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佑在地上躺了一会儿, 缓过了一口气,挣扎着爬了起来。

突然他感觉面前投下一片阴影,抬头看去,裘烈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递过来一瓶药。

“这是我家祖传的金疮药, 你敷在患处,很快就会好了。”少年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像似长期没喝水一般。

祁佑瞪着他递过来的瓶子,胸口剧烈起伏。

他遭受这无妄之灾都是因为谁?

虽然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他却是最无辜的好吗?他只是出来找点吃的,他招谁惹谁了啊。

说句心里话,祁佑是真不想接,可他处境艰难,要啥没啥,还有一家子老小等着他照顾,他更加不能倒下,所以, 这药他接也得接, 不接还得接。

祁佑憋着气, 拿过了瓶子,用牙咬开瓶塞,把药末倒在伤口上。

虽然他心里还气着, 但是也不得不承认, 这金疮药的效果的确不错。

他伤口处的血止住了。

只是后背有一道刀伤, 他不好敷药。裘烈识趣的上前帮忙。

“对不起。”少年人低哑的声音传来。声音里饱含着浓浓的歉意。

祁佑听了却只想笑,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

喔,他忘了,这个世界还没有警..察呢。

他祁佑不是圣人,别人把他坑了,他还得笑着原谅。

只是这裘烈身份未明,武力值明显高于他,祁佑不敢撩虎须,于是闷着不吭声。

“咳…咳咳……”草丛里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咳嗽声,祁佑的神经立刻就崩起来了,厉声喝道:“谁在那里?”

裘烈快速跑过去,扒开草丛,里面躺着一个浑身缠满了绷带的老者。

祁佑一抬头,就撞进了对方的眼里,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活似他面对的不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而是一头年老的猛兽。虽然年纪大了,爪子松了,但浑身的气势仍然让人不敢小觑。

祁佑率先别开了目光,不管那两个人,自顾自去那些尸体身上扒拉。

死士也是要吃喝拉撒的吧,这出门在外,身上不可能不带钱吧。

祁佑挨个摸了过去,摸到好几张银票。

“小兄弟,劝你一句,有些钱财拿了是要命的。”

祁佑头也没回,把银票原封不动塞回尸体身上。

然后继续寻摸下一个。

裘任都不知道是赞扬祁佑当断则断好,还是叱责他贼心不死好。

祁佑一路摸过去,最后摸到了八两碎银子和一块令牌。

啧,最讨厌出门不带碎银子的人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令牌,问裘烈他们:“你们要不要?”

裘烈目光闪了闪,扭头看他祖父,裘任点点头,裘烈迟疑着走过来。

祁佑爽快的把令牌给了他。

然后把碎银子揣怀里,拎着他的四只兔子和仅剩不多的野果走了。

那些人不是现在的他惹的起的,就算吃了亏,也只能往肚子里咽。谁让他没权没势,只是个普通小老百姓呢。

可是,想想还是真的好气。

祁佑偷偷竖了个中指。

……………

“你们能不能别跟着我?”祁佑崩溃的喊道。

什么人啊这是?坑他在前,现在又赖上他了?

脸皮咋这么厚啊。

裘烈脸红的透透的,可是面对祁佑的抗拒,他置若罔闻。

“小公子,之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可我祖父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方圆百里,我真的找不到其他人了。”

祁佑:哦,关我屁事。

祁佑冷漠脸,转身走了。

裘烈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裘任身体多处重伤,这会儿伤口发炎,体温居高不下。要不是他意志力够坚定,可能早就趴下了。

裘烈心急如焚,逼不得已,只好赖上祁佑。

祁佑故意绕了一圈,都没甩掉他们,最后他也放弃了。

祁父他们还等着他呢。

苗儿看着越来越热的太阳,站在那里张望,汗如雨下,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

佑哥今天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午后,在苗儿忍不住要出去找人的时候,祁佑回来了。

只是………

“佑哥!!!”她小跑着上前,看到祁佑身上的刀伤心疼坏了,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下来了,她想要仔细看看祁佑的伤口,却又想起自己什么都不会,最后只能悻悻的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让他轻松点。

祁佑扯出一个笑,安抚道:“我没事,已经上了药了,这会儿血止住了。”

苗儿拿着东西不说话,佑哥又在骗人了,她都看到佑哥的衣服上沾了好多血。

裘烈在后面见到这一幕,更加不敢看祁佑了。

他之前并非真的有心祸水东引,只是刚好就撞上了。

他带着祖父躲在草丛里,后面的追兵没看到他,发现了祁佑,自然转移了火力。

当时他把祖父安顿好,就想出去救人的。他们家世代为将,以保护家国百姓为己任,哪怕再难,也不会把危险带给普通人。

然而祖父却拉住了他,让他等等。

接着他就看到那个少年以一己之力硬扛那些死士。

但很快少年就挨了一刀,这个时候他也发现了问题,少年人似乎一点都不会武功,完全凭着一股蛮力在打。

祖父让他再看看,一来是想测测对方的潜力,二来也是为了让他多休息一会儿。

谁知少年却开口大骂起来,字字句句均是骂到了他的脊梁骨上,他和祖父的脸色都有些羞愧,他也再等不住,冲了出去。

后来把那些追杀他的人都杀死了,他也有些力怠,偏偏祖父的情况,越来越糟。

他昏了头,想都没想就背着祖父跟上祁佑了。

裘烈从生下来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干过如此厚脸皮的事,这会儿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裘任紧挨着他,第一时间发觉了孙子的异样。

