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几句，两人都伏在会议桌上打瞌睡。小盹一会就醒来，醒来一会儿，武宝民就进来了。走进来对他们说：“叫你们等了。好在没喝酒，否则就更晚了。要是换了以前，不到三点钟，这顿饭说不会吃好。”说着压低声叮嘱说，“等会，你们说话的时候，要注意。”

雷鹏飞和郭小茹都点头应诺，但注意什么，他们心里各有各的想法。一会儿，郁启生和高富荣走了进来。郁启生脸板板的，在主席位置上一坐下，就对郭小茹说：“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郭小茹说：“上午来的，但一来，就说你们在开会，我们就坐在办公室里等。中间，正好被武乡长看到，我们问郁书记在哪里？他说在开会。我才对他说，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向郁书记和高书记汇报。”她没说来找谁。”郭启生还是不高兴地说：“来之前，你应该给我打个电话约一下。”

郭小茹不吱声，多说会露馅。郁启生霸道地说：“你说吧，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叫高书记一起来？”

郭小茹朝雷鹏飞看了一眼，雷鹏飞面对郁启生，直截了当地说：“郁书记，我们是来向你们反映谢有财腐败问题的。”

“什么？谢有财腐败问题？”郁启生身子一震，脸色顷刻阴沉下来。他想阻止雷鹏飞说下去，可见乡纪委书记高富荣也在，不敢这样做，只好说，“你说吧，什么腐败问题？”

高富荣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要录音。郁启生连忙朝他摆摆手，说：“老高，先不要录音，听了以后，我们商量一下，再决定怎么办。”

对郁启生明显的庇护行为，高富荣有些不满，但只得听从一把手书记的意见，关了手机录音。雷鹏飞却不理解了，心想为什么不能搞录音？你是不是受过谢有财的贿赂？就不管不顾地对高富荣说：“高书记，你录吧，我反映的问题句句都是实话，不怕对证和调查。”

郁启生皱眉看着雷鹏飞，对他如此骄横的态度，非常意外和恼火，但当着高富荣和武宝民的面不便发作，只得捺着火气，看着雷鹏飞不说话。

“我到前桃村的第三天，就发现了谢有财的一个秘密。”雷鹏飞神情肃然地说，“本来，我也不想说，一直为他守着这个秘密。但最近谢有财越来越不像话，再不制止他，他就越走越远了。为了挽救他，我才让郭书记陪着，来向你们反映的。”

“什么秘密？你简单点说。”郁启生口气很是严厉，想提醒他要口下留情。

高富荣不顾郁启生的反对，还是悄悄打开手机录音功能。

雷鹏飞不看郁启生，只管叙述说：“我从一个贫困户家走访出来，下山时看到一辆双塔那轿车停在路边，车子里没人。当时，我还不认识谢有财，也不知道这是谢有财的车子。只是出于好奇，走进山里面去看。一看，我吓了一跳。我看见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面对面贴在一起，站在一块山石背后。他先是送给她一部苹果手机，然后欣喜地告诉她，这次帮村里出去销售桃子，他拿到二角钱一斤的回扣。我这才知道男的就是村长谢有财，女的是村口商店的女老板小芹。他们站在那里干起那事，我就吓得逃走了。”

三个乡领导都听得屏住呼吸，办公室里寂静无声。

“为了制止他吃回扣的行为，给村民争取更多的利益，上次去市里办事，我联系了一个桃商，以一元五角一斤的价格订了一份合同。”雷鹏飞平静地叙述着，“桃商要给我二角一斤的回扣，我就决定把回扣上缴给到村里的账上。没想到同时，谢有财偷偷带着韦芳芳出去，订了一份一元一角钱的合同回来，要低价出售村民的桃子。在卖桃现场，他与我们发生了争吵。他拿着村里的公章，不给我们的合同上盖章，就说我们的合同无效，坚持要执行他的低价合同。最后实在没办法，我就说，你只要将桃子的价格也涨到一元五角，我就把这个业务让给你。他只肯加到一元三角一斤，也就是把他把二角一斤的回扣拿出来。涨到一元五角，那个桃商坚决不肯，他才没有得逞，但在现场扬言，他要给我好看看。”

