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季小唐的话后,顾文熙遍体生寒, 如坠深渊般惊恐, 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可她根本顾不上细想太多,也无力反抗,只想让智衡平平安安的离开,更加用力的抱紧了季小唐的手臂, 一遍又一遍的哭着求他:“小唐你放了他吧, 我求你放了他吧。”
季小唐无动于衷, 面无表情的盯着智衡, 神色冰冷的令顾文熙不寒而栗。
智衡七点就来到了美术馆, 一直在美术馆后门等了一个多小时。她昨天说要跟他一起走, 所以他今天就是要来带她走, 但是他没想到季小唐会跟她一起出现,再一看到她哭了, 他瞬间就慌了, 不假思索的就要冲过去保护她,然而就在他抬起脚步的那一刻,视线上方突然闪起了火光, 下一刻他的胸口就中了一枪,子弹巨大的冲击力和爆破力直接把他打翻在地了。
狙击手,屋顶上藏了狙击手。
看到这一幕的顾文熙已经快疯了, 歇斯底里的喊着智衡的名字着朝着他冲了过去, 然而却被季小唐死死地拉住了手臂:“不许过去, 不许叫,不然我就让人杀了他。”
“我求你了小唐,我求你了,放过他吧!”顾文熙看到智衡还要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刹那间如惊弓之鸟般恐惧,害怕的浑身都在颤抖,她怕智衡就这样消失在她眼前,然后不顾一切的朝着季小唐跪了下来,紧紧地抱着了他的腿,泣不成声的哀求,“小唐我求你了,我求你放过他吧!”
季小唐全然没想到顾文熙会给他下跪,先是震惊,后是错愕,最后是绝望,双目暗淡无光,嗓音也变得无比嘶哑:“熙熙,为什么?我们为什么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顾文熙慌忙说道:“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跟他没关系,你放过他吧,我求你放过他吧。”
季小唐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突然笑了,但是笑着笑着就哭了:“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我让你回到我身边,你为什么,不答应我呢?”
顾文熙急切道:“我答应你,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季小唐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你是为了他,不是为了我。”
顾文熙真的已经快疯了:“我求你了!小唐我求你了!”
从智衡伤口中流出来的血已经在他的身侧汇聚成了一小片血泊,胸口处的枪伤像是一个无底洞,无情的吞噬着他的生命力。他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小,神智也越来越模糊了,可是还在不停地挣扎,试图从地上站起来。
他答应了她,今天要带她走,所以就算是死,他也要去找她,带她离开。
顾文熙眼睁睁的看着他越来越虚弱,害怕的像是被恐惧扼住了喉咙。她想去找他,难以抑制的想,可是她不敢,她怕小唐真的会杀了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了。然而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看到了自己的右手,心头立即燃起了一线希望,匆忙松开了季小唐的腿,跪在地上朝着他举起了自己颤抖的右手,拼命压制着哽咽说道:“我为了救你砍了三根手指,你说过……你说过你欠我一条命,你还说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现在你放过他好不好?我求你了小唐!”
季小唐像是突然被人当胸捅了一刀,浑身一僵,呆若木鸡地看着顾文熙,做梦一样难以置信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顾文熙知道,这话一旦说出来,他们两个就彻底一刀两断了,再也没有退路了,可是她更在乎智衡的命,绝望地说道:“当年我为了救你,砍了三根手指,你说你欠我一条命,现在你把这条命还给我,放了他。”
“啊?哈。”季小唐先是一愣,紧接着开始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但是他的眼泪却不停地往下流,眼中没有一丝笑意,有的只是无尽的绝望和痛苦。
顾文熙也是泪流满面,跪在地上,满含哀求的看着他。
季小唐笑了很长时间才停下来,而后他缓缓地蹲在了顾文熙的面前,伸手捧住了她的脸,用拇指轻轻地揩去了她脸上的泪痕,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眼睛,神色平静的启唇:“好,我答应你,我不光要放了他,我还要救他,我要找西辅市最好的医生去救他。”顾文熙原本暗淡的神色在瞬间亮了起来,然而还不等她将心放下,却又听他继续说道,“因为你爱他,所以,我还要用最好的货去招待他。”
面对着季小唐漆黑如墨的双眸,顾文熙再次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之中,甚至比死还难受,浑身抖如筛糠,面色如纸般惨白,紧紧的攥住了季小唐的手腕,不停地摇头:“不要,不要小唐,不要……”
季小唐无动于衷,继续说道:“他不是要当刑警吗?我一直很想知道,警察的毅力,是不是真的比普通人要强?”言毕,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把这条命还给你了,你满意了?”
