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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迟钝的眨了眨眼睛, 隐隐有些耳鸣, 扭曲的视野里,站着的人和躺着人, 他们被光照亮却如同置身无边黑暗。
这一刻,夕阳的光更照亮了先前模糊的那些…
侧向一边的头颅, 僵硬的眼瞳已经凝固…
青紫色的脸,扭曲的四肢, 暴/露在夕阳余辉下的胸腔,浮着油腻光泽的…
张了张嘴,我听见自己喉咙里溢出虚弱的呜咽声,被压迫到极限的情绪忍无可忍反弹,用尽全力挣脱禁锢,转身慌不择路逃跑。
那具恢复人类外貌的躯体, 那两个做出极度可怕举动却表现得无比冷静的人,还有这幢闷热密闭的屋子…
所有一切汇合成一种致深的恐怖感, 催促着我逃离。
再也不能呆在这里, 会…发疯的,必须离开!必须要逃出去!
跌跌撞撞的奔跑,屋子的那扇门在前方,只余下门框的空位就如同逃出生天的希望,我极力朝着它靠近, 身后有衣裳摩挲的细微声响如影随形, 以及, 冰冷黏腻的声音。
“小糖果小爱丽丝~”
“你能逃到哪去呢?”
他在我冲出大门的一刹那抓住了我, 手臂揽在腰上半提半抱,轻而易举让我双脚悬空,湿漉漉的呼吸贴到耳边,“我捉住你了perolin~”
…………
啊啊啊!放开我!
失控的叫声蓦的充斥听觉,急速跳动的心脏带得僵硬的身体渐渐复苏,我开始剧烈挣扎,用脚向后踢踹,尖叫着抓挠他的手臂试图挣脱禁锢,“放开我!放开啊啊啊!”
紧锢着腰腹的力道强硬又牢固,我的那点挣扎如蜻蜓撼树,他任凭我踢打哭叫仍是无动于衷的带着我向后退。
已经触手可及的室外光亮正在慢慢远离,察觉到这点的我迅速放弃攥开他手臂的打算,转而极力伸手抓住一侧门框,死死抓牢它怎么也不肯放松。
室外天空是整片橘红色,灰橙的云层深处,暗红的月探出一角…
拖拽的力道不轻不重,却可怕得象是要把人带进深渊,我的手指用力抠紧木质门框,浑身僵硬的盯着眼前的光亮,就象溺水者抓住稻草。
然而下一秒,眼前水波般摇曳,带着霞光的天,暗红的月,整片天幕随着水波荡漾逸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后方浮现的大片大片黑暗。
指尖抠紧的木质门槛忽的一空,失去附着物的手猛一下握成拳头,指甲扣进掌心带起触动神经的真实感。
诡异而无声的转变让我暂时忘记恐惧,停下尖叫,呆呆的看着眼前电影镜头切换般的场景。
转眼之间整片天空成了浓重的墨蓝色,屋前的院子也消失,暗下来的光线里一盏盏零星昏黄灯光亮起,剪影般的轮廓层层加重,模模糊糊的声响由远及近。
是交谈与吵闹,细细碎碎的笑语,喵咪的叫声,车轮碾过石板路的轱辘声…
一座城镇在视网膜里渐渐成型,夜晚的城镇,街道边的矮小建筑物里亮着灯,寥寥几个路人行走在屋宇投下的阴影里…
…………
“小糖果小爱丽丝~”安静了许久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用带着些许惊奇意味的口吻,问道,“你把我们带到哪儿了?”
“城镇吗?”这一次是那个弟弟的声音,话音落下人从后方走上前,昏暗光线里的神色看不分明,音色显得颇愉悦,“是没见过的地方,看样子离开那个特定剧情了,佩洛斯大哥你的判断确实很正确。”
“这一切可都要归功于我们的小爱丽丝啊perolin~”
“她真是个幸运星,不是吗?”
