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王嬷嬷红秀和王香的消息,云迟不但没有召回人手,反而扩大了搜寻范围。
云迟在书房设了一处小榻,实在是累了,就在榻上和衣而卧,南爵知道云迟有心躲他,每晚趁云迟睡着了,就偷偷将她抱回房间,可是一连几天书房内室都没有找到云迟,一问才知道云迟去南郡巡查民情了。
云迟去了襄阳县,令他意外的是X县令正是当年住在唐家书院的胡玉峰,两人为同窗旧友又是故知,自然相见甚欢,于是便在襄阳多留了几日。
胡玉峰告诉云迟,襄阳物产丰富,民风淳朴,治安良好,这一切都是他叔父子车棠的功劳,云迟从未听人提起过叔父的事情,这头一次听到很是新鲜,对这位一直未曾谋面的叔父也是十分的好奇。
云迟问胡玉峰:“你母亲和玉芊可好?”
胡玉峰笑了:“母亲和妹妹都很好,我大哥被调到南海,母亲和玉芊去呆了一段时间呆不惯,我便接了她们来襄阳,估计明天就能到,如果母亲和玉芊看见你,一定特别高兴。”
“时间过的真快,好几年没有看见她们,上次见你和你大哥还是在我姐出嫁的那天。”
“是啊,时间过的真快,我还记得你外祖父初次抱你去书院,那时你穿着小蓝袄,老虎小棉靴,都开春了,还穿的特别厚,我还记得子车夫人是一位特别美的女子。”胡玉峰仰头回忆。
“可惜我已经不记得我母亲的样子,当时我太小,不大记事。”云迟有些遗憾的叹气。
“我记得你母亲比较喜欢月白色衫子,头发高高挽起,爱笑,说话也是和和气气的,你跟我来。”胡玉峰突然想起了什么。
胡玉峰牵着云迟的手来到县衙内宅,在卧室床下翻出一个破旧的大箱子,扫去灰尘打开封条,从中拿出一卷画,放在桌上慢慢打开。
画中是一名年轻女子,站在树下望着远方,胡玉峰指着画上的女子道:“这便是你娘。”
云迟走到桌前,画中女子身穿月白色衫,面容恬静,目光望向远方,同自己至少有八分像。
“你怎么会有我娘的画像?”云迟不免疑惑。
胡玉峰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当时初学画画,不知道画什么,大哥说子车夫人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不如就画子车夫人,于是就画了这么一幅。”
“原来如此,这幅画能送我吗?”
“当然可以,你拿走吧。”
“谢谢。”
回到客房,云迟再次将母亲的画像打开,反反复复仔细观看,听祖父说母亲能双手写字,而且还是不同的笔风,母亲还能双手打算盘,又快又准,母亲的术学比男子还要好,可惜走的早了一点。
夜晚,云迟失眠了,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起来的时候比往常晚了许多。
等云迟洗漱完毕的时候,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云迟随小厮来到前厅,发现胡夫人和胡玉芊已经到了。
“云迟,醒了?”胡玉芊笑着迎了上来。
“胡夫人,玉芊你们几时到的?”
“辰时就到了,我还睡了一觉。”胡玉芊一脸兴奋。
云迟挠了挠头,“抱歉,我昨晚睡的晚,所以醒来就晚了许多。”
胡夫人一边笑,一边亲自摆好碗筷:“不晚,正好吃饭。”
四个人在桌前坐下,桌上却摆了七八个菜。
“胡夫人刚来襄阳会不会不习惯?”
胡玉峰的母亲听到这话当场就笑了:“云迟,你可能不知道,玉峰和玉芊他父亲的祖籍就是荆楚,我当年就是在荆州长大的。”
“这么说您是回老家来了?”