“小唐,我求你了,别那么对他我求你了!”顾文熙想到了自己自杀的哥哥,想到他临死之前备受折磨、骨瘦如柴的样子,彻底被击垮了,猛地弯下了腰,将自己的额头重重的击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就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一下又一下的给他磕头,声嘶力竭地痛哭哀求,“我求你了!我求你了!别那么对他!”
“你不该骗我,更不该一次又一次骗我。”季小唐冷冷的抛下了这一句话,径直朝着智衡走了过去。
顾文熙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再一次的扑到了季小唐的脚下,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腿,拼了命的阻止他前进的步伐:“我求你了,我求你了小唐我求你了!”
“既然你不想留在我身边,我就给你自由。”季小唐神色淡漠的看着她额头正中的那片紫红色的淤青,语气冰冷的启唇,“你如果不想让他再挨一枪,就松开我。”
顾文熙是真的被吓坏了,瞬间松开了他,但还是不停地哀求他:“我求你了,我求你了!别那么对他,别那么对他……”
季小唐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没再多说一句话,起步离开了。走到智衡身边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你连韩爽和她都分不清,凭什么说爱她?”
因为枪伤的原因,智衡现在已经听不清季小唐在说什么了,或者说他什么都听不清了,整个世界里只剩下了嗡嗡的耳鸣声,而他的眼皮也越来越沉,浑身无力思绪模糊,很困,很累,真想闭上眼睛睡到天荒地老。
可是他却没有放弃,还在咬牙硬撑,依旧在不停挣扎,试图从地上站起来。
他要带她走,他答应过她。
“智衡,智衡……”等季小唐的身影消失在美术馆后,顾文熙才敢朝着智衡跑过去,然而就在她即将跑到他身边的时候,一颗子弹擦着他的头皮射了过去,她瞬间僵在了原地,甚至都不敢呼吸了,眼泪再一次冒出了眼眶,心里绝望到了极点,“智衡……”
紧接着,一辆黑色商务车迅速开了过来,两位身强体壮的男人从车里冲了出来,快步走到了智衡身旁,不由分说的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一左一右的带着他朝着商务车走了过去,然后将他塞进了车里。
顾文熙僵在原地,哭的泣不成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智衡被他们带走,因为她根本不敢动,季小唐已经警告过她一次了,如果她不听话,狙击手随时可能再次朝着智衡开枪。
这辈子,她从来都没有这么痛恨过季小唐,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但是她更恨自己,是她把智衡给害了。
当那辆载有智衡的黑色商务车开走的时候,顾文熙觉得自己的半条命也跟着走了,这天晚上,她一直在美术馆的后门外站到了深夜。
美术馆后门外是一条还未修建好的马路,清冷偏僻荒无人烟,就算是画展结束了也没有嘉宾从这里走,刚才发生的一切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更不会有人知道智衡被带去了哪里。
深秋的寒风萧瑟,冷而锋利,顾文熙身上只穿了件礼服,双肩全部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冷,眼泪已经流干了,脑海中回荡的全是季小唐的那一句:“因为你爱他,所以我要用最好的货招待他。”
折磨她爱的人,才是季小唐对她最大的报复。
她当初就不应该跟智衡有任何瓜葛,这样的话他就不会被她连累了。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必须要救他,她不能让智衡就这么被毁了。
深吸了一口气,顾文熙拼命控制着自己已经崩溃的情绪,硬逼着自己恢复理智,同时伸手擦干了自己脸上的眼泪——她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找一处安身之所,好好地计划下一步该怎么做,怎么才能救智衡。
向组织求助吗?不行,现在不能求助组织,不然就自动宣告着她的任务失败了,并且是彻彻底底的失败,一定会对她爸造成巨大的的打击,而且组织也不会再让她自由行动,可是她必须要有自由,不然就没有办法救智衡了。
更重要的是,一旦她回到组织,也就自动宣告了韩爽变节,那么韩爽就会彻底叛变,她应该还在动摇,她必须争取到她,现在只有韩爽才能扳倒季小唐。
可是,她现在能去哪?整个西辅还有哪里能容得下她?
顾文熙现在的心态就像是如履薄冰,随时处于崩溃的边缘,她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就在她茫然无助的时候,突然看到身前的那滩血泊里,躺着一把黑色的车钥匙。
紧接着,她的视线又模糊了,眼泪再次无法克制的流出了眼眶。
这是智衡为她留下的车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