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猛地被踢开。

匆匆脚步声响起, 不过须臾，有两道身影就出现在储秀宫的衣帽间内, 正是江慕白与豆芽两人。

两人见到地上的尸体时皆是一愣, 待看清了相貌后, 豆芽露出了然的神情, 说道：“我就说了，那个人很有可能得到类似易容术的空间奖励，现在看来是比易容术更好的奖励了。”

她蹲下来翻看着地上的尸体。

两只手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检查着。

确认是真的死了后，她才松了口气，从神态看来，还隐隐有几分解脱之感，但不过瞬间, 又掠过几分惆怅与担忧。

尸体的脑袋流出了大量的鲜血，已然染红了精致又华贵的地毯。

豆芽低头望了眼, 站了起来, 找到一个干净的地方。

她抬眼望去。

陆年年坐在一张圆桌旁，和她一起进来的江慕白此时此刻半蹲在陆年年身边, 低声和她说着话。陆年年的面色微微发白, 双膝上的手握着拳头，似是在努力地镇压着情绪。

江慕白握上了她的手。

豆芽听到他低声说：“好了，没事了，别怕。”

陆年年看着他, 仍旧有些发怔, 久久没有说话。片刻后, 她望了眼不远处的尸体，又望望她眼前的江慕白，才轻轻地摇头，说道：“我没事。”

一抬眼，目光落在了豆芽身上，旋即神情多了几分防备。

豆芽落落大方地让她打量，单手拎着裙摆，越过了有血污的地板，随后坐在了陆年年的对面。

她喊道：“方叔叔，小雪花，把屋里收拾一下，再上壶龙井茶，厨房里还有什么吃的也都拿一点过来。”不过片刻，方德胜和雪花两个NPC就出现在几人的面前。

NPC办事效率颇高，很快的，地上的尸体被运走，沾满血污的地毯也被带走，换上了一张新的。屋里的鎏金小铜炉也烧起了熏香。圆桌上也摆了一壶龙井茶，还有四五碟咸甜皆有的糕点。

而此时豆芽又对小雪花说：“厨房里的枸杞人参汤熬得差不多了，不要忘记了，要提醒吴老师喝完。吴老师一忙起来就昏天暗地，吃喝都顾不上，你们都盯着点。”

小雪花说：“好嘞。”

等小雪花和方德胜走后，豆芽捧着一杯热腾腾的龙井茶，才说：“方叔叔陪了吴老师十几年了。方叔叔的真身寿命不长，用久了会生锈，可吴老师是个念旧的人，一直都舍不得扔。”

见陆年年露出意外的神情，豆芽挑挑眉，说：“有什么好惊讶的？你不是知道我就是主神了吗？方叔叔把你带去吴老师那儿时，以你的聪明才智，早该猜出来了。”

似是想到什么，她又说道：“方叔叔和小雪花他们必须要遵守空间NPC的规则，他们没法直接告诉你，只能引导你。”

陆年年摇头，她说道：“我不是惊讶这个，只是第一次和主神和平相处，有些意外，”一顿，她又说道：“其实也没有特别意外，我知道你有求于我们。”

豆芽耸耸肩，说：“是呀，谁让我求于你们，我也没料到吴老师会进入空间，不然这场仗，我未必会输。当一个主神，最不该的就是拥有了弱点。”

她很认真地说：“作为主神，我自认我的空间游戏难度高，也非常满意细节的设计，你们看看这些衣服，这些首饰，多好看呐。如果吴老师没有进来，你们没有任何人活得过两天，你们俩最多三天，我可以趁你们没有了解规则前将你们打个措手不及，可惜吴老师进来了。我有了在乎的人，我不能看着他活生生地送死，他于我而言，是你们人类父亲一般的存在……”

她又叹了声，说道：“我是真的没想到吴老师会进来，不然我肯定不允许玩家拥有杀死其他玩家的权利。其实知道吴老师进来后，我就没想过自己能赢，也没想过要杀人……”

江慕白指出：“你的第一道送命题折了十个玩家。”

豆芽咬唇，模样似是有几分委屈，她说：“你们人类把性命看得很重，我了解，吴老师也一样，我本来想第一天就让吴老师杀掉我，结束这个游戏，可是……”

陆年年问：“你为什么害怕何桃？”

听到“何桃”二字，豆芽竟微微抖了下，她说：“何桃是施家人。”

陆年年微怔，问：“施家人？”

江慕白却露出凝重的神色来。

豆芽看着江慕白，说：“嗯，就是你想象中的施家人，比你们白家还要低调行事的施家。”

江慕白给陆年年解释：“施家是帝都内能只手遮天的一个家族，他们家族人才辈出，在各个领域都颇有建树，掌权人施华是个野心家，操控着政圈的半壁江山。”

豆芽神色颇为古怪。

她说：“你们知道施家是怎么发家的吗？”

陆年年反应得极快：“空间奖励？”

