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 不提婆子们的闲聊, 喜鹊进了西院,张姨娘一见她就神色紧张的抢过包袱,双手发抖, 但眼中却满是狂喜。喜鹊正要跟着讨赏。西院的门却被猛地推开, 林大娘领着一众婆子对着张姨娘两人冷笑。
张姨娘从狂喜中回过神来忙将包袱往后一藏, 抿了抿嘴角对着林大娘道:“林嫂子这是什么意思, 你带着人难不成是要抄家不成。”
“姨娘说着了, 还愣着干什么。”林大娘一声令下,一众婆子立时就把张姨娘两个绑了。张姨娘也呆了大叫道:“你们敢, 我要见老爷!”
“姨娘别急,这就领你去见老爷。”林大娘颠了颠手头的包袱冷笑道。
林海今日本不休沐, 特意告了假在家里, 扬州城内他官职最高,也无需谁同意,往衙门里递张条子就成。他淡定的喝茶, 就算张姨娘被堵了嘴送进来,也神色不变。林大娘取出了张姨娘口里得帕子, 获得自由的张姨娘没有大肆吵闹而是流着泪对林海柔声哭诉“妾身犯了错,老爷要这么折辱妾身。妾身是老爷的人,老爷若是觉得妾身错了, 只要一句话,妾身任凭老爷发落。”一边说一边哀泣不止。
那梨花带雨的模样看得林大娘很是不满, 但慑于老爷没有发话, 这才不敢出声。可惜张姨娘打错了算盘, 林海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挑开林大娘带回来的包袱,里面都是药材。
张姨娘余光一直注意着林海的举动,见此一抹慌乱闪过,随即就恢复了淡定带着哭音解释“妾身这几日身子不适,让丫鬟去外头抓了两副药回来吃,老爷不信,可找大夫来查验。”
就在这会儿,林管家从外头进来,林海问道:“招了吗?”
“回老爷的话,都招了。”他看了眼张姨娘走到林海身边,附在他耳边禀报。林海脸色难看得吓人,看着张姨娘的目光犹如死人。
“拖下去,关起来!”林海冷冷的道。
张姨娘的求饶声还没说出口,就被林大娘堵住了嘴拖了出去。
这日黛玉自醒来就有些神思不属,总觉得有事情发生,早膳时更是失手打碎了碗吓了林瑜一跳,好在没伤到自己,好不容易哄得兄长相信没事,将其送走。未等黛玉细思到底发生什么事情,陈嬷嬷就匆匆赶来禀报,张姨娘和贾家来人都被关了起来。
黛玉豁然起身“父亲!”
陈嬷嬷点点头:“昨日晚了,我就没告诉姑娘,张姨娘私下同贾家来人见了面,两人也不知嘀咕什么,今日那喜鹊早早就出了门,回来后就被林嬷嬷带人拿下了,姑娘,这事既然有老爷做主,姑娘还是莫要再管了。”陈嬷嬷劝道,她不希望姑娘惹怒了老爷。
黛玉手心攥紧,脸上却仍稳住了神情,眼眸微垂笑着道:“嬷嬷说得是,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再管,这几日辛苦嬷嬷了。”
送走了陈嬷嬷,王嬷嬷回了屋子见黛玉仍是站着不动,上前道:“姑娘怎么站着!”说着就要扶黛玉坐下,岂料一上手才发现黛玉浑身冒着冷汗,整个人竟是僵住了。
“姑娘,姑娘你这是怎么了!”王嬷嬷慌了连声唤道。
黛玉僵着身子转过头看她,“哇!”得一声吐了一口血迹。
“姑娘!”
“叫大夫。”
“通知老爷和大爷!”
琼花院里喧闹不止,冬梅帮着王嬷嬷把黛玉抱回了床上,两人守在她身边不敢走开,下头的小丫鬟有往外跑去报信的,也有打了热水的。总之皆是神色不安,慌慌乱乱的。
林海才叫人把张姨娘关了起来,就听到下头吵嚷的声音,听到黛玉病了,顾不得再审问直接抬脚就往琼花院跑,他进了琼花院只见女儿双目紧闭,苍白着脸躺在床上,怒斥众人“你们怎么照顾姑娘的,大夫呢?”
他接过帕子替女儿擦拭额头的汗,脸色难看至极,口中却强压怒意温柔的唤着黛玉“玉儿乖,没事的!”
手却隐隐发抖。
黛玉此刻被迷了肺腑,只觉整个人都陷在迷糊当中,一会儿是父亲怀疑的眼神,一会儿又是兄长质疑的责问“你是谁?你不是玉儿!”