附着在耳边的声音添进几丝得意,言语间有粘滑的触感沿着耳廓慢慢划到耳垂上,蛇虫似的蜿蜒游移,他低低的哼笑,说话声含含糊糊,“你被吓着了才试图逃离我,对吗?”
“好吧好吧~是我的错,小宝贝~”
“都是我做的与你无关,那些事我保证你不会再遇见。”
“只要你能带我们安全脱离这座岛屿,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
低缓甜腻的音色,在耳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渐渐的却变得忽远忽近,如同梦中人的呓语,模模糊糊无法分辨内容。
最终,所有声音被黑暗吞噬。
…………
我失去了对感官的认知接收,仿佛是被从爱丽丝的躯壳中驱离,没了任何真实存在的感觉,只余下意识在虚无中沉沉浮浮。
不是意识海,我知道,因为灵魂绑定的系统不在,这里是我的记忆深渊,被那幢屋里发生的可怕场景激发的…
梦的碎片。
…………
无边无际的迷雾深处,混沌的太阳高挂在顶部。
庄严华美的建筑群矗立云端,冗长走廊犹如迷宫,无数高贵而卑污的生物。
光太过刺眼,模糊了每个轮廓,每个身影都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小小声的低语,如影随形的异样眼神。
羽翼在金色辉芒下展开,令人毛骨悚然的圣洁。
制式长靴鞋底缓慢地落在雪白云石铺就的长廊上,挺拔身躯墨黑皮制大衣衣摆无声翻卷,金色长发束成马尾,如雪皎白脸庞,精致姣丽眉眼。
哥哥…
单手握持军刀的姿势清醒冷酷,尖利刀锋切割空气,面前站立的身躯肚腹破裂,重重掉到几公尺外的地上,一蓬热血泼洒而出。
哥哥…
镜中的那张脸目光涣散扭曲,眼瞳与发色渐渐被黑暗侵染。
哥哥…
我被判定为异界入侵者,受到制裁却阴险的借用躯壳试图逃离,最后,被和双生的哥哥你放置在同一个身体里。
两个灵魂一个身体,我们开始彼此仇视。
致深致冷的深渊底部我们相互伤害,希望对方死去自己独占那个共享的身体。
我们用最恶毒的诅咒彼此咒骂,用最狞戾的恨意彼此折磨。
哥哥…
哥哥…
我们…
我们…只有爱,绝口不提。
…………
…………
悬浮的意识重新获得重力骤然堕下。
我猛地睁开眼睛,胸腔内跳动的心脏仿佛被烧红的钝刀慢慢切割,极致的疼痛让舌尖尝到腥涩味道,眼角有温热水渍滑落。
失去过无数个昼夜的真实感,借用身体感知才能表达的真实情绪…
真是…
做了个美妙的噩梦呢~
尚未完全清醒的我,愉快的进入意识海,踹开小黑屋门,进入,一把将自家系统捞进怀里:‘我梦见哥哥了,蛋蛋。’
‘我梦见那些事了啊~本来不应该沉溺的噩梦,蛋蛋啊~如果有一天…’
被按进怀里的鸡蛋光团,吱吱呜呜挣扎着脱离,紧接着气势汹汹的整个儿扑来砸到脸上,象张烙饼,顺便怒吼:‘跟你说过无数次不要埋胸!’
‘有功夫在这神神叨叨你那些,肯定会被晋江主系统发牌警告的恋兄情怀,你现在更应该关心任务委托人的清白啊!’
我:???
…………
哈?发生了什么?