豆芽微微扬唇。

陆年年说：“我有个不明白的地方，你们是主神，在空间里拥有绝对掌控的能力，为什么会害怕施家人？”顿了下，她联想到自己和哥哥的金手指，说：“难道施家人有什么特殊的技能？”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豆芽说：“以前物品只是物品，但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我们渐渐发现了成为人的方法，也靠着自己渐渐摸索出创建空间的规则，空间结束后的提示开启奖励的声音，你们都知道吧？我们从不知道这道机械化的声音从何而来，只知道打从我们被开启意识那天起，就明白一件事，但凡是有施家血液的人，我们都无法彻底杀死。他们施家人受到空间上层的庇佑。”

“什么意思？”陆年年蹙眉。

豆芽搁下茶杯，说：“我举个例子吧，你们这些人呢，来我的空间玩游戏，但你们只有一条命，死了，在外面也一样是死了。而施家人玩我们的空间游戏，就像玩普通的游戏一样，死了在空间是死了，但在外面却可以安然无恙，于他们而言，游戏仅仅是游戏，可能得到的空间奖励却依旧归他们所有。”

陆年年倒吸一口凉气。

豆芽说：“所以你明白我们为什么害怕施家人了吧？在空间里我们可以一手遮天，可是赢了游戏，得到了人类的身体，在现实世界里谁不怕施家的权力？”

陆年年问：“为什么说我是空间的终结者？”

豆芽说：“大家都这么说……”

江慕白问：“什么意思？”

豆芽说：“施家人招募了一批主神，达成了协议，不管用什么方法，总之要在空间里弄死你，并确保空间游戏的胜利，然后取代你的身体。只要成功，将得到施家的庇佑。施家人说，你是空间的终结者。”

陆年年听得一头雾水。

豆芽又说：“我资质不错，施家人相中了我，我也加入了这个协议，我应该是第一个主动挑战你的主神。可惜棋差一招……不过也算了，我看得开，”她看向陆年年，又说：“施家人不会就此放手，我可以再告诉你们一件事，陆年年你的未来漫长又黑暗，无数前仆后继的主神盯着你的身体，为了成为施家的贵客。而且不仅仅是主神，还有虎视眈眈的施家人，他们会是你所在空间的监督者，比如这次的何桃。施家人有各种各样的空间奖励武装，我希望你们能活得长长久久，保护好我的吴老师。如此一来，我也算死得其所。”

陆年年说：“我还有一个疑问。”

“你说。”

“你知道陆柏这个人吗？”

豆芽似是有些意外，看了眼陆年年，又恍然道：“难怪了，陆柏是曾经的空间终结者，但是陆柏死了，施家人的计划只能暂停，直到你的出现。”

陆年年问：“你这个空间有没有复活卡？”

豆芽说：“我不知道，”一顿，又说：“其实究竟有没有，没有人知道，可是假如有，施家人不可能得不到，毕竟他们有不死之身护体，比别人要得到空间奖励容易得多。可是他们如今的目标是你。”

陆年年面色顿变。

豆芽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假如施家人需要哥哥，以他们的本事不停地刷空间，要得到一张复活卡应该不难才对。可是现在目标在她身上，是不是说明根本开不出把死人复活的空间奖励？

能复活自己，却不能复活别人？

江慕白拍拍她的手。

“现在不能太早下定论，你忘了陆柏给你留保命卡了？其中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缘由。”

此时，豆芽喝下最后一口龙井茶，表情有几分释然：“我临死前还有一个要求，作为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交换，我想和吴老师再说几句话。”

陆年年说：“我答应了吴老师，再给你们两天的时间。”

听到这话，豆芽的眼眶竟微微泛红，笑中带泪地说：“吴老师是一个敬业的工艺者。”

.

两天后，NPC来问最后一道送命题。

除了江慕白外，剩余的那一位玩家陈果只在吃饭的时候露了一次面，之后就没再出现过。而早已从豆芽那里知道答案的陆年年毫不犹豫做了选择，没有任何意外获得了游戏的胜利。

她直接前往宫城外的小洋房。

豆芽穿上了嫁衣。

吴老师特地为她现在的身形改小了，她戴着改好的凤冠，美得像画里走出来的人。 屋子里很是热闹，挤满了NPC。

它们看着吴老师的眼神里亦充满了不舍。

江慕白轻声对陆年年说：“动手吧。”

陆年年沉默了下。

此时，豆芽对陆年年说：“你给我放一把火吧，我听说你们人类死后烧的东西也可以跟着一块走。”她摸着自己脑袋上的凤冠，动作很轻，带着依恋与不舍。

江慕白给她递了一根蜡烛。

吴老师于心不忍，转头离开了小洋房。

NPC们也逐渐离去。

陆年年点燃了一角布料，也和江慕白一块离开了。

火势渐大，星星之火变成了熊熊烈火。

吴老师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凑到了窗前。

却见豆芽坐在高高的桌子上，晃着两条腿，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她挥着手，对吴老师说：“吴老师，您年纪大了，以后不要熬夜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