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百零九章
两头凶兽对峙,一方龇了牙,另一方肯定是要吼两声儿的,否则对方当即就能扑上来。
现在这黄岩县里,杨尚荆可以算得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凶兽了,而用药毒死了刘琪这个主簿的人,或者说这个人背后的势力,也算得上是凶兽了,所以在面对他们龇牙的情况,杨尚荆很干脆地发出了一声怒吼。
县衙里的捕快们别分马快步快,有一个算一个,在杨尚荆的怒吼声中,成群结队地冲进了县城之中,然后本县一个个有活力的社会团体的老大,就在这种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一脸谦卑地匍匐在这些更加卑微的国家公器的面前:“差爷,您老人家怎么有空来小的这儿了?快请里面坐,快请里面坐……”
要搁在平时,城里这些有活力社会团体的老大还算个人物,混的一个两个也是有头有脸,看着一个个县衙的捕快,也能拱拱手来个称兄道弟什么的,那架势,妥妥的人五人六。
然而……然而今天这帮差爷们一个个全都拎着刀子,一个两个脸上冷的就像深冬的寒冰,配着雪亮的刀子,大夏天的让这帮吆五喝六的“大哥”们直哆嗦,生怕自己手底下哪个没开眼的小弟冲撞了贵人,县衙的老爷们受了指示,下来拿人问罪,拿自己怎么找也得落下一个“管教不严”的罪过,交钱都是轻的,一顿好打甚至掉脑袋都是有可能的。
这个时候再脑子不灵醒,仗着私人关系多好多好嬉皮笑脸,那就纯粹是自己找不自在了。
“带着你的人,挨家挨户给我查,最近有没有外乡来的人,如果有,通知我们前去查验。”赵捕快声音里都是冰寒,眼睛里全是杀气,要不是这话很有种温暖人心的作用,只怕面前这个劳什子“白虎堂”的大堂主能直接被吓尿了裤子。
没辙了,谁叫他们跟了个倒霉催的班头?就因为他们班头没长眼,直接投靠了刘琪,把正管的典史扔在了一边儿,结果现在李继这个典史他抱上了新县令的大腿,直接来了一个华丽的咸鱼翻身,他们这帮人也就有了苦头可吃。
这不班头还没被一撸到底么?所以借着原来主簿刘琪被毒杀的由头,在不知道人犯长啥样的情况下,县太爷一声令下,直接让他们出来抓人,而且还来了个比限,五天之内拿不到人就会一顿板子,皂班那帮人可一直都是李继的人,打他们注定不可能手下留情,到时候他们班头挨了一顿好打,他们还能落下好处不成?
所以他们这才一个个上蹿下跳,把这些平日里吆五喝六的“道上大哥”叫出来训一顿,毕竟就黄岩县的捕快们也就几十号,想要大索全城根本就不够用,这个时候平日里上孝敬的城狐社鼠们,就得发挥一下作用了。
听了这话,这位大堂主松了一口气,干净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点头哈腰地答应着:“差爷您放心,小的这就下去吩咐,管保不误事儿,肯定能把人都找出来。”
找人嘛,这个他们在行啊,就这个年代低的要命的人口流动性,就黄岩县这么大个地方,邻里街坊的谁不认识谁啊?别说临县过来走亲戚的,就是本县城外进来卖菜的,都能直接找出来。
“若是找出来慢了,老子挨了板子,你们也别想着好过。”赵捕快冷哼了一声,吓得这大堂主又是一个哆嗦,什么“大哥”的排场、气势,在捕快们雪亮的钢刀前面,都是虚的,官府认真起来之后,专制铁拳专治一切不服。
眼看着赵捕快收刀入鞘,这大堂主转身进了门,紧接着就听里面传来他的喝骂声:“都特么给老子爬起来,出去干活儿了,给我把咱们这一片儿的人都过一遍筛子,看看谁家来了生人,快!快!快!马六你小子再给我偷懒,小心老子揍死你!”
类似的场景在黄岩县各处发生着,而县城的四门,则加派了一倍的人手,对来往行人严加盘查,巡检司的弓手也在即将调任主簿的冯毅的指挥下,走上了码头,开始对往来的客船进行盘查,一旦碰上没有路引的、或者是路引对不上的,当即拿下毫不含糊。
“冯巡检,今儿个这是怎么了?”一个船老大靠近冯毅,偷摸地塞过来一个钱袋子,低声打问着,他平日里经常打黄岩县码头上过,和这冯毅颇为熟稔。
冯毅也是老司机,一掂量就知道里面是啥玩意,珠子,三五颗大珠子,于是脸上的线条也变得柔和了一点:“县城里出了点儿事儿,我奉了县尊之命,在这里查验过往行人,你这船上若是有不熟的船客,叫出来都查验查验。”
船老大“哦”了一声,也没继续追问下去,转身下去吩咐了,跑水上这条路的没有傻子,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他可是知道的清楚。
“巡检,漕帮那边已经通知过去了,估摸着半个时辰差不多就能有一个结果。”一个弓手走到冯毅身后,低声汇报。
冯毅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就转过头来看着永宁江发呆,也不知道在寻思着什么。
而此刻的县衙里,忠叔正看着杨尚荆,一脸的关切:“少爷这般做法,只怕是收效甚微啊。”
“这个我自然知道。”有些疲惫等杨尚荆摆了摆手,“那家丁跟在刘琪身边,已是七年了,七年啊,足够他们布局,在黄岩县里面给真正的杀手弄一个合理合法的身份了,我这么做,也不过是打草惊蛇罢了,让他们见识见识我对这黄岩县的掌控能力,他们既然选择暗杀刘琪,自然是不想让朝廷对他们太过重视,想来也不会对我这个县令下手,两者结合,总能让他们投鼠忌器吧?”
停顿了一下,杨尚荆话锋一转:“只是不知道他们这般做法,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什么,能值这么大的手笔?”
“这……”作为见多识广的长者,忠叔在点头之后,也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