“你是哪里来的鬼怪占据了妹妹的身体,把妹妹还给我!”一道道声音入耳,她只觉天旋地转,不是,不是的,我就是黛玉。
“爹爹,我是玉儿,我没有说谎,我是黛玉,哥哥,我是黛玉。”黛玉的额头冷汗不断,不时放出呓语,分明惊恐万分。
“你说谎,我的玉儿乖巧听话,才不是这样的。”父亲严厉的斥责,黛玉捂着耳朵哭泣“没有,我没有说谎,我是玉儿,爹爹,我真的是玉儿。我只是不是您膝下无忧的小女儿。”
父亲为什么要送玉儿去京城,为什么要丢下玉儿一个人,您可知道那风霜刀剑严相逼的日子,可知道女儿的无助!
“大夫,快看看我女儿!”林海一遍遍的安抚着黛玉,心中悔恨自己的疏忽,明知道玉儿早慧,为何不能早早同她说清楚,偏要顾虑这个,顾虑那个,就算没有后宅教养又如何,难道他还教不好女儿吗?
终于在焦急的等待中,大夫被请来了,同来的还有得了消息的林瑜。他抿着嘴,板着脸的模样和林海如出一辙,他站在林海身边,眼睛不错的盯着床上的黛玉,双手紧握成拳。
身后一长一少的男子让大夫压力不小,幸而这大夫本就是名医,经历得多,这才端得住,仔细诊脉后,又看了黛玉的脸色,大夫的脸色有些沉重,见此林家父子的脸色也变得越发难看。“大夫,小女究竟如何?”
大夫对着林海拱手一礼“林大人,咱们出去说。”
林海点头,示意林瑜照顾妹妹。
“女公子此次乃是郁积于心,一时岔了气,待开副药吃了两日就好了。只是我观女公子脉象和脸色,恐平日就是多思少眠,长此以往,只怕有碍寿数。“大夫医者仁心,他不知小姑娘哪里来得那么多愁绪,唯一的办法也只能希望家人上心些,不然小小年纪当真是可惜了。
林海听了怔了许久,回过神来才对大夫拱手一礼道谢“多谢大夫提点,小女的病还劳大夫多费心。”
“不敢,分内之事。”大夫见林海听进去了,也不再多说,自去开药抓药。
一副药下去,黛玉又昏昏沉沉的睡了半日,这才醒了过来。睁眼却见床边坐着一个少年,“哥哥!”
“玉儿醒了!”林瑜露出惊喜的表情,借着坐得近一下子凑到了黛玉的面前,坐在椅子上的林海慢了一步反倒是落在了儿子的后面。
“父亲!”林海越过不体贴的长子,伸手轻抚女儿头含笑道:“嗯,爹爹在,玉儿乖,没事的。”
黛玉抿着嘴不做声,梦中的一切似乎还在脑海中来回,和眼前的重叠,竟让她不知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林海看女儿神情就知道不好,心中叹了口气暗恼自己失责,将长子提留开去,自己坐到床边将黛玉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和她幼时一般,这般抱着才惊觉女儿瘦得惊人。
“父亲!”黛玉惊呼。
林海将她抱好才一脸正色道:“玉儿,告诉爹爹,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黛玉抿嘴不语,把头埋进父亲怀里,不肯开口。林瑜看着父亲抱着妹妹,很是眼馋,早知道他也抱妹妹,父亲真过分,娘说妹妹大了不能随便抱着,他都好久没抱过妹妹了。
听到林海的话,林瑜虽有疑惑,却没想太久,大夫说妹妹是思虑过重,他也想知道事怎么回事。跟着问道:“是啊,玉儿你怎么了,和哥哥说,你不相信哥哥吗?”
不是的!
黛玉说不出口,不是吗?
