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脸惊喜朝着自己冲过来的赵嘉, 燕执终于放下了心,露出一个笑容就和人来了一个熊抱。

脸色红润气色尚好, 这小子在雁门关过的很好, 估计是比留在邯郸待的舒心。

尤其是这只到自己肩膀的个头,看上去更让他舒心了。

捏了捏这没几两肉的肩膀, 燕执笑着后退两步,“那么长时间过去, 也不见再长点个头。”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赵嘉笑骂了一声, 好一会儿才将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 “来的怎么是你?”

单知道来的会是赵政亲信, 却没想到这人亲自过来了,实在让他又惊又喜。

听赵嘉这么问道,燕执无奈摇了摇头, “若不是你在这里, 我何至于费那么多功夫非要走这一趟?”

然后,又想起了什么的燕执看了一眼这人身后,“怎么, 李牧将军不在?”

来这里可不单单是为了这人,他更想见的是那正值壮年不曾被人迫害致死的大将军李牧。

身为苍云, 见了李牧不上前拜拜像什么话。

不过,在李牧祠的时候叫祭拜, 现在见着的是一个大活看这人, 可就不能再用这个词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 李牧大将军在他心里的形象难以磨灭, 既然现在已经不是敌对关系了,正是他来雁门关的大好时机。

再怎么说,雁门关也是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这里的每一段长城每一块砖每一片雪他都踩过,隔了几百年的岁月,终于有机会回到雁门关,他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听完第一句话正感动着的赵嘉看着明显意不在此的燕执,一拍额头就知道原因肯定不会是他说的那样。

但是这有什么关系,这人既然说出口了,他自己听着开心就成了。

将不自觉上扬的嘴角压下去,赵嘉侧身让自己不挡到这人的视线,然后才接着说道,“李牧将军在后面,一会儿就到。”

他们私底下相处不会跟祭祀一样一板一眼不能有丝毫逾矩,之前不知道来的是谁,正好李牧忽然有事情,他便直接让人去忙了。

别管他们以后是不是秦臣,这刚开始气不顺还是要发作发作的。

他要是真跟小绵羊一样软弱,只怕赵政会更不放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才特意让这人过来,这是笃定有阿执在这里自己就不会搞事情了吗?

主意打的不错,有阿执在这儿,他想捅出来什么乱子也得掂量掂量,更何况他原本就没想捅出来乱子。

代地以后他来治理,等人走了还得他来费心收拾,只教训人多省心。

只可惜,来的是阿执。

点了点头将视线从门口收回来,燕执等他们俩都将心绪平复好,然后才开始说正事儿。

以代地为代郡,赵嘉为郡守,李牧为将,边军三十万依旧归李牧掌管。

正儿八经的任命连着印玺一起送到,从今以后,赵嘉就再也不是赵国公子嘉,而是秦国的官员。

“百姓无辜,我不是不分轻重的人,你回去让赵政......嗯......让王上放心,我赵嘉还不至于因为私心而不管百姓死活。”将放在木盒里的印玺拿出来看了看,赵嘉头也没抬直接说道。

里面除了属于郡守的印绶,还有给李牧的虎符,雁门关驻守的三十万骑兵,本就是李牧才能调度,但是赵国虎符和秦国虎符不一样,所以还是要替换一下。

自小一起长大,燕执对赵嘉的品行很放心,李牧更是几百年来一直接受百姓供奉的将领,应该不会不拿百姓的生死当回事儿。

俩人正说着,外面很快有士兵进来传话,说是李牧将军到了。

燕执眼睛一亮瞬间将赵嘉抛之脑后,绕过这人就要出去迎接,但是再迈开步子之后又被拦下了。

无可奈何看着眼中绽出光芒的玄甲将领,赵嘉费了好大的劲儿也没能将人拉动,“不必如此,李牧将军在不打仗的时候性子很好。”

看上去只是比自己高了些,怎么会拉不动,这人在离开邯郸之后又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武学,下盘倒是稳。

在心里嘟囔了几句,赵嘉朝着燕执摇摇头,示意这人在这儿等着就行。

他和阿执有交情,李牧将军却没有,脑海中反秦的念头还没有完全打消,不好让这俩人走的太近。

他好像记得,阿执自小便对李牧将军非常推崇。

匆忙将事情处理了赶过来的李牧看到院中气氛怪异的两人,顿了一下然后抱拳行礼,“公子。”

这一声公子,明显是在和赵嘉说。

对李牧的无事不甚在意,燕执看的特别开,这人不主动和他说话,他自己又不是哑巴。

没有了赵嘉惯见的随和,燕执正了神色抱拳,“在下燕执,秦苍云军统领,此来雁门关为郡守及将军送来任命以及印玺。”