被自家系统毫不客气踹出意识海的我有点莫名,不过很快,隔着布料延伸而来的另一种人体温度,让我彻底明白了那些担忧是怎么回事。
有一个人大刺刺占据视野,略显昏暗的光线里,咫尺间这双狭长眼睛,能让我看清倒映在他瞳孔中那张带着惊愕表情的脸。
是那个弟弟,夏洛特.克力架,他俯身在极近的距离,一支手按在我的肩膀上,一支手…
指腹带着薄薄茧子,粗粝的触感碾磨肌肤,陌生人的体温沿着细小血管直直偎烫在神经末梢。
而我,不,应该是爱丽丝,先前换了身猎人装束,马裤长靴皮甲,衬衣更是扣到最顶端一颗纽扣,甚至还系着领巾…
骤然惊觉对方是在做什么,我张开嘴,发出一记尖叫————非礼啊!
死鱼一样躺倒的身体蹦跶着试图跳起来,随即却被肩上附着的力道狠狠压制,锁骨上的温度撤离,一张湿漉漉的布巾飞快捂住口鼻,让我余下的尖叫被统统捂回肚子里。
“鬼叫什么啊!白痴!”
年轻人的吼声堪比打雷,直吼得我一阵阵耳鸣,“不要叫了啊!你昏倒了高烧不退,只是在帮你降温!”
“要不是这该死的乡下地方连个医生都找不到,谁要管你!”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凑得更近,眉心皱得颦起两道竖纹,拧成一个凶神恶煞表情,粗哑的声线怒意磅礴,“还有!谁是你哥哥啊?!我的妹妹们才没你这么蠢!”
片刻过后,边怒吼边索性整个庞大身体压上来的人,慢吞吞松开手上的力道,“现在,我拿开这个你也不许尖叫,听明白了就点头。”
下一秒,在力道压制下我艰难的死命点头,对方又细细审视好一会,之后才完全松手,顺带支起身体,啧了声,“吵死了你,像个白痴一样。”
重新获得自由的瞬间,迅速扯开捂在口鼻上的湿布,我努力挣扎着想挪远些结果又被一把攥住头发拖回枕头上。
“喂!烧还没退想去哪?”
…………
扔到一边的冰冷湿漉布巾又被他拿在手里,一手把我固定在原位,布巾盖过来胡乱擦拭脸和脖颈,动作极其粗鲁,狠狠的要把人皮都擦掉一层。
我嘶嘶的低叫,小心躲闪,不让他真的把脸皮抹下来,好不容易挨过酷刑一样的擦拭,又在他打算重新解衣扣的时候没忍住抬手推了推,“我…我自己可以的,不要…不麻烦你。”
捏在衣扣上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抬了抬目光,沉沉的盯着人看,半晌方才面无表情的开口,“你以为自己昏睡了多久?”
问过之后停顿几秒钟,复又嗤笑一记,说道,“整整两天。”
“两天来是我和佩洛斯大哥轮流守着你,现在才担心有没有发生什么根本是多此一举。”
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一直携带的万年不灭火气,掀高的嘴角神色无比嘲讽,“如果不是你还有用,谁乐意照顾一个只懂得哭着乱喊‘哥哥’的女人。”
接下来是沉默。
他保持着一手附在衣襟位置的姿势,静静的盯着我看了许久,眼睛忽然眯缝起来,那种危险的神情仿佛是某种大型食肉动物。
之后又时隔片刻,在我屏住呼吸浑身紧绷无比戒备的时候,捏在衣襟扣子上的手松开,他冷笑一声随即又将布巾扔到我手边,“随便你。”
话是这样说,可…
他起身之后就站在床边双手抱臂,视线错也不错…
…………
我捏着湿漉漉的布巾一时进退不得,他距离太近,这样直勾勾盯着人看的目光杀伤力巨大,简直象直面野兽一样。
两人面面相觑,直等到我眼睛都瞪酸了他也没有要挪动的意思,最后,我只好率先移开视线,给自己找点别的事来分散紧张感。
比如,查看自己身处的环境。
这里是室内,空间不大一张床占据了一半以上面积,略显昏暗的光源来自床尾摆放的那矮柜上一盏油灯,油灯一侧搁着水盆,袅袅烟气映着昏黄灯火缓缓蒸腾。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家具,简陋得很。
环顾室内一圈,又看过光线照不到黑漆漆一团的天花板,再看了好一会紧闭的那扇门,最后,目光不可避免的转回站在床边的人身上。
他的形象与之前不太一样。
原先那个诡异手指面包发型不见了,披散下来的头发落在肩骨位置,诡异的艳红洛丽塔披风也不见了…
仍是果着半身/袒/露超过标准的肌肉,造型有些古怪的马裤与长靴,缀满金属铆钉的武装腰带,饼干状坠饰组合的战裙?