胡母点了点头,“是啊,算是回老家。”
云迟同胡玉峰一家相处融洽,直到傍晚才依依惜别回到荆州。
因为这几天没睡好,云迟回到荆州府衙沐浴完就早早的歇息了。
南爵静静的站在床前默默看着沉睡中的云迟,自己几天见不到她,吃不香睡不好,她却跟头小猪似的睡的香甜,之前觉得她没心肝,现在看来还是不谙情事。
南爵叹了一口气,是自己太着急了,她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轻轻抚着她的秀发,只盼她快点长大。
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东西,云迟在睡梦中不但没有躲开南爵,反而往他怀中凑了凑,睡的安稳。南爵的双眸有如遨鹰闪着耀眼的光辉,他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她光滑洁白的额头,眼中盛满笑意,习惯就好。
荆州有名的四大家族,胡家,沈家,国公府,平王府。
胡家书香门第,胡氏书院百年不衰,凡是当地稍有名气或有出息的人必然是出于胡氏书院。
沈家世代经商,如今已是经历三个朝代的更替,荆州城内的米粮面铺盐庄绸庄皆为沈家的铺子。
国公府乃世袭,家族尚武已是两朝三代,荆楚百年烽烟战火,每一次战役,必然少不了国公府儿郎的拼死守护。
平王府乃皇室宗亲旁系,当年维护先帝有功,得圣恩赐得平王府,虽为皇室闲散子弟,但自有封地,良田千亩,倒是十分自在。
这四大家看似不相关,但却又息息相关。沈家每年赠万担粮食给胡氏书院资助寒门学生,沈家的子嗣自幼被送进胡氏书院,胡氏书院的学子不分贫富因材施教,无论是沈家还是武国公府还是平王府的后裔都一视同仁。
胡氏书院不仅教文还授武,聘请的习武师傅必然出于武国公府,平王府年年收的粮食囤满粮仓后,剩下的都是被沈家收购,凡是从胡家书院出来稍为聪明些的学生,都被平王府招为己用,所以进入胡氏书院的弟子可得温饱,学成后也不愁出路。
每逢遇到灾荒,沈家都是第一个施粥,若遇到暴乱土匪,武国公府定会派兵保护城内居民的安全,遇到战乱政变,武国公府则会联手平王府一起护城,所以荆州城民风淳朴百姓富足安稳也少不了这四大家的功劳。
云迟看完这些卷宗,不断的点头,果然都是聪明人,少一家都不行,既然自己要管理荆州,自然少不了要跟这四大家打交道,云迟决定去依次拜访,但她不打算主动。
云迟先是围着荆州城转了几天接着贴出了布告:荆州城墙年久破败不堪,本知府欲加以改善修护甚至重建,确保城池坚固,城中百姓安定,望荆州城睿智有学之士认真给予建议,一旦建议被采纳,工程改建将照此实施,同时本知府予以重金或者满足他一个在本知府能力之内的愿望。
布告贴出,瞬间哗然。
云迟在知府衙门前放了一个大箱子,所有建议信都可以通过特意留出的空间塞进去,每晚开箱收一次,同时令人在暗中守着。
第一天晚上,收到的建议信只有十来封,云迟一一看完,没有特别出众的地方,于是放在一边,继续看荆州卷档。
荆州下辖共有九郡:南阳郡、南郡(江陵)、江夏郡、零陵郡、桂阳郡、武陵郡、长沙郡为原有七郡,后来新添章陵郡和南乡郡,如此共九郡。
云迟又等了几天,荆州四大家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云迟再次贴出布告,原襄阳县设为襄阳郡,不再受南郡管辖,同其它九郡一样直属荆州管治。
当天晚上,荆州知府衙门就来了访客,云迟没想到来的第一为竟是平王。
头戴金拢子,身穿墨色长袍,腰间白玉带,左右两边配麒麟碧玉,一身贵气的平王爷虞琼被让进了府衙。
云迟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衫,顶上挽了一个发髻,发中是一根细小的白玉簪,同色腰带,左边配玉佩,右边挂香囊,虽然朴素不失得体。
“平王请。”云迟左手背于身后,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两人在书房落座后,仆女汤苗奉了茶。
“云迟初到荆州,理应登门拜访,可事务繁忙,还请王爷见谅。”云迟客气的同平王虞琼寒暄。
虞琼将云迟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这才笑道:“百闻不如一见,早听闻子车大人的才名,九岁夺得状元,此乃虞朝一大佳话。”
云迟同虞琼拱了拱手:“王爷过奖,喝茶。”
“本王听说你小小年纪,君子六艺样样精通,本王平生最爱与人切磋,得知小状元任命荆州知府,早就迫不及待相见,今日特意带了自制的暖玉棋盘,可否对弈两盘?”
