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羯说得信誓旦旦, 仿佛云想容缺失的六十年记忆是被他取走了一般。

因为害怕云想容会答应,在他说完之后, 鸢罗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云想容。

她甚至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相比之下,云想容本人反倒是最淡定的那一个。

她站在那, 盯着宿羯笃定万分的神情看了好一会儿, 末了竟笑了出来。

“魔王情真意切,我没有不信的理由。”云想容道。

“阿容!”鸢罗闻言, 着急地叫出了声。

云想容偏头给她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而后才继续道:“但就算你说的全是真的, 又如何呢?”

“离尘既愿舍了昆仑掌门之位来救我,就不可能在六十年后让我因他再陷险境。”

“你或许曾经认识他,但绝不可能是他的朋友。”

这番话说到一半的时候, 她的手已经握上了腰间的朱羽。

话音落下的那一刹,血红色的朱羽也出了鞘!

剑气满溢,尘沙四起,气氛急转直下。

宿羯微退半步, 终于皱了皱眉。

正魔之争没有那么多规矩和道义可言, 甚至胜败都不重要, 重要的只有生死。

齐谣空昨晚决定随她们一起时, 便多少预料到了这一幕, 所以此时此刻, 他亦毫不犹豫地拔了剑!

止戈出鞘, 与朱羽并肩而立, 指向面前的黑甲魔王。

宿羯面色沉郁, 却没有立刻出手迎战,只道:“所以这就是云姑娘的答案?”

云想容说我做事不喜欢弯弯绕绕。

“你既坚持天底下只有你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那我取了你的魔核,不就能知道了吗?”

宿羯闻言,嗤笑一声道:“云姑娘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云想容:“是吗?我倒不这么觉得。”

“高看我的不是你吗?”她反问,“我不过是一个失了记忆的桃源弟子罢了,噢,或许连桃源弟子都算不上,毕竟我好像被逐出师门挺多年了。”

“你知道?!”

“我不知道。”云想容握着朱羽,表情一丝未变,“但你这反应证明我没有说错。”

在云想容看来,这些事并没有它们看上去那么复杂。

别的事千头万绪理不出来,但宿羯却是大方摆出了目的的。

他要她叛离正道,加入魔族。

这么要求的时候,他还拿了离尘来当借口。

这借口听上去没有破绽,细想却完全不对,再加上他后面那几句,引诱的意味不要太足。

云想容不知道他为何要自己假如魔族,但她知道,离尘救她,绝不是为了让她成魔。

宿羯是魔王,他与人妖两族天生对立,还发动了此次大战。

她不信他提出这种要求,只是简单地想让她得知真相找到离尘,这对他,对魔族没有丝毫帮助。

正如她之前说的那样,她不过是个大概率早就被逐出师门的前桃源弟子罢了,不值得一位如此修为的魔王如此高看。

那他提这个要求,为的究竟是什么?

云想容暂时不知道答案,但她很清楚她不能答应,因为这势必对魔族有益。

“我知你修为高深,堪称魔族三百年来第一。”她说,“可你若想胜过我和齐掌门,那也难得很。”

“就算我输了又如何?”宿羯也恢复了淡定,“拉上四境之首陪葬,我身后的魔兵,很快便能踏平玉凰山了。”

齐谣空听到这里,总算开了口。

他说那不妨就试试看。

“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人妖两族先耗不起,还是已经聚不出魔气的魔族承受不了彻底开战的损失。”

此话一出,宿羯的表情再度变了。

他没想到昆仑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

而那两柄剑还横在他眼前,丝毫不让,像两座山压在那,让他生出了不可攀的惧意来。

双方对峙良久,他才缓缓道:“若真到了那一步,你二位就是四境罪人了。”

正魔彻底开战,不论结果是何,都必会波及凡人。

鱼死网破豁出去,听上去容易,但对于一向自诩清正的仙门来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齐谣空:“是,所以我并不想与魔族闹到这一步,相信为魔族殚精竭虑谋求未来的你也不想。”

“我知道你派了手下去桃源找琉璃灯的记载,但你恐怕要失望了。”

宿羯瞬间睁大了眼:“你……”

齐谣空拿出那三枚玉简,道:“从你手下那拿到的,我替你看过了,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帮不了魔族。”

“我若是你,就立刻退兵作罢从长计议,而不是在这与正道死磕。”

“生而为魔没得选,你们若愿与正道签订盟约,从此安分守己,不扰凡人,正道自然也不会赶尽杀绝。”

宿羯哈哈大笑,说那你恐怕想得太美了些。

“天道早有预示,魔族命不该绝!”

他说到最后,面上的红色斑纹忽然亮了起来,与此同时,身前脚下的土里,也赫然冲出一把玄黑长戟。

那长戟一早埋在此处,等的就是这一刻。

它冲出来的速度太快太快,叫离那个位置最近的鸢罗没有反应过来。

她没来得及变回花来躲避,以至于在这把戟冲出来飞向宿羯手中那一刻,被割断了一截长发。

断发迎风飘散,有几缕留在戟尖,在风中颤了一颤。

下一刻,戟身黑光冲天!

它明明已经到了宿羯这个主人手里,却抖动不止,似要脱开他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