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落在眼前的施仙仙身上，对方的美丽无与伦比，可是此时此刻，程冰却只觉得心中一阵酸涩，大概，如果让施仙仙重新选择一次，他应该不希望拥有这样的美貌吧。

当美貌成为了一个人的枷锁，毁掉一个人的时候，那便是痛苦的开始。

程冰想到自己所看的资料，眼前这个人，本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男孩儿，就算是因为父母双亡被送入了孤儿院，也该拥有一个充满未来的人生，可是他被那些贪婪的人给毁掉了。

国王和皇后死去之后，小王子被送入了空荡的森林，森林里面有女巫，有其他的存在，只可惜小王子运气不好，因为长相可爱，被森林中的小矮人盯上了，小矮人沉迷在小王子的美貌中，然后一步一步的将小王子变成了被囚禁的公主。

因为美貌，他从他变成了她，因为欲/望，她被人们的贪婪所囚禁。

白雪公主依旧是拥有这般绝世的容颜，可是却再也无法逃脱心的牢笼。

程冰以前的时候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有这么多人遭受着旁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可是这一刻，程冰知道自己的难受，却不能对施仙仙给与同情的眼神。

因为任何一个遭受生活磨难的人，都不会需要别人的同情，他们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

施仙仙松开程冰的手，重新拿起了桌上的酒杯，高脚杯晃动，那杯中的鲜血不停的旋转，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让人知道这杯中绝非是红酒那般简单。

音乐声回荡在整个大厅里面，程冰身旁的周泽楷也没有说话，安静的看着施仙仙。

“我的一些东西都已经交给周会长了，观礼人，很感谢你来送我最后一程，原本我是有些害怕的，现在，好像也没那么怕了。”

施仙仙笑着，那张精致的脸上是肆意绽放的笑容，她的唇上是鲜红的血液，之后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这才靠在了她那精致的椅子上，随后安静的闭上了眼睛，仿佛是吃掉了红苹果的睡美人一般，在等待王子的来临。

程冰看向桌上高脚杯中的‘红酒’，伸出手拿起高脚杯，轻轻摇晃。

“血液……是这种颜色么？”

她呆呆的看着高脚杯中的血液，一旁的周泽楷则是伸出手，将杯子从她手中拿走。

“这个不是你该碰的东西。”

重新将杯子放在了桌上，周泽楷这才起身，走向了坐在那里仿佛进入睡梦中的白雪公主，过去之后，伸出手放在了对方的鼻翼，随后缩回了手，看向施仙仙的目光复杂。

“你果然这么爱美。”

连死亡都要选择一个最美的方式。

程冰坐在那里，已经知道结果，却看到了周泽楷从他的身上拿出了一个本子。

“施仙仙，曾用名邵云峰，男，七岁进入孤儿院，九岁因长相貌美被孤儿院院长送于七个高官玩弄，之后邵云峰男子身份被抹杀，改名换姓为施仙仙，沦为高官之间的玩物。十九岁第一次杀人，杀死了曾经的孤儿院院长，随后三年依次杀死七名高官且分尸藏匿，后两年杀戮无止无法抑制，并连续杀害十四名玩弄幼童之人，喜饮血，好音乐，善□□。今2087年6月7日，由观礼人程冰为之送行。”

他念出早就为施仙仙写出的悼词，而程冰此时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坐在那里的如同进入甜美梦境的施仙仙，声音干涩喑哑。

“愿……地狱与你再次相见。”

天堂是从未存在过的礼物，当程冰第一次去见证他人的死亡时，就知道了结果。

都说自杀的人是不能去往天堂的，可是程冰认为，就算是她，大约也是无法进入天堂的吧？

她的这双眼睛，看过了太多的黑暗，见过了太多的不甘和罪孽，唯有与之沉沦，才能够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程冰知道，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

两人离去之后，没过多久，警方的人就包围了这里，变态研究协会是一个非常有后台的组织，因此警方也只是过来收拾现场，关于案情的事情，早就移交给了上面，而程冰则是没有被送到学校，被周泽楷开着车带到了郊外。

车子停下，程冰有些不明所以，周泽楷则是弯腰过来，一瞬间好似贴近了程冰的脸，把程冰吓了一跳，只是随后男人的动作却是将程冰的安全带松开了，随后将放在后座上的衣服递给了程冰。

“下车吧，我们聊会儿。”

