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天途这次没有要酒,而是要了一壶西湖龙井,捧茶隔窗望远,他似乎回到了一年之前,那段平凡无聊简单的生活。

往事只可追忆,不能沉醉,厉天途一触即止,回神过后嗅到了身后苏玲儿身上似有若无的如兰芬芳。

厉天途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毫无征兆之下回身探手一抓,将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于苏玲儿腰间。

原本下意识要拔剑的苏铃儿只是玉手在剑柄一按,便无力垂了下来,心中惊惶无比而又温驯柔顺地任由厉天途施为。

苏铃儿的腰身极细,与她欣长的身材和修长的大腿相得益彰,入手触感极佳,柔若无骨,与云梦萝略显丰腴的腰身截然相反,厉天途舒服的忍不住心中暗哼了一声。

他突然长身而起,指间用力,把苏铃儿扶坐于方桌对面,语带霸气道:“坐下不要动。”

厉天途的温柔苏铃儿倒是领略了不少,但这少有的霸气却还是第一次感受,她只有顺从。

“玲儿,你真要跟着我吗?当时我虽然帮了你们姐妹一些小忙,但都是举手之劳,当不得玲儿你如此追随,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还你自由的。”

厉天途再次坐下之后长长吐了口气,感叹道。

苏铃儿形同秋水的眼眸露出委屈之色,黯然道:“公子,您是在赶我走吗?”

看着苏铃儿泫然欲泣,厉天途慌了,摆手解释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怕玲儿你因心怀报恩之故委屈自己。”

苏铃儿神色愈发庄严,郑重举手发誓道:“我苏玲儿心甘情愿为奴为婢侍奉公子左右,一生不变。如违此誓…”

“够了。”厉天途重重打断了苏玲儿的话,他不想听接下来那些不好的声音,又无奈地摇了摇头,玲儿这丫头看似温柔,实则内心倔强至极,一旦认定之事百劝无用,典型的外柔内刚。

一壶茶尽,抬手远望楼外人流如织,厉天途却再也找不到以前的感觉了。

老于驾着马车踏入京师南城门,沿着城内迎宾大道直奔中央皇宫。

皇宫南朱雀门由八名带刀禁军侍卫把守,戒备森严,平时上朝时候即便是一品大员也必须要置车马官轿于朱雀门十丈之外。

然而今天却发生了一件让值守禁军突觉不可思议之事,一辆勉强还算豪华的马车朝皇宫正门急驰而来,在离守门侍卫不足三丈之处骤然而停。

值守禁军头目正要出声喝止,看看哪个胆大包天之徒敢在此下马,只是他的嘴张了一半,却再也无法合下来,更无法发出声音,一脸惊异之色。

只见一只穿着普通麻织鞋的大脚从马车车厢内探了出来,随即一个英伟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了朱雀门值守禁军侍卫眼前。

禁军统领厉天途,一个从普通的不入品级的大内禁卫升至正四品禁军统领的传奇人物,任职那年也只刚满二十岁而已,同时也是天朝开国以来第一位平民出身的禁军统领,更是京师两万皇城禁卫毕生奋斗的目标动力,可谓前无古人,后也可能无来者,年纪轻轻在整个京师禁军中威望甚高。

虽然消失一年多,但禁军统领一职依然为其所占。尽管一年前厉天途消失之后百官群起要罢免厉天途之职,却依然被当今圣上天玄都一手挡了下来,奇怪的是一向与皇上看不对眼的大将军在朝堂上对此竟是一言未发,未表示赞同,也没表示反对。倒是与厉天途一直毫无瓜葛的九王爷执意罢免厉天途,在朝堂闹得不可开交。

八位禁军侍卫同时跪下,齐声道:“统领大人,属下给您请安了。”

厉天途走近禁军头目,抬手把他扶起,并挥手示意远处的其他人起身,对着皇城低喝道:“我厉天途回来了。”

皇上天玄都依然在南书房,厉天途回来的消息他自然收到了。

已届中年的他在房中来回踱步,心中有了股难言的激动之情,那种表情像极了慈父极度渴望见到儿子的急切之情。也许下意识里,因那个让他爱极了的淡雅女子之故,他已经对厉天途视如己出了。

那个如昙花一现的江湖奇女子,终是让他难以忘怀抱憾一生。如果上天能让他再重来一次,他宁愿做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江湖浪子。

善于揣摩圣意的内侍省副丞魏公公正好在南书房汇报政务,把天玄都的焦急之色看在眼内,细声细语道:“陛下,刚刚侍卫通传,厉统领已经过了天桥,想来也该到了。”

天玄都骤然停下脚步,恍然道:“到了吗?恩,快去迎接,把中门打开。”

“老奴这就去办。”

年过六旬的魏公公自小修习先天混元一气功,修为不在当世地榜十大高手之下,步履之间轻快无比,丝毫不见普通人年老之下的蹒跚之意。

厉天途与正在开门的魏公公打了一个照面。

魏公公阴声道:“厉统领,您来得可真是时候,皇上等您多时了。”

厉天途之前只听说过,今次尚是首次见到这个大内第一首领太监魏良臣,只觉盛名之下无虚士,微微躬身点头道:“魏公公请了。”

两人错肩而过,默默踏门而出的魏公公随手带上了房门。

“厉天途来迟,请陛下赎罪。”厉天途单膝而跪,向天玄都施了一礼。

天玄都神色激动,双手扶着厉天途肩膀,直接把他扶了起来,口中念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厉天途不动声色后退一步,脸上神色复杂,皇上对他的表现远超普通的君臣之情。

洛阳益州,他又两次拒绝了皇上的回京之请。

在人多眼杂的益州都督府那次,他甚至陪云梦萝在都督府悠然数日无所事事,如果说这些没传到皇帝耳朵里连他都无法相信。毕竟,益州都督府是天朝九大都督府中唯一两个设置大都督的显赫之地,遍布天下的朝堂密探不可能都是酒囊饭袋无所事事之徒吧。

如果他是皇帝,即使有故旧之情,对待这样忤逆狂妄触犯天颜的臣子无论何等原因也会弃之不用,或者丢个旁差闲置,永久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