，“乔安？”
乔安依然没吭声，一眼都没看他。
瞧她射箭的劲，傅景知想了半天，既欣慰又惆怅。
小姑娘终于学会在他面前撒气，会不客气的摆脸色了。
突然想起前两天乔安的朋友圈，他扔下弓退到她身后，右手拉住她的弦，“乔安，我会射箭。”
半搂着她的姿势，一瞬间，她的手都僵了。
傅景知了然：“对不起，你怎么知道的？”
他怀里的乔安抿着唇，不肯说。
傅景知低头，看着她颤动的睫毛，退开几步。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问周欢：你跟乔安说过我会射箭？
【周欢：哈哈，快感谢我！！老哥，我可给你创造了绝佳的机会，除了欧洲游，要不要再给我赞助个包。】
光文字就能看出她的得意，尾巴都快上天了。
【周欢：不用LV，TB的就行。】
似乎是怕傅景知不懂TB的缩写，周欢立马补充：Tory Burch。
傅景知憋气，将某个上蹿下跳的姑娘拉进黑名单。
“乔安，对不起。”然后，他硬蹭上去，再次道歉。
乔安终于转过身，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起面前的男人。
最初见傅景知，她以为他是研究生，满身的书香气，看着气质温润，带了说不清的气势。后来，知道他是楚谧常提到的傅老师，她对他敬畏居多，从不敢放肆。
直到这会儿，乔安又觉得傅景知像颗汤圆，芝麻馅的，里面大概是黑的。
她有些困惑：“傅老师，听说你百发百中。”
见她终于肯跟自己说话，傅景知的目光凝在她手里的弓上。然后，他从她手上接过弓，摆出上回漂亮的姿势。
松弦，一把就中十环。
乔安眨了眨眼睛，从箭筒里取出箭递过去。
箭一出，又是十环。
一连十箭，不是十环就是九环。
连围观的教练都忍不住鼓起掌。
而傅景知只是握着弓侧头看她，流淌的笑意在眉眼间渐渐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