就在林海将要放弃时,却听到女儿闷闷的开口“我做了一个梦。”
林瑜一眼就看到王嬷嬷的举动,更是气打一处来,他轻轻放下妹妹的手,指了之前的小丫鬟在屋里侍候,就带着人王嬷嬷等人出去了。
站在院子里,林瑜虽然人不大,但沉下脸来威势却不弱,他是府中的长子自幼就被林海亲自教导,虽然不需要管理这些内宅琐事,但是御下之术是他们这样的人家打小就要会的。这会儿他也不开口,只冷冷的瞧着,不过片刻,王嬷嬷等人在八月的秋风里额头冒了冷汗,再撑不住了,一个个跪地求饶。
“王嬷嬷站着说话,您是玉儿的奶嬷嬷,就是父亲跟前也有体面,我不过是小辈,不敢受您的礼。”林瑜开口,王嬷嬷只能战战兢兢的起身。
“说吧!”见王嬷嬷站好了,林瑜方开始审问。
“大爷容禀,姑娘这些日子夜里睡得不踏实,我听人说杏仁配着牛乳能安眠,就去寻林大娘提这事。走之前吩咐杏儿和桃儿两个看着姑娘,实在不敢疏忽。“
“玉儿不好,怎么不禀了我和父亲。”林瑜皱眉不悦“既然杏仁和牛乳好就让玉儿吃,我看着玉儿又瘦了,但凡她想吃什么,就叫厨房做,如果府里没有,只管同我说。”
“是!”王嬷嬷应下了。
下面跪着的杏儿和桃儿不敢抬头,心里发苦,王嬷嬷能过关,她们却是过不了,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敢辩白,心一横就一五一十的招了。她们是林夫人指给女儿的大丫鬟,在府里也是很有体面的。可谁想林夫人这一病去了,大姑娘还小,内宅暂交两个妾侍白姨娘和张姨娘并管事娘子林大娘共管。倒不是两位姨娘敢有什么心思作践姑娘,林海夫妻和睦,这两位姨娘,一个是过世的老夫人所赐,一个是林夫人自己提上来的陪嫁丫鬟,素日里也是安分守己的,可机会到了跟前,她们少不得多了些心思,夫人没了,就算老爷要续弦,也不是一时片刻的事情,若是能讨好了姑娘,暂时管了这府里的中馈,就算后面的夫人进来了,也要高看一眼。她们没个子嗣,所求不过如此。因此这才两个月的功夫,后院里,倒有些明争暗斗的。今次也是如此,白姨娘打着关心姑娘的名义唤了人去问话,后脚张姨娘也跟着派人来,杏儿桃儿哪个都不敢得罪,见姑娘睡熟了,想着无碍就去了。谁曾想就这么巧叫大爷撞上了。两人哭着求饶,心里头也存了些侥幸的念头,大爷一向和气,应当不会重罚。
这却是料错了,幼弟母亲接连逝去,所剩的至亲只有父亲和妹妹,又兼黛玉自幼体弱,他只担心若有一日该如此,现下这般情况如何能忍。“王嬷嬷去请林大娘过来。”
“大爷饶了我们!”
“再不敢了!”
杏儿桃儿哭泣讨饶,不敢攀着林瑜,只拉着王嬷嬷不松手。
屋里被留下的小丫鬟听着外头院子里传来的哭声,一惊一乍的吓得不行,生恐自己没照看好姑娘,也挨了罚,不想转头一看,却见姑娘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姑娘,姑娘,可是渴了,我,奴婢给您倒水!”她手忙脚乱的跑了过去,捧着茶水过来,怯生生的看着自家姑娘。
黛玉这会儿已经撑起了身子,举目望着眼前有些熟悉的摆设,她在这里住的时间并不长,幼年时体弱都是随母亲住着,后来有了弟弟才单独住了这个院子,爹娘疼她,自然挑了府里最好的院子,一应摆设也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可惜她并没有住多久,弟弟早夭,母亲也跟着去了,她一路北上,只在梦里见过这些。
“姑娘!”小丫鬟觉得姑娘的眼神很伤心,姑娘肯定想夫人了,小丫鬟忍不住唤了声“姑娘别难过了。”她嘴笨也不知道怎么劝,想了许久也只是这么一句话。
黛玉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小丫鬟身上,眼神有些深邃轻轻呢喃“雪雁!”
“姑娘说什么?”小丫鬟以为姑娘有吩咐,没听清,有问了句。
黛玉轻轻摇头,看着她孩子气的模样笑了笑“你唤什么?”
