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九章 迂回曲折(1/1)

第四八九章

正如金英所料,正统皇帝给丰城侯李贤丢了个“精神嘉奖大礼包”过去,朝堂上并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高呼“陛下圣明”的,当真是不在少数。

因为李贤他真的算是外朝的人了。

在一片歌功颂德声之中,朱祁镇似乎找到了自信一般,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赈灾之类的政务上,处理的就十分的得心应手了,就连杨溥、胡濙这种老成谋国的大佬,一时间竟然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所以哪怕是广西庆远有蛮人作乱这种事儿,都没有引起外朝上的什么大讨论,毕竟比起闽北的矿盗来,庆远的叛蛮都是傻叉一样的存在,直接发文给广西总兵官安远侯柳溥讨平也就是了。

不过接下来的外朝的某些举动,就从里到外地透着一股子玄乎了,年轻的皇帝没什么感觉也就罢了,见多识广的金英可是从里面嗅出了一点点不同寻常的味道,然而那一点点味道,就如同天马行空之时的灵感一般,一闪而逝,却难以掌控。

因为上到朝堂下至士林清议,都开始吹焦宏和李信了。

大抵是因为浙江南部三府的倭寇,在杨尚荆手底下的巡防千户所的打击下,基本上是销声匿迹了,就连台州这么个倭寇的重灾区,这会儿都国泰民安了,这分明是当年户部侍郎焦宏妙计定海疆,备倭都司总兵李信用兵平倭寇嘛!

金英闹不明白的地方,就是这一点。

只要不是傻逼,都明白一点,靠着李信和他手底下那浙江沿海的十九个卫所,标准的守成有余进取不足,别说平定倭寇匪患了,就是保证沿海不再出点儿类似“倭陷大嵩所”的事儿,都不敢拍胸脯。

沿海能够大定,说白了还是杨尚荆在东南的那一通儿骚操作,这一点外朝心里明白,内廷心里也是门清的。

而现在杨尚荆的个头儿,说实话也不小了,不能说直接和户部右侍郎焦宏掰腕子,可是焦宏这个户部右侍郎也不敢直接去怼杨尚荆的,这种拿着杨尚荆的功劳往焦宏脑袋上扣,还没有激起杨尚荆一派人马不满的事儿,本身就透着诡异。

哪怕金英只是个太监,他也明白一个道理,事出反常必定有妖啊。

可是他哪儿知道,杨尚荆绝对不是不想要这个名头,然而焦宏焦克明他太牛逼了,这些年下来,也算是外朝的一块招牌了,直接正面起冲突,内阁、六部的大佬们直接帮他站台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做个和事佬基本上就是极限了。

至于自己上……杨尚荆估摸着,自己的手腕再粗个三五圈儿,才能勉强和人家掰掰腕子,所以想要拿下备倭都司这么个浙江沿海的防倭体系,就不能和焦宏刚正面。

要迂回。

然后杨尚荆就琢磨了,反正备倭衙门和备倭都司之间有交叉重合的部分,而且是大部分,所以杨尚荆直接把自己的功劳往焦宏头上扣,朝野上下不会有丝毫的反对声音,只有让焦宏满意了,自己下面的步骤才不会被人掣肘。

至于自己手下人的不满嘛……基本上是不会有什么不满的,毕竟能发出声儿的,如徐尚庸之辈,现在已经处于升无可升的境界了,就和他杨尚荆一样,除非再来一次藩王力推。

然而藩王们又不是傻逼,干涉朝政的事儿做个一次两次的,叫“忠心耿耿,为国选贤”,干多了就成了“干涉朝政,心怀不轨”了,这得多傻缺才能冲上去抢这个名头?

所以说,为了最终的胜利,不能去争一城一地的得失,而且要建立广泛的反对内廷的统一战线,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于是乎,杨尚荆就闹出了这么一个迂回曲折的套路来,先发动手底下的人,去吹捧焦宏,直接把焦宏当年上书成立的备倭衙门捧到天上去,这样的话,等备倭衙门被裁撤的时候,就显得名正言顺了很多。

最起码,焦宏不会被攻讦,被扣上“虚设衙门,空耗粮秣,识人不明”的大帽子,反而会得个“慧眼识人,运筹帷幄”的嘉奖。

而李信那边,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被攻讦了,虽然到了最后,大家都知道这是杨尚荆和中枢斗法,迂回曲折出来的路线,可是谁也不会介意他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备倭都司吧?

毕竟当年他出任备倭都司总兵的时候,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要安抚建文旧臣,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是地头蛇,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当时设立备倭衙门的时候,随着太宗皇帝北上顺天府的那部分勋贵,想要重新在南方找到自己的立足点,因此和留守南直隶的勋贵产生了摩擦,双方都想着让自己的人上位,结果最终折衷出来了一个李信。

所以,只要于名声无损,对李信而言,就已经不算是什么损失了。

腊月二十六,老百姓家境稍微殷实一些的,都开始杀“肉食”割年肉的时候,内阁里面开始了对杨尚荆这段时间的动作的相关讨论。

“这杨尚荆的计谋,倒也称得上是双赢。”最近朝堂上的事儿很顺心,杨溥都显得年轻了不少,说话也没有那么沧桑了,“焦克明那边,性和找个时间去和他谈谈罢。”

如果杨尚荆直接就要刚正面,那是不识大体,外朝的大佬们绝对不会让他由着性子胡来,但是杨尚荆既然选择了一个迂回曲折的道路,牺牲自己的一部分利益,鼓捣出来一个双赢的局面,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而且杨尚荆也会得到相应的补偿,封官加爵是不想了,这个年岁正四品,又不是什么皇帝宠臣,已经是极限了,不过粮饷啊、军权啊之类的实例,还是可以给一些的。

马愉点点头,脸上全是笑意:“这是自然,这杨尚荆不过而立之年,便有如此谋划,先太师文敏在天之灵可安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