改变装束看起来没了那份别扭感,气势显得更加凌厉,尤其是衬着那双斜斜上挑的眼睛,即使站着不动也不言语,也…凶相毕露。
…………
从我左顾右盼开始直到再也找不到拖延时间的事情做,当中时隔许久,无声的僵持才结束于,室外踩踏木板地发出的细微声响。
外边有人慢慢走近,脚步声不疾不徐。
原本混沌漆黑的外墙漏进一线昏黄辉芒,却是那墙上早已遍布无数细微裂痕,外间行人走过携带的灯火沿着缝隙透出,昏黄亮光一晃一晃,如日影拂过树梢。
没多久,灯光与脚步停在门前,闭阖的门扉吱呀一声开启。
“克力架?”发问的声音仍是那种黏腻音色,来人高瘦身形隐在那朵油灯后方,“我们的小爱丽丝醒了,真是太好了~”
过于安静的气氛中,曾经自我介绍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男人施施然进入室内,先将那盏灯搁在矮几上,之后绕过床尾,站到和他弟弟并肩的位置,“看起来精神不错呢perolin~”
“退烧了吗?”视线停在我脸上,说话间自顾自挨着床沿坐下,伸出手,在我躲避不及的瞬间冰冷掌心贴到额头,“温度还是有些高啊~”
“至少没烧坏脑子变成白痴。”回答他的是他弟弟,年轻男人放下抱臂的双手往侧边退开些,语气极度不爽,“醒来就尖叫,吵死了。”
“别这么严厉,克力架。”掌心仍是贴附在我额头上没有挪开的这个男人,再次息事宁人似的,说道,“小爱丽丝看样子连血都没见过,当然不能要求她像个战士那样勇敢。”
“至少她平安苏醒,否则,接下来我们可毫无头绪呢~”
三言两语安抚边上散发出烦躁气息的弟弟,接着,年长些的男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移开贴附在我额头上的掌心,手腕一转拿走我拎着的湿布巾,“你昏睡了两天一定饿了吧?”
“一直躺在床上更容易消耗精神,去楼下吃点有营养的食物。”
“或者起床走一走,虽然现在是夜晚不适合散步…”
开口就停不下来,絮絮叨叨说些琐碎又毫不连贯的内容,手里一边忙个不停…
…………
我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更不敢抗议,经历过那幢屋子里发生的种种,如今被他盯着就象被死神的镰刀钩住咽喉,连呼吸都要暂停。
那些血腥让我无比清醒的重新认识这个男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
原以为只是个变态,很不幸,我看走眼了。
虽然他此时一样戴着微笑面具,目光深处却藏着极度深寒,以残酷现实为前提就能辨认,这男人轻佻怪诞表相掩饰的嗜血乖张,毫无悲悯之心的冷静残忍。
比起彷如暴风压境的弟弟夏洛特.克力架,他的哥哥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危险至极。
通常,这种人的关键词,如果还在地星种花家用度娘检索,一下就能拉出一长列网页,标题醒目:反/社会性人格障碍,或者犯罪型人格障碍。
一言以蔽之,就是疯子。
我遇见过很多与他类似的疯子,在前一个世界,所以我知道,遇见这种家伙,要么躲得远远的,要么就必须设法打消他的兴趣。
然而,更加不幸的是…
看情形,我暂时没有脱身的可能性。
少女心十足的童话背景墙,衬托黑暗重金属系风格男人,对比感强烈的画面突兀是突兀了些,严格来说也不是大问题,顶多就是不那么贴近大众的审美。
所以,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电光火石之间,似乎有某种答案隐隐浮现出轮廓,然而又隔着一层薄纱似的看不分明,那种待要呼之欲出却无从追究的感觉实在令人抓心挠肺。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的我,想了想就将镜子捧得更近些,微微眯起眼睛,将那其中映出的画面又看了一遍,试图从中找出让自己感觉诡异的地方。
