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灭门的县令(1/1)

第八十七章

毕竟是和倭寇厮杀过的军队,而且又是一个千户的家丁、亲兵为骨干的精锐,哪怕组织度上依旧是封建特色的低下,不过在屠杀老百姓方面,他们还是做得很专业的。

从院里整整齐齐地码着的尸体,就能看出来一些端倪了。

杨尚荆走到这些尸体的旁边,俯下身子开始观察,如常的面色让跟在他身后不远的邢宏放眯了眯眼睛,他并不知道杨尚荆的具体来历,但从现在杨尚荆的动作、神态上,就能看出杨尚荆是见过血的,这个心性、这个经历,可就有点儿耐人寻味了。

然后他就看见,杨尚荆伸手把尸体翻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将尸体复位,走向下一具尸体,等看了五具尸体之后,这才站起身来,叹了口气,对邢宏放低声说道:“千户,这般尸体,等到分巡道下来人了,可不那么好交代啊。”

邢宏放挑了挑眉毛,同样压低声音问道:“杨知县的意思是……”

“尸首都是背部中刀,少有身前中刀的,这就意味着,咱们说辞里面的‘抵抗激烈’本身就不成立。”杨尚荆眯着眼睛,缓缓说道,“这分守道本就掌管本省刑狱,这里面,保不齐就有刑狱出身的高人,现在这些尸体已然是死的硬了,即使是在想上面添刀口,也和活着的时候砍出来的不一样啊。”

邢宏放眉头就是一挑,倒吸了一口冷气,要知道,打官司这个东西,不看有多少真的证据,只看有多少假的,只要有一样是假的,顺藤摸瓜之下,就能把整个证据链砸成粉碎,虽然不知道杨尚荆在上面有什么靠山,但这一手遮天是肯定做不到的,一旦下来的是一个刚直不阿的……他就得和杨尚荆一起倒霉。

“想不到杨知县还深通刑狱仵作之事,佩服,佩服。”邢宏放笑着说完,这才问道:“依杨知县的意思……”

我懂个屁刑狱,我知道个毛线的仵作,不过就是看过几集戴着黑框眼镜的名侦探动画片,追过一部叫《大宋提刑官》的电视剧,你让我真拿着骨头分析我毛都分析不出来一根,给你说点儿原理那已经是极限了。

杨尚荆咧了咧嘴,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如今这天气已热,尸体不易保存,否则有爆发瘟疫之虞,所以不如将这些尸体尽数枭首,以石灰腌制了保存,尸体……直接火化掉了便是。”

邢宏放眼睛一睁,脸上就露出了微笑:“杨知县所言极是,若是瘟疫爆发,定是一县生灵涂炭,不若尽快打扫了黄府,以免危机乡里啊。”

大灾之后肯定有大疫,兵灾也是灾,这个搁在五百多年之后都一样,就现在这个防疫水平?几具尸体往水源里一丢,就能闹出瘟疫来,何况这黄家阖府上下人丁众多,算上仆役、女眷,总有百多口人?

杨尚荆笑着点点头:“这倒是好说,不过这里血气弥漫,我手下那些衙役只怕不堪使用,不如这般,还是劳烦千户的部属辛苦一番,如何?等这里血气消退了些,我才好让衙役们进来抄家啊。”

这就是告诉邢宏放,大家可以开始分赃了,我不管之前进来的时候,你手底下的这帮卫所士卒到底夹带了多少的东西,反正剩下的东西你还是可以取走一部分的,剩下的往县衙府库里面一丢,应付一下分巡道派下来的上差也就完了。

邢宏放眼睛一亮,他哪里能听不懂这个?所以他连忙点了点头:“都是为国效力,怎敢说个麻烦?”

转过身来,对那个百户说道:“让带人去收拾一下,多注意有没有暗格、密室之类的,不能放过一个叛逆!”

杨尚荆听了,就笑了笑,也不以为意,什么密道?什么密室?不过都是托词罢了,说白了还是这千户眼皮子有点儿浅,就想着掘地三尺狠狠搜刮一下,想来也是,大明朝文官儿的合法薪俸就少得可怜,武将更是没好到哪儿去,文官儿还能仗着掌握了财政上下其手揩点油,武将能干啥?也就喝兵血、吃空饷两条路可走了,所以这看见意外之财,一个两个眼睛都蓝了也是在情理之中。

想到这里,他也不去管这些卫所士卒到底干了什么了,转过身来,看向刘启道二人:“快些过来认人,等下还要处理尸首,时间不多。”

好悬把自己苦胆都吐出来的两个胥吏,听了这话才勉强直起身来,向着这边走来,一边儿用衣袖擦着嘴角上的酸水,哆嗦着开始翻看地上的尸首,杨尚荆眯着眼睛看着两个人的动作,转过头来吩咐一旁的卫所士卒:“去拿些水来,给这些死尸洗洗脸,免得夜晚灯光晦暗、脸上血迹斑驳,认不出来。”

那士卒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邢宏放一眼,看见邢宏放点头,这才转身离去,杨尚荆看着这个场景就是一眯眼睛,转头看了邢宏放一眼:“千户治军有方,御下有术,实乃将才啊。”

邢宏放哈哈一笑:“倒是让杨知县见笑了。”

少时,就看见那士卒提着水桶走了过来,邢宏放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说道:“你们也多配合一下县衙的官吏,早些验明正身。”

这次,那士卒连犹豫都没犹豫,直接提着水走了过去,满是老茧的手沾着水,开始清洗尸体的脸部。

杨尚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不说话了,就看着两个胥吏跟着这士卒开始验明正身,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旗走了过来,附在邢宏放的耳边说了两句什么,邢宏放当即眉头一挑,一巴掌就抽过去了:“混账!这是什么事儿了,还敢给我打马虎眼?都杀了,一个不准留!”

那小旗捂着脸,根本不敢争辩,连连点头退了下去,少时,后宅方向就传来几声女人的惨叫,杨尚荆听在耳中,面色却是不变,只是微不可查地叹息了一声,缓缓吐出一句话来:“都说这灭门的知府、破家的县令,想不到我这个县令,却是做了知府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