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的雷声动静不小。

陆书语紧张得缩了缩脖子,小声问:“清云,刚才怎么回事?”

孟清云的目光胶着在眼前高大俊朗的年轻男人身上,头也不回地说:“我哪知道。欧亚,你认为呢?”

不等她说完,修长挺拔的身影倏地一动,已然冲进了楼里。

二楼窗边的刺眼亮光还未完全消失,孟清云咬着牙跟了上去。陆书语选择留在院中。

等到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屋,里面的雷光已经不见,只留下窗边满地的玻璃渣子。另有大截干瘪藤蔓皮,以及默不作声的林琅。

沈欧亚俯身去看藤蔓皮。

孟清云指着破碎的窗户怒瞪林琅,“怎么搞的!”

这时候陆书语也赶了过来,站在孟清云身后。

林琅摆无辜脸,“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有东西冲了进来,打碎了玻璃。”

这个倒是没什么好怀疑的。碎玻璃散落在屋内,明显是被外力从外往内撞碎。当时在房里的林琅确实不可能做到这点。

不过,林琅这话故意说得含糊。所以很容易地就让其他人认为,冲进屋子里的并不是那藤蔓,而是突然而至的诡异落雷。

孟清云半掩着嘴吃吃地笑:“林琅,不是我说你,你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才能被天打雷劈啊?”

林琅正要反驳,刚刚站直了身的沈欧亚拍拍手,当先回答:“真要恶事做尽的话,根本用不着天庭来收拾,地府就能管得了。”

他走到林琅跟前,垂眸静看眼前瘦瘦小小的她,“刚才怕不怕?”

林琅飞快地点点头,适时地抖了抖身子。就在她估量着要不要两眼一闭装晕的时候,沈欧亚已经收回了凝视的目光,朝孟清云道:“我们出去吧。”当先走出了屋。

孟清云赶紧跟上,陆书语紧随其后。

林琅找了个女佣吩咐道:“给我另收拾一间房。”

这屋子的玻璃一时半会儿的没法装上,在寒冷的冬天里吹一夜的风,怕是能冻死人。现在她已经在感受到寒风吹透衣衫的冰冷了。

女佣下楼寻孟清云询问意见。

沈欧亚转着手中茶杯,“我旁边还有个房间空着,让她住那里吧。”

“不行!”孟清云气红了脸,断然拒绝。

她特意安排过。沈欧亚隔壁的两间屋子,一边是她的卧室,一侧空着。如果林琅住在他旁边……

孟清云柔声细语地劝沈欧亚,“你忘了那个林琅多烦人了吗?你以前还说过,这人阴魂不散的十分讨厌。我可不想你在这里住着的时候还要被这种人打扰。”

她当即就要让佣人另择一处地方。

“也好。”沈欧亚并不发对,“给她换个地方也可以。那你们把我的行李放到她新屋子的隔壁吧。”

孟清云憋得心疼肝疼。但她左右不了沈欧亚的决定,权衡之下,只能依着他的意思让林琅搬到了他旁边那间房。

林琅的新住处宽敞明亮,有着漂亮的落地窗和整套欧式家具。

可她并不喜欢这里。站在窗边左右环顾着,林琅发现在这间屋子里,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无法捕捉到那诡异藤蔓的景象。

好歹是安顿下来了。作为客人,理应去见见主人。恰逢孟父孟宏城要出门,林琅看孟清云他们都出了小楼到庭院送他,索性跟着过去。

到了院子里,林琅发现这儿的地面很干,像是之前下了那么久的雨没有落在这里过一般。问了佣人,说是这里风水好,地面干得快。

孟宏城年过四十,两鬓斑白。身量中等,很瘦,两颊微微凹陷。

看到女儿的同学们,他示意司机多等片刻,露出和蔼微笑与几个年轻人说:“你们今天也累了,明天再去公司。”拍了拍沈欧亚肩膀,“清云这孩子被我惯坏了,脾气不太好。你们多担待着些。特别是欧亚。”

沈欧亚:“伯父,您今天气色不错。路上多加小心。”绝口不提照顾孟清云这一茬。

孟宏城微不可闻地叹息了声,朝几人道别,打算上车。

林琅看着他那已经开始离体的三魂一魄,考虑了下还是开口问了:“孟先生,你今天晚上回来吗?”

刚才孩子们过来,孟宏城就注意到了这个特别漂亮的小姑娘。见这孩子和清云不亲昵,他便没多理会。听她这样问,孟宏城没有立刻回答,扶着车门侧身看过来。

林琅:“天色不太好,或许还会下雨。你晚上回来的话路上多小心。”

孟宏城了然一笑,“多谢你的关心,我会的。”遂上车离去。

不多时,汽车转出大门,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外。孟清云拉着陆书语去厅里玩。她本来还想叫上沈欧亚,被对方婉拒。

等到两个女生的身影消失,沈欧亚踱步走到林琅身侧,轻声问:“你看出来了?”

林琅正在观察院子里佣人们的情况,没有理他。

沈欧亚侧身挡在了她的视线前。

他很高,偏他身量娇小,才刚过他的肩膀。这样一拦,林琅顿时觉得一堵墙横在了自己跟前,不顺眼得很。

她微愠:“你做什么。”

沈欧亚忽然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孟宏城命不长了,就这一两天的事。你看出来他被邪祟所缠,,对不对?”