他也有几分后悔,可祁佑实在是个好苗子,他真的想看看他的潜力有多大。

若是祁佑在最开始就转身逃跑,他们可能会毫不犹豫的出手救人。正是因为他的临危不乱,甚至还趁机反杀了敌人,让裘任来了兴趣。

幸好祁佑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否则大概真的会吐血身亡的吧。

裘烈把裘任放到大树下坐着,紧靠着祁父他们。

祁佑警惕的看着他们,唯恐他们突然发难。虽然那老头看着受伤颇重的样子。

裘任坐在地上缓了缓,他偷偷按压伤处,整个人因为疼痛清醒了些,他看着祁佑,断断续续却字字坚定。

“小兄弟,你……天生……神力,是老天爷赏……赏饭吃,若是不更进一步,未免可惜了。”

祁佑:哦,冷漠。

他把兔子杀了,递给祁父和苗儿他们。他们早就习惯了,想都没想的逮着兔子就喝血。

裘烈看的直皱眉,不赞同道:“尔等怎可茹毛饮血?”尤其还是老弱妇孺,喝生血极易患病。

祁佑冷哼一声,“都快饿死了,茹毛饮血算什么。”

祁佑等着他们喝完血,连小柱子都没省过,然后才剥了兔皮,烤兔肉。

期间,他把仅剩的野果给每人分了分,“快尝尝,这果子味道不错。”

苗儿把红果拿在手里看了看,很是喜欢这颜色,然后才不舍的咬了一口,嘴里顿时灌满了鲜甜的汁水,酸中带甜,细腻爽口。

祁佑自个儿拿了一个在嘴里咬着,笑着问她,“好吃吗?”

苗儿嘴里含着东西,没说话,只一双美目弯了弯,浑身上下都透着愉悦的气息。

小柱子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种东西,稀罕极了,“姐夫,这个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吃。”

他张着双手,认真的比划着。祁佑却看的直想笑。趁机教他,“以后你想说东西好好好好好好吃,可以直接说美味。美味就指味道鲜美的食品,比如美味佳肴,珍馐美味。”

他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虽然跟这个世界的官话有一点儿区别,但大多数人都能听懂。

裘家祖孙俩都诧异的看了过来。

小柱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祁佑一看就知道他没懂。于是又用方言说了一遍。

这回小孩儿懂了,跟着用方言重复了一遍,祁佑又说回普通话,小柱子学的磕磕绊绊,但几次过后,好歹能跟着念出来。

而祁父祁母和苗儿他们,因为知道某种“真相”,所以都见怪不怪。这也让那祖孙俩更加好奇,这一家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裘任垂下眼,开口道:“小兄弟身手灵活,又力大如牛,倒是可以试着练练通避拳,上下相随,步随手变,身如舵摆,灵活多变,制敌时往往能出其不意。”

祁佑教导小孩儿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裘任仿若未见,提了口气,继续道:“若是小兄弟无意拳法,也可学学枪法,兵器是手的延长,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以小兄弟的力气,若是将来马上作战,定能以一当十,以一当百,将敌人尽皆挑翻马下。”

祁佑仍然一声不吭,但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

裘任:“常言道,玉不琢不成器。小兄弟是块难得美玉,可这玉若不仔细雕琢,那也终究只是块好看点的石头罢了。”

裘任铺垫了这么久,终于“图穷匕见”:“此次是我们祖孙对不住你在先,愿意奉上我裘家的拳法。还望小兄弟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们一般计较。”

祁佑心动了一下下,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最大的短板就是空有力气,没有招式。现在或许没有什么,可人生那么漫长,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谁会嫌弃自己学会的东西多呢。再说了,这刀伤他已经受了,他虽然不能找补回来,但意思意思要点赔偿总可以吧。

祁佑心里权衡一下,毫不犹豫点头应下了。

“成。你教我拳法,此次事情就一笔勾销。”

“小兄弟爽快。”裘任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然后坚持不住闭上了眼睛。

但祁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祖父,祖父?”裘烈紧张的晃着他。

祁佑上前几步,劝道:“你别晃了,你再晃,你祖父就真的死了。”

“来,给我看看。嘶,怎么这么烫?”祁佑转身去祁母那里拿过药包,找出治风寒的药材,肉疼的分出大半,给老头儿熬药。

直到给老头儿喂了药,又和裘烈合力重新给他包扎完伤口,歇下后,祁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肿么回事?

擦,这不就是当初他跟温镇他们相遇的场景吗?只不过这次救人的变成了他。

果然是天理昭昭,因道轮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