听到这个名字,李牧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这身上明显带着军营气息的玄甲将领,然后才回礼道,“见过公子。”

秦王嬴政,用人果然不拘小节。

只看燕执一身装扮,李牧周身的防备就减少了许多,如果这次来的是个舌灿莲花的柔弱文人,不管是他还是赵嘉,表面上答应的再好,私底下也肯定提防的紧。

许久没有听过有人这么称呼自己,燕执微微皱了皱眉,到底还是缓了神色又说了一句,“燕执属苍云一军,将军莫要再以公子相称。”

话说出口之后,也不管这两人神色如何变化,燕执示意他们进屋然后拿出了一副简单的舆图。

天下九塞,雁门为首,这里位置那么重要,不只要防着外面的匈奴。

燕执过来,也不只是送任命以及印玺那么简单,中原形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雁门关的布防也该有变化了。

来之前他们已经商量过,外面的守备可以不变,易水边上的防御必须增多,燕赵两国长年征战,现在赵国被灭,燕国也不会太长久。

燕王知道三晋灭亡之后秦国将大军压境肯定不会无动于衷,所以这边必须要防。

开始时还担心燕执会多想,蒙恬李信等人说个话都忍不住要看他的脸色,但是后来看这人上旁边的王上一起沉下了脸,他们才真正放心毫无杂念讨论起了布防。

在如何应对燕国的事情上燕执没有多说,再怎么说,在外人眼中他还是燕国公子,攻打燕国谁都可以,唯独他不行。

而且现在也不是攻打燕国的时候,那儿太原,又隔着中原,在其他几国没有攻打下来的时候,他们暂时还不能动燕国。

将舆图上易水与雁门关的位置点出,燕执只是将大致的防御提了一下,具体安排还是由李牧和赵嘉做主。

易水距离雁门关不过四五百里百里,快马加鞭一日就能到达,就算是军队,从易水到代地,最多三天也就到了。

自姬喜为燕王,燕国和赵国打了那么多仗,自己损兵折将不说,还让赵国俘虏了不少燕兵,这么多年来,燕国几乎就没这么被人欺负过。

正常来说是不用担心,但是燕国当年被欺负狠了一怒之下差点儿把齐国灭了的事情深入人心,所以说,必须得防。

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就开始被分配任务,李牧看了一眼旁边的赵嘉,握紧了挂在腰间的长剑还是定神仔细听这人说话。

他就不怕自己心里打着其他算盘,这么放心见了面就开始说这些?

好歹在各种阴谋诡计中滚了那么多年,对各种算计并不陌生的李牧看着一本正经说着布防的玄甲将领,再一次感叹道还是武将相处起来舒服。

只一会儿就将事情说完,将舆图放回去的燕执回头看着一直不曾说话的赵嘉和李牧挑了挑眉,“二位可有什么不同见解?”

“......”几年之后又一次见到这人沉稳可靠的模样,赵嘉一甩袖子将手背在身后,“无。”

说完,旁边的李牧也跟着开口,“并无异议,明日一早便开始调动兵马,必定不会让燕兵渡过易水。”

敲了敲被放在旁边的玄铁盾牌,赵嘉捏了捏下巴而后抬眼看着燕执,“可要去外面看看,这雁门关外的风光可是其他地方见不到的。”

可是,他在这里待过的时间比你还要多,对这四周的环境更是了如指掌啊!

弯了弯眉眼将赵嘉的手从盾上拍下来,燕执当然不会拒绝,“恭敬不如从命,还请二位带路。”

一直没有注意到这块有些熟悉的盾牌,李牧终于回想了起来,这位就是当初在尧山挡下自己一箭救了蒙骜老将军的人。

当日燕国鞠武还试图让他将这人除掉,只不过那时双方都已经退兵,也就没有将鞠武的话放在心上。

这等本事,不能为自己所用,也难怪忌惮到要除之而后快。

既然知道这人本事,为何不将人接回燕国培养,反而当做质子辗转于赵国秦国之间?

甩了甩脑袋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脑后,看着有旧情的二人,李牧自觉找了个借口走开。

倒也不算借口,任命下来,虎符更换,兵力调配......所有的事情都要他来安排,的确不像这两位一样可以随处逛。

正想趁这个机会多和李牧接触的燕执眼睁睁看着只说了一句话就离开的人,握紧了陌刀只得退而求其次,不用人带路都知道该往哪儿去。

雁门关这些城楼,几百年都不曾变过,走过不知多少遍的道路,他来带着这人走一圈才是真的。

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极有风度的新任郡守转头凉凉开口,“阿执若是不高兴,再将李牧将军喊回来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