之前两人从城堡里面出来的时候，就是一片的寂静和沉默，此时程冰穿好了羽绒服，这才发现车子停在了一个湖畔那里，此时天空已经没有了落雪，地上的积雪踩过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两人走到了湖边，发现湖面上已经有了冰层，看起来更是冰冷彻骨。

“你觉得他们该死么？”

周泽楷忽然问出一个问题，他侧过头来，好看的脸此时面无表情，仿佛这个问题不是从他嘴里闻出来的一样。

程冰将手插入口袋，脸颊被寒风吹得有些微红，她眨眨眼，没有回答周泽楷的问题，反而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我父亲牺牲的时候，我才十岁，那会儿说我懂事了，我其实也不太懂事，说我不懂事，大人的事情我也了解一下，我知道牺牲是什么意思，就是死亡的意思。那个时候的我恐惧死亡，害怕那些人，父亲葬礼的那一天，其实我看到了很多一样的人，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太过直白，让我清楚的能够认知到，谁是真正的为父亲的牺牲而痛苦，谁又是假装难过。父亲死亡之后，母亲没有半年就选择了嫁人，将我留在了大伯家中，其实大伯母很不喜欢我，我心里知道，我第一次动用了那些人的钱，离开了家里，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回头的路。”

程冰的声音平静，眼神眺望着远方的天空，随后又落在了冰层上。

“生而为人，本就是一件自私的事情，无论错对，随心而已。”

听到这句话，周泽楷一时之间神色倒是有几分恍惚，他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程冰，好似忽然明白了为何那些人都选择让程冰来观礼，因为程冰她对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想法。

“是啊……生而为人，这本就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他叹息着，却忽然伸出手揉了揉程冰的头发，接着那双桃花眼笑了起来，勾起嘴角，声音带着几分愉悦。

“你这小丫头，年龄不大，想法倒是挺多的，不过有一件事情你说错了，那些人的钱，你应该用，他们本来就是留给你的，虽然说这些人心理变态，有些更是杀人成瘾，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的财富也是肮脏的，他们邀请你观礼，然后给你财产，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你不用认为他们的钱脏，因为金钱这东西，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脏的。”

之前见到施仙仙之后，施仙仙就拜托周泽楷将她名下的一些产业整理好，到时候交给程冰，也算是希望程冰在这样孤单的世界上能够有更好的条件来活着。

周泽楷没有反对，已经将这些东西整理好，程冰已经十六岁了，能够拿到这些产业了。

伸出手把男人的手打过去，程冰瞪一眼周泽楷。

“我才不是小丫头，我今年十六岁了，成年了。”

按照如今的年龄，好似是真的成年了，毕竟是可以办身份证的人了。

“好好好，你成年了，这几天我就把施仙仙的东西给你处理一下，以后你也是小富婆了，当然，你手里的其他东西，我不会去探究，你想怎么做都可以，在咱们变态研究协会，每个人都可以拥有秘密，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秘密。”

周泽楷看着程冰如今双目瞪圆可爱的模样，倒是觉得，这才是十几岁小姑娘应该有的模样，心里之前的思虑也已经消失了。

程冰点头，随后想到了一件事情，有些不好意思道。

“我今天能去协会那边一趟么？我想找爱丽丝有些事情。”

周泽楷点头。

“当然可以，不过你找爱丽丝干嘛？”

爱丽丝是黑客，程冰难道要入侵什么公司么？

“我的好朋友是做直播的，最近一直有人在公屏里面带节奏骂她，而且我这两天发现有人开始人肉她的地址了，就想让爱丽丝帮我查查。”

因为父亲是警察，程冰对于隐私这一块儿更加的关注，这几天看到有人想要人肉夏婷婷的地址，程冰就认为这事情绝对不正常，才想着要查一查的。

“这样啊，爱丽丝肯定会帮你的，不过今天发生的事情，他如果问你的话，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观礼人——其实是观看葬礼的人。

这些属于变态们的奇特的，疯狂的葬礼。

周泽楷之前没见过程冰的时候，只是认为一切是传言，如今见到之后，他倒是真的觉得，这个女孩儿果然是跟普通人不一样的。

程冰点头，脑海中出现了施仙仙的模样。

“恩。”

这一次，白雪公主真正的沉睡了，程冰想，她大约就是女巫手中的红苹果吧。

施仙仙或许本该好好的活着，却遇到了自己，才选择了这样的结果。

白雪公主的童话，大约也只能在梦境之中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