“小燕,”小丫鬟听到黛玉问她名字,心中窃喜忙道:“姑娘,我唤小燕,负责打扫院子。”
忽而又想起来什么,她忙解释道:“姑娘,不是我自己进来的,是大爷让我守着姑娘的。王嬷嬷,杏儿桃儿姐姐都在院子里。姑娘我没犯错。”
黛玉听着她的解释,目光却落在了门口,院子里还有声响传来,她初时以为是一场梦,直到刚才才反应过来竟然是真的,她回来年幼时,可惜还是迟了,她没看到母亲最后一面。不过这一世却多了一位兄长。黛玉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手,之前的关切仍在,余温尚存。她在梦中融合了之前的记忆,所有的一切与前世一样,只多了哥哥。黛玉的嘴角勾起,一双明眸情愁闪动,前世她总羡慕宝姐姐有兄长,这一世却是如愿了。
外头的求饶之声越大,小燕有些不忍,缩了缩肩膀小声的唤道:“姑娘,杏儿桃儿姐姐真的不是故意的。白姨娘和张姨娘派人过来,她们不敢不去的。”
黛玉轻应了声,看了看她轻声道:“去把哥哥请进来。”
小燕听了忙答应,快步走了出去。
“玉儿醒了!”林瑜正等着林大娘来,听了小燕的话忙往里头“可是被吵醒的。”
未等小燕答话,已经迈进了屋里。黛玉虚虚的靠在软枕上,目光却是落在门口,虽然在记忆里已经见过这位哥哥,但是真的看到才惊觉,林瑜长得很像林海。父亲!黛玉唇微动,随即露出了笑意柔声唤道:“哥哥!”
“玉儿乖,怎么醒了,可是不舒服?”林瑜坐在床畔轻声问道,生怕声音大了吓坏了妹妹。
黛玉浅浅笑着安慰他“哥哥我没事,睡醒而已,哥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林夫人是六月初没得,再过十余日就满了百日,府中还挂白,但林海不可能为了妻子去世就不上班,早在丧事结束后就休假回去衙门,而林瑜也跟着先生读书。
“今日先生有事,休假一日。”林瑜一面为妹妹拢了拢背脚,一面解释道,想到什么又道:“玉儿好生休息,等过两日好了,也可以上学。我新得了一副画,上头的荷花画得极好,改明儿教你作诗可好?”
“好!”黛玉弯了弯嘴角,眼底有笑意。
林瑜觉得妹妹睡了一觉有些不一样了,却也说不出哪里不一样,这般胡思乱想之下,忽而瞥见黛玉的笑容,是了,这模样倒像是自己看她,林瑜抿了抿嘴,暗自捏了下自己的手腕,他果然不够努力,既然不能让妹妹依靠,还让妹妹关心他,不行,母亲没了,以后他要好好照顾妹妹。
不提林瑜心里的想法,黛玉虽然壳子才六岁,但心里却不是,自然不可能真的当他是兄长,只是上一世林家绝户,她心中愧疚不已,如今能有兄长自然再好不过。
就在兄妹两说话的功夫,林大娘来了,来之前已经打听清楚了,自然也不满两位姨娘的做法,争权也就罢了,既然波及姑娘,当真是以为夫人不在了,就可以无法无天,她暗自咬牙,打定主意要把事情告知老爷,只是当着大爷和姑娘的面不好提这些个腌臜事情。
黛玉笑了笑“自然不是,在玉儿心里哥哥是最厉害的。”
“当真,玉儿真乖!”一番话说得林瑜眉开眼笑,眼中的得意掩不住。
“自然真的。”黛玉道,“只是我记得哥哥上回说想效法天祖,做个万户侯的。”
“不过是玩笑话,玉儿还记得。”他摆摆手故作轻松的道。林瑜到底年岁不大,说话时眼中闪过一抹不自然,稍纵即逝,若不是黛玉一直盯着,只怕真能叫他哄过去。
见此,黛玉不再追问,脸上仍是满满的笑意,心里却已有了打算。
林瑜虽对妹妹的举动狐疑,可没什么证据,只当自己多心了,见妹妹没再问,松了口气之下,只抱着书继续啃。毕竟因为他的缘故拖了妹妹的进度,实在是没脸的很。
许靖安一番不正经的话气走了陈先生,只觉神清气爽,谁让那个假正经当初作诗讽刺他多情负心,笑话,他多情承认,何曾负心,自来都是好聚好散,不过是羡慕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想当初十里扬州,多少娇娘为他心折,嗯,要不,过两天请个假。许靖安一脸凝重的表情进来,黛玉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急切问道。
许靖安被黛玉打断了思绪,回过神来看着不到他腰间的小女娃,少见的红了脸,咳嗽了两声道:“没什么事,玉儿不必担心。这是你的砚台,收起来吧!”赶紧将陈先生送来的砚台塞到黛玉手里转移话题。
黛玉看了看手中的砚台,再看看许先生,总觉得不大对,不过既然许先生说没事,想来真的没什么事。黛玉并未将砚台收起,她原是打算送给父亲的,但这会儿却改了主意,捧着砚台笑盈盈道:“先生辛苦,这砚台当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