…………
注意力停留在镜子的影像里,有那么一瞬我依稀仿佛抓住了什么线索,只是不等细细分辨,下一秒毫无预兆的…
“小宝贝~你居然又看着自己发呆,这可真不是好习惯呢perolin~”
斜地里横插/进来的声音贴附在耳边,湿漉漉的又甜又腻,那丝堪堪捕捉到的一点灵光蓦的烟消云散。
真是…没礼貌的家伙…
前一秒才刚刚抓住的一点点头绪顷刻间被惊得消匿无踪,我有些不悦的将视线抬高,看向出言打扰之人。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对上我的目光他似乎怔了怔,随即回过神来,轻笑一记,“小爱丽丝你的眼神可真是气势满满呢~”
言语间手中那支圣诞糖果探出,若有似无隔在我捧着的手镜镜面之上遮去映出的影像,沉默一瞬方才重新开口,话题与片刻前毫不相干,“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魔镜照出了小宝贝你,这是理所当然的perolin~”
“可我之前说了,即使美貌倾城你也不可以自己爱上自己呀~”
斜乜的狭长眼角衬着悠悠曳长音调,更显得似笑非笑,充满深意,“将来我会送给你一整座镜子宫殿让你随时随地欣赏自己的美貌,只是现在不行,现在我们有至关紧要之事要做呢~”
所以——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结论是怎么回事?你究竟误会到哪里去了?
我眨了眨眼睛,只觉得莫名其妙,一瞬间与他面面相觑的眼神里更是不自觉带出少许…对他智商堪忧的同情。
这一刻我们四目相对,被我隐晦嫌弃的这年长男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面上的微妙神色尚未消失却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视线余光在镜面之上飞快掠过,眼底有光芒微不可察跳跃一瞬,紧接着语气倏然一变,“镜中映出了什么?”
轻浮的声线压低下来就显得咄咄逼人,流于表面的怠惰感被冷厉的警惕取而代之。
转念之间他又醒悟过来,眉梢连同音调都挑高少许,“魔镜——童话故事中魔镜映出的是沉睡公主洛丽玛丝。”
下一秒迫不及待移开挡在镜面上的糖果杖首,倾身靠得更近,眼神落在镜影中细细搜索,“小糖果所见到的和我看见的不一样,对吗?”
我不认为这句话需要回答,因为提问之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此时唯一关注的是镜子,那个问题更象他下意识说出的内心想法,根本不需要他人给予答案。
然而片刻过后,他的眉宇间慢慢浮出失望神色,显然是满怀期待落空。
不仅仅是他,连同他两个弟弟,因为他这个哥哥察觉异样而飞快靠近过来察看,此时将我的身边围得水泄不通的三个人,表现得同样一无所获。
静默中,他们彼此间对视一眼,年轻男人夏洛特.克力架与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同时微不可察摇了摇头,夏洛特.佩洛斯佩罗随即自言自语般开口,“只有被允许之人才能看见,是吗?”
…………
失望归失望,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似乎也相当擅于自我调节情绪,眨眼间就重新振作起来,视线一转,激动万分的…迅速用语言炸/弹展开连番轰/炸:
“小宝贝~果然是我推测的那样对吗?”
“魔镜告诉你什么?”