三个乡领导的神色开始出现不同的反映：武宝民生气地鼓动着腮帮，不停地看郁启生的脸色；高富荣脸色看似平静，目光却极为严厉，也不时地朝郁启生投去有意思的一瞥；郁启生则脸色阴沉，眼睛眨着，似乎有些尴尬。他眉宇间皱成一个结，不时地偷乜一旁的郭小茹。

雷鹏飞目光平视着他们，又惊心动魄地说：“昨天下午，村里差点发生了一起严重的群体冲突，两家人家都准备好伙拼的家伙，也是谢有财的腐败造成的。”

“啊？”三全乡领导都惊得同时“啊”出声来。

雷鹏飞掌握着说话的技巧，把这件事的经过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然后说：“谢有财平时不来村委会上班，把自己的搞成了第二村委会，与郁书记搞对立，严重影响了村里的工作和发展。所以我建议，对他进行撒职调查。”

三个乡领导都听得目瞪口呆，会议室里的气氛有些紧张。郁启生的胸脯在鼓荡，他眯着一双三角眼，不满地扫视着郭小茹。

雷鹏飞见情况不太妙，连忙提高声音补充说：“我原来是不认识谢有财的，与他无怨无仇，但到了前桃村只两个星期，就发现了他这么多的腐败行为。那么，他在十多年的村长任职期间，做了多少损公肥私的事情呢？这应该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对他进行彻底调查。我无私无畏，所以不怕他报复我。郭书记反对我来公开举报他，是我把硬把她拉来的。我说，现在中央正在积极推进反腐倡廉工作。在打老虎的同时，也在打苍蝇，重视并加大对小官大贪的查处力度，你还怕什么？”

他最后的几句话起到了一定的威慑作用。原本想用发火的方式来压制雷鹏飞和郭小茹的郁启生，也不得不收起保护亲信的锋芒，转脸温和地问郭小茹：“小郭书记，他反映的内容属实吗？”郭小茹回躲着他喷火的目光，点点头说：“属实，句句都是真的。”

郁启生看了高富荣和武宝民一眼，表态说：“如果小雷同志刚才反映的情况都是真的，那么，谢有财确实是有问题的。但高书记，我们还是要慎重对待这件事，因为这牵涉到一个村干部的前途问题。我们要对谢冰有财进行调查，等调查结果出来后，再决定处理他的办法。高书记，你件事，就由你来负责。在查清事实前，我们要保密，不能对外乱说，也不要向上反映。雷鹏飞同志，还有小郭书记，你们也要注意保密。这既是为了调查工作的顺利进行，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

雷鹏飞和郭小茹，武宝民和高富荣都面面相觑。

武宝民犹豫了一下，看着郁启生说：“郁书记，你有不同意见。对于谢有财的问题，我们乡里早有耳闻，也有村民多次来反映过，但我们一直没有引起重视。听之任之，让他的胆子越来越大。刚才雷鹏飞同志反映的情况，如果属实，就完全可以对他采取必要的措施，我们在向县里反映情况后，对他实行停职审查。”

高富荣马上表态说：“郁书记，我也同意武乡长的意见。起码我们应该向县纪委汇报这件事，让县纪委下来，与我们乡里一起调查他的问题。”

郁启生急了，提高声音说：“我说你们有没有头脑啊？雷鹏飞同志来反映谢有财的问题，出发点的是好的，也是有勇气的。但他的话还只是一面之辞，没有经过核实，我们怎么能就采取措施呢？这也未免对我们的村干部太不负责任了吧？我不是庇护他，我这是抱着对我们每个村干部负责的精神，才这样说的。”

会议室里其它四个人都呆住了。他们谁也想不到，郁启生竟敢公开庇护谢有财。

更让他们目瞪口呆的，是郁启生接着的一席话：“我们细致想一想，从刚才雷鹏飞同志反映的问题来看，谢有财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最多是生活作风问题，和贪些小便宜而已。他与商店女老板的关系，是不是生活作风问题？他为村里卖桃子，最后那个回扣不是也愿意拿出来吗？他受村民一些小礼物，不是都退给人家了吗？还有什么问题呢？你们说说，我们一些村干部，包括乡干部，谁没有一些小问题啊？”

武宝民高富荣和郭小茹都傻眼了，雷鹏飞的胸脯鼓荡起来。

郁启生见他的话收到一定效果，又说：“再说，他谢有财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你郭小茹就没有问题了吗？你雷鹏飞的用意难道纯粹就是为了工作吗？”

敦小茹的脸涨得通红。雷鹏飞的眼睛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