灼热气息拂过林琅耳侧。她勾唇一笑,猛地抬脚朝沈欧亚的膝上踹去。

林琅速度太快,动作来得非常突然。沈欧亚疾速偏了偏身子才堪堪躲过这一袭。

“我不想理你,你别跟过来。”林琅丢下这么句话,在庭院里慢慢绕着走。

她不喜欢沈欧亚,甚至有些讨厌他,因为这男人对原身的林琅很冷漠。说她护短也好,说她偏心也罢。她终归是站在原身这一边来考虑的。

林琅回想了下上午司机老李的状况。老李走路的步履有些拖沓,面容看上去和常人没什么两样,眼底深处隐隐透着恍惚。

仔细去看,院子里的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不对劲。女佣们基本上都是精神萎靡不振,男佣们却印堂处缭绕着黑气。那团黑气在印堂处肆意乱窜,使得他们眼神发怔,偶尔停下手中工作发呆的时候,眼珠几乎都要瞪出眶外。

林琅顺着栽种植物的墙边走,行至藤蔓处停下脚步。

这株藤蔓繁盛茂密,虽然是在冬季,却依然健壮翠绿。到了接近泥土的根部,植株绿色渐深,贴近土壤的部分已经浓绿得近乎墨色。

林琅俯身,伸手戳向那抹墨绿。突然植物茎部疯狂扭转起来。附近扒住墙壁的细小卷曲绿丝,宛若水蛭刺向她的肌肤想要钻进她体内。

就在它们即将刺破她皮肤时,林琅指尖微动掐了个诀。顿时,它们好似碰到了什么极其恐惧的事情,互相抽打扭曲在了一起,迅速枯萎。

其他的细丝再不敢贸然行动,立刻静止得如之前一般。

林琅轻笑一声挑了挑眉,指尖勾起一小撮泥土,放到鼻尖轻嗅。

刚开始没有什么异状。她凝神聚气用力搓了下。等到松开手再去闻指尖,瞬间一股子腐烂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居然是罗罗蔓。”她暗自惊诧,“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罗罗蔓,藤蔓植物,其叶是罗罗鸟最钟爱的食物。罗罗鸟喜好吃人,剩下的人体骸骨丢弃在罗罗蔓下。成百上千年都是这样,渐渐地,罗罗蔓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变得极爱吸食人类骸骨。

现在的罗罗蔓外观和林琅以前所见的有些不同。毕竟相隔了那么多年,因着时代和环境的变化,终归是发生了一些转变。

“你在这儿做什么!”不远处传来不悦的声音。

林琅偏头往后上方,望着正朝这边行着的孟清云:“你家有没有经常死人?”

“你家才经常死人呢!”孟清云火冒三丈。

魔君做久了吧,也有点小毛病。譬如说话从来不用注意场合,直截了当就可以。林琅沉吟了下,决定改变策略:“那么,有没有人失踪。”

孟清云还在气头上,双手抱在胸前,扬着下巴,没理她。

沈欧亚停在距离孟清云身侧两三米远的位置,说道:“这里的男佣失踪过几个,或许是晚上回家的时候跌下了山崖。不过警方没有找到尸体。”

“沈欧亚!”孟清云难得地对他拔高嗓门,“那些失踪的是佣人,又不是我家里人。她问的是我家,你扯这些做什么!”

转眼看到林琅手上站着的泥土,孟清云又道:“这种土你肯定没有见过吧?是这个山上特有的红土,种植花草瓜果最好不过了。你家那穷乡僻壤的小地方,肯定没有这种好东西。”

女大学生林琅,出身于贫困农村,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一来孟清云曾经帮忙宣传过。二来,以林琅平时生活的困窘状况,同学们也很容易看出这一点。

听出孟清云话中的挑衅意味,林琅没有反驳,只轻轻地弯了弯唇角。

“好东西?”她拍掉手上残留的泥土,“那你可要自己守好了,千万一点点也别弄到旁的地方去。”

“欧亚,你看看她。我好心告诉她,她还说话带刺儿。”孟清云侧身对沈欧亚撒娇。

沈欧亚偏过头,凝视着林琅缓步进入楼内,“你是什么用意我不知道。但她绝对是好心提醒你。”

回到三楼卧室,林琅锁好门,跺跺地面。不一会儿,长胡子的老先生在她屋内现出身影。

林琅:“怎么又是你。”

土地公苦哈哈地赔着笑,“魔君大人,您这两次召喊都在这个山头上,没出我的地界。且时间间隔也短。可不都是小老儿来见您嘛。”

也对。土地公这职位吧,换班比较慢。没个五六七八年的可能都不会轮到下一个当值。

林琅深表理解地点点头,“那就你吧。你去趟地府,帮我找小钟借几个钉子。时间比较急,你快去快回。”

她打算晚上仔细查看一下孟家宅邸。晚上阴气重,某些东西的能力会更加强大。手里没有点趁手的家伙什不好办。

她也不好次次都找雷公帮忙。

谁家没事儿的整天有天雷劈下来啊?

如果单单只听这要做的事儿吧,土地公一定直接就应下来了。可那地点让他有点小纠结,地府一词他还是比较在意的:“大人,您再具体说说,我是要找谁?还有,借的东西全名儿是什么?”

“小钟的名字我记不太清了,”林琅沉吟道,“好像名字里带个馗字儿还是什么的。东西的全名,我还有印象。”

她告诉了土地公后,眼见长胡子老先生面如死灰,又好心地补充道:“你放心,我不用他那破笔,你帮我把这东西要来就行。啊对了,多要些来,八个九个有点少,三四十个不嫌多。”

土地公:“……”

去地府找判官要东西?他跑这趟,会不会保不住自个儿这身小神皮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