“你从镜子里见到卡塔库栗在哪,对吗?”
“宝贝你真是太棒了!”
语调之热切,神色之亢奋,比起初相遇那天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容光焕发。
我的眉梢不由自主抽搐几下,不得不抬手拿手镜隔开他,避免这位自说自话,完全不理会别人有何反应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因为过于兴奋而做出什么…
例如,高兴得浑然忘我以至于搂搂抱抱,此类不恰当举动。
“你的弟弟…”趁着他的情绪抒发暂时告一段落,我艰难的开口,试图引他分神,忘记那之后可能出现的恐怖碎碎念,“是这样————只看得见半张脸。”
挡在两人之间的手镜收回,抬高了遮去鼻子以下半张脸,接着用空着的另一支手,食指指尖按在一侧眼角提了提,拉出一个斜飞挑高角度。
“眼睛和你们一样都是眼角上挑,苋红色头发,对吗?”
连比带划形容一遍,时隔片刻,在得到他们三人有志一同的以目光示意正确之后,我放下手,随后将手镜平伸着递出去,“如无意外,镜子里的就是…”
说到这里噎了下,强自忍着嘴角抽搐的冲动,我最后给出答案,“你们要找的卡塔库栗。”
镜中的半面美人(男)是最后一个夏洛特,答案一开始就很明显,不需要任何意外,我只是有点后悔自己反应太快。
见到赤红光标出现,指向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大衣口袋的时候,其实更应该视而不见的…反正那原本也只有我能看得见不是吗?
即使说谎也不会被拆穿。
真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
…………
“你那是什么表情?”比起哥哥和幼弟两人的欣喜若狂,夏洛特.克力架的反应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对卡塔库栗哥哥有什么意见吗?”
年轻男人仿佛是被冒犯了一样,薄薄双唇唇角抿成一道绷紧直线,皱起的眉心透出浅浅怒意。
也因为他这神来一笔,霎时间使得气氛徒然一滞。
我怔愣一瞬,被他不提还好一提简直,心头哽着千言万语不吐不快。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到底还是本着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心态,开口,“可是从镜子里根本看不出人在哪。”
“它所映出的景象只是故事中公主陷入沉睡那一幕。”
故作无意的将镜子往他们三人面前递了递,见他们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我暗自松了口气,眼神落回镜面:
镜中的影像此时仍未改变,依旧是被玫瑰花环绕的半面美人(男)入睡图…
这一瞬间,因为夏洛特.克力架的提醒,再次受到巨大欺骗的愤怒感油然而生,我对他的‘卡塔库栗哥哥’完全没意见,可我对镜子本身非常有意见。
谁是世上最美丽的人————那样脱口而出,我不过是口误,当时心思被童话带歪了嘛~
说起‘魔镜’,最著名的不就是白雪公主的继母手中那面,引发后续[世界第一美人]头衔血雨腥风争夺战的魔镜吗?
可是!现在我手里的这面给了什么答案啊?同样号称魔镜,这也太没有职业道德了吧?
魁梧的黑暗重金属系壮男,虽然露出来的半张脸眉眼称得上俊秀,但是!绝对到不了‘最美丽’的程度,连绝色都称不上。
好美色归好美色,我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到连如此程度姿色都看得入眼。
更何况,既然是魔镜,反射出的难道不应该是每个人内心最真实的欲/望吗?
我的愿望,我敢发誓自己的愿望是完成任务,也就是和爱丽丝的愿望一样,根本与睡美男半个烧饼的关系也没有!
所以说,这面魔镜除了不知所谓之外,更有欺诈嫌疑!
怕不是个假冒伪劣…
…呃?!