“王爷有如此雅兴,云迟岂有扫兴之理,还望平王手下留情。”
虞琼闻此大笑:“小状元好生谦虚,据本王所知,还未曾有人在你手下赢过。”
“那是他们见我年幼,有心谦让。”
“那好,本王爷可不会让你,小状元请。”
“王爷还是叫我云迟吧,这样自在些。”
“那你也别叫我王爷,叫我虞琼,或者慕白,本王没那些忌讳。”
云迟抬头看了一下虞琼,倒也没觉得不自在,大大方方道:“慕白兄,请。”
虞琼看了一眼云迟的月白衫子,又看了一眼她执的白子,微笑道:“我不让你,但也不能欺负你,白子先行。”
云迟毫不客气落下一子,这才抬头道:“早期百姓无钱染衣,只能穿素色衣服,所以白子代表平民,平民则代表弱的一方,可惜云迟并不弱,而且云迟如今是官身从四品,并非平民,王爷要小心了。”
“小小年纪,到是无所不知,可惜要小心的是你。”
“这是才开始,好戏在后头。”看见围上来的黑子,云迟不以为然。
两杯茶的功夫,云迟头一歪,笑道:“慕白兄,承让。”说着接连二三提掉虞琼无气的棋子。
虞琼笑道:“一局不算,再来。”
第二局一杯茶的功夫,虞琼又败了。
第三局半杯茶的功夫,虞琼还是败了,云迟落子又快又准,总能断他直线棋子的气,最终变成无气棋子,一颗颗被提掉。
“过瘾,云迟的棋艺不容置否,堪称精湛,不知道音律如何?”
云迟抿嘴道:“慕白兄好雅兴,云迟乐得奉陪。”
云迟在书案前展开白纸,毛笔醮满墨汁,然后抬头看向虞琼。
虞琼从怀中掏出玉笛:“准备好了吗?你要画出我音律的场景,我结束的时候,你的绘画同样应该收笔。”
云迟点头,“慕白兄,请!”
虞琼将玉笛置于嘴边,悠扬的曲子时而欢快,时而低沉,时而凄凉,时而高昂,伴随节奏的快速变化,另一边的云迟则是不断飞舞着毛笔。
一曲终,虞琼收回玉笛,云迟同样放下毛笔。
虞琼当场呆住了,云迟不但还原了他记忆中的场景,甚至补全了残缺部分。
“棋艺精湛,音律惊艳,六元连中,状元实至名归,虞琼当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虞琼说完向云迟拱手示以佩服。
“慕白兄过奖,云迟不过是学了外祖父的一点皮毛而已。膳食已备,慕白兄请。”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越聊越投机,虞琼差点忘记了自己来知府的目的,直道云迟同他提起荆州风土人情。
“听闻云迟贤弟要将襄阳设为郡,将荆州扩到十郡?”
云迟认真道:“正是,之前我已经去襄阳巡查过,无论是百姓人口,地理物产农业税收皆可为郡,甚至还强过两郡。”
虞琼喝了一口茶这才道:“那我就直说吧,得先帝恩泽,南郡原属于我平王府的封地,也就是说襄阳所出产的一切皆属于我平王府所有,如今贤弟欲将襄阳设为郡,那南郡和襄阳郡以后还同属于我平王府吗?”
云迟略微沉思了一会:“南郡属于平王府,一切不会变,但襄阳若为郡,自然不再属于平王府,当初先帝金口玉言,南郡所出皆为平王府,同时免去所有杂税。但襄阳郡不属于平王封地,王爷若不愿意放弃襄阳,那就同百姓一样,年年上税,具体后续我会向圣上禀明。”
“本王明白了,谢贤弟招待。”
“王爷慢走。”云迟将虞琼送出府衙,这才折转身子回府。
“你是同谁都可以滔滔不绝,除了我以外,是吗?”南爵拦住她。
“你不是从头到尾都听见了吗?本知府与平王爷谈的是公事。”
“既然公事谈完了,那该谈私事了。”南爵说完抱起云迟回房。
“什么私事?”云迟问。
“给你洗澡。”南爵答。
“为什么?”
南爵停下来看着她:“因为你身上全是其他男子的味道,本王不喜!”
云迟……
索性闭上眼睛,懒得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