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白眼一翻,直接晕倒。

……才怪。

尽管很想逃避现实,可小王到底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如果这时候倒下,再醒来的地方不用想也是派出所。强忍住突如其来的尿意,用力按了几下软绵绵的腿,小王强行忽略浴缸里不对劲的锦鲤,手有点抖地拿起笔记本塞进随身携带的背包里,准备再把床头那个笔记本带上迅速走人。

小偷这个职业,别的不说,跑步速度都是很快的。

可真能如愿以偿?

小王没有发现,自己在卫生间折腾的时候,灵巧的猫咪已跳起来打开寝室门,跑外面搬救兵去了,而即使二黄没有动作,小王也逃不过的。

“你不说话,是心虚了吗?”小锦鲤吐着泡泡,看着那个忙不迭离开的背影,恍然大悟般下了结论,“为什么要拿走我的东西?丑人先生果然是坏人……”

话音未落,空气如水面泛起涟漪,正要踏出卫生间的小王只感觉眼前一黑,就换了个地方。

这是在……水里?!

小王下意识扑腾着想要游动起来,却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什么情况?!

自己变成了一条鱼。

目瞪口呆地得出这个结论,小王用脚板想都知道这和刚才那条成精的锦鲤有关,他想挣扎求饶,可鱼要怎么发声?四周是各色锦鲤,红红白白的颜色交织在一起,鳞片的闪光离得太近,到了会让人患上密集恐惧症的程度……

你的笔记本还你!都还给你!我再也不来惹你了行吗?求你!!

巨大的惊恐让小王在心里呐喊着求饶的话语,可无论他怎么做,都没有一点回应。

小王只能观察四周,期望找到出路。

然后他发现,这里是旧时代广场。

对了,广场有个喷泉池子,里面很多鲤鱼……这条成精的在那儿住过?

挑选着宠物的客人和卖宠物的摊贩从喷泉旁走过,或是笑意盈盈,或是紧皱眉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没有谁会观察池子里的某一条锦鲤,偶尔有人来喂食,看到的也是鱼群,视线偶尔落在某条嘴巴不停开合的鱼上,也不可能知道它在说什么。

语言不通。

起初,小王以为它只是产生了幻觉,可饥饿的感觉真实到不容置疑,小王只能学着其他鲤鱼的样子去争抢食物,在这并非活水的池子里吃喝、排泄和睡觉,日复一日。

脑子在退化。

就在小王怀疑自己的记忆总有一天会变得只剩七秒时,喷泉池旁有喂鱼的人注意到了它。

先传来的是个女孩的声音,娇俏可爱:“咦,这条是黑的!”

然后是个带着疑惑的成熟男声:“哪里?……啊,看到了,爸爸刚才都没发现。”

“爸爸,它看起来好特别!”

“你以为它是会变白天鹅的丑小鸭?不,这种颜色的鲤鱼是用来吃的,你不记得妈妈买回来煮汤的鱼了?就是这种颜色的。”男声笑着这般道。

“对哦……”

“不知道从哪混进来的。”

男人这样下了结论,不一会便带着女儿走开。

小王吐着泡泡,斜眼看。日常太无聊,和一群鱼没法沟通,难得有人注意到自己,它有点好奇对方长什么样——刚才看不到,视角问题,被别的抢食的鱼挡着了……小王看到了男人和女孩的模样。

整条鱼都懵了。

这是……他血缘关系上的爸爸和妹妹,而早已被赶出家门的自己,也只和他们有血缘上的关系了。

每个认识小王的人,无论同学邻居家人,都觉得他无可救药,可他真的没有努力过吗?只是从来没有效果。

非常丧的过往。

稚嫩的声音不知从何响起,像是要钻入他的脑海,说着可怕的言辞,声音稚嫩清亮,“努力能孕育出成功什么的……只是个荒唐的误会。世界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小型犬不管怎么努力,也无法成为大型犬;企鹅再怎么努力,都无法飞上天空。”

“即是说……所谓无能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有价值的人和无价值的人,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已被区分开。”

这是《弹丸论破》里的台词。

毒鸡汤界的翘楚。

小七最近沉迷于此,见有机会,便兴致勃勃地用上了。红衣男孩的虚影出现在喷泉池旁,小小一只还没有栏杆高,存在感却无比强烈——那漂亮的黑色眼眸盛满星光,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天真到残忍。

“……”

小王对上那双眼睛,精神恍惚。

挫败的感觉刹那间放大无数倍,如洪水击垮心灵的堤坝,失败的人生在前路往复循环,看不到一丝希望的曙光……垃圾一样的活着,又有什么意思?结束吧,不如就这样结束好了……

现实之中。

几乎没有停顿,小王微微一怔后迈出卫生间,将随身的背包放下,神情恍惚地打开卧室窗户,缓缓地、坚定地站了上去——

“卧槽!”

被二黄搬来的救兵——隔壁男生万万没想到会见到这种爆炸性的画面,惊得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没有路了快倒车!”

16:00。

温度没降多少,但太阳好歹没那么晒了,痛并快乐着的唐昭在展区外的荫处找到了正在打电话的安以源,一腔苦水酝酿着准备倾诉,结果这个电话格外漫长,苦水酝酿着酝酿着……蒸发了……

安以源挂断电话。

早已忘记先前要说什么·唐昭好奇道:“女朋友?”似乎也只有妹子这么缠人。

“男同学。”

“什么事说这么久?”

“我寝室有个人跳楼了。”平淡的叙述。

“哦。……啊?”唐昭很不理解安以源波澜不惊的表情和语气,“你室友跳楼了?”

“不,我室友脱单搬出去了,跳楼的是个小偷。”

唐昭:“……”

唐昭有点方,“等等我理一下,记得你是大学生……三个室友都搬出去了?”

“两人间,我就一个室友。”

“……”待遇这么好?不过这不是重点——“小偷应该是去偷东西的,怎么会跳楼?”

安以源绕了个弯子:“警察也想知道。”

“救下来了?”

“嗯。”

唐昭觉得这事真心离奇,然而安以源的神色全方位诠释着何谓淡定,唐昭忍不住问道:“你身边经常发生这种事吗?”太多姿多彩,习惯了所以这么淡定?

“不,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后就不一定了。

作为一个踏上修真路不久的萌新,安以源在这点上很有自知之明。

无论怎么想,小偷跳楼事件都和二黄或小七有关,更大可能和小七有关,不过没关系,即使小偷这么说也不会有人信的。

为这件事,安以源接到两个电话,一个是正在处理案件的警察打来了解情况的,简短无废话;另一个是隔壁寝室某同学打来的,啰嗦了快半小时……

吃瓜之心蠢蠢欲动·唐昭:“你要回学校吗?”可以跟着看看现场。

由始至终淡定万分·安以源:“不用,警方和学校会处理的,我们先去吃饭吧,位子订好了。”别的事情回去再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