…………
不知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或许是我的情绪波动太激烈,以至于让‘魔镜’幡然悔悟?霎时间,平滑镜面仿佛被骤雨打散的湖水,玫瑰与睡美男变得模糊不清。
之后,水波般荡开的纹路,翻滚交织着形成另外一幕景象:
孤零零映在蔚蓝天幕下的一株巨大树木,炽烈的日光穿透苍绿枝叶,风拂过时带着系满树冠的嫩黄丝带蜿蜒飘动…仿佛是在召唤…
新呈现的画面只颤抖着维持一两秒钟,随即扭曲飞速消失,转瞬之间再次返回‘洛丽玛丝公主’的睡颜那里。
下一秒,沉睡中的‘公主’猛地睁开眼睛,视线竟穿过虚无,精准对上我的目光。
明明是躺在那仰视,暗红如血的瞳却透出睥睨一切的霸气。
察觉到窥视,有一瞬他的肩膀微不可察挣了挣似乎想要起身,只是被无形力量束缚着动弹不得,顷刻间,恼怒至极的杀意自眼瞳深处点燃。
骇人的肃杀气势隔着镜面迎面扑来,冷得令人心悸。
猝不及防间与那如同淬血刀锋的目光对个正着,惊得我浑身一颤,双手不由自主松开,带着幻象的镜子随即滑过眼帘跌落在宽大裙摆之间。
…………
几乎是扔开那镜子,我转而抬手按在胸口,隔着布料指尖下的心脏跳动频率渐渐在加速,那双眼睛…镜中人那双眼睛可真是…
指尖微不可察收紧,将丝绸布料攥出微微褶皱————下一秒,随着剧烈跳动心脏泵压血液而隐隐沸腾的体温,被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声音惊动,“小宝贝怎么了?”
这男人由始至终在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自然第一时间察觉到我的失态,“魔镜又告诉了你什么让你脸色发白?”
我蓦地惊醒过来,缓缓的看向他,张了张嘴,‘被你弟弟诈尸般睁开的眼睛吓了一跳’这句话险些脱口而出,不过幸好及时反应过来改口,“你弟弟多大?”
或许是被短时间内连惊带吓,导致某个卡壳的思路打通任督二脉般,猛一下清晰起来————我想起究竟哪里不对劲了!
“嗯?”他被问得微微一愣,神色莫名却也给出明确的回答,“二十岁,怎么了?”
“我问的是身高。”说话时松开攥紧衣襟的手指,视线放低,我看着自己裙摆间掉落的手镜,以及那枝玫瑰,“他很高,比你还高出许多。”
我就说第一眼看见就觉得哪里不对,是比例不对,睡床上的那个男人,和环绕在他附近的那些玫瑰,对比之下…
真是令人越想越心惊,那已经不能用只是‘魁梧’来形容了吧?
我恍恍惚惚的盯着躺在裙摆间娇嫩的半开花蕾,心里一边默默回想,试图计算镜中那位的确切体积,这一刻复又得到第二次的答案: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有着比他弟弟耐心许多的性格,哪怕是表明上,他再次回答了我,“啊~我记得几个月前见到卡塔库栗的时候,他和大福、欧文三个比较了身高。”
“那次聚会,卡塔库栗的身高恰好达到五米了。”
哈?!我猛地抬起眼睛,以为自己的听觉出现问题,“多高?!”————五米?
被我惊悚盯着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仿佛从我瞪得几乎眼睛脱窗的表情中得出什么乐子,面上的笑意顿时加深,“五米哦~”
愉快的重复一次,非常肯定的,顺便用颇有几分与有荣焉的口吻,接着说道,“卡塔库栗是目前家中最高的孩子呢perolin~”
我:…………
你家真的是人类没有掺杂什么妖魔鬼怪血统吗?
另:
我们还是按照你的计划先去干掉那个能力者吧!反正你说干掉能力者一切就迎刃而解,既然有捷径可走何必如此麻烦!
至于你那弟弟…
需要真爱之吻唤醒的!五米的‘洛丽玛丝公主’…还是让他多睡会吧!
五米.巨人.明显醒着的只是动不了.公主,我才不要去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