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会试的结果在汴京城中传了开来, 很快便成了大街小巷人人热议的焦点。
苏家自从来到汴京就一直备受关注, 不仅和义王走得近,就连公正无私的包大人都经常和他们来往,而这一次苏家父子三人同榜及第的事情更是轰动整个汴京城, 一时间苏家在汴京城中可谓是风头无两。
会试结束之后, 考生们便相继出了贡院, 离开了皇城。排在前十的考生都有参与殿试的资格,所谓殿试便是由圣上在会试的基础上对于已经进士及第的考生进行排位,排在前面的考生不仅可以入朝为官, 说不定还能得到圣上的赏赐,无论对个人或是家族而言都是一个莫大的荣耀。
正因如此,参与殿试可以说是无数文人墨客寒窗苦读的最终目标所在。
苏洵、苏轼和苏辙正欲和众考生一同离开贡院, 便听见身后欧阳修的声音响起, 不禁停下了脚步有些好奇的回过头去。
欧阳修看了三人一眼, 又看了眼身旁的梅尧臣,两人一同走到了父子三人的面前。
“苏大公子,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欧阳修这么说着, 见苏轼有些疑惑的挑了挑眉头,便又继续道:“这次策论的题目是《刑赏忠厚之至论》,你在文中所写的‘皋陶为士,将杀人。皋陶曰杀之三, 尧曰宥之三。’却不知是出自何处?”
苏轼看了眼一脸疑惑的望着他的欧阳修和梅尧臣, 又看向身旁一副了然表情的苏辙, 淡淡笑道:“不过一篇文章而已, 大人又何必非要知道出处?”
欧阳修和梅尧臣闻言皆是愣在原地,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只见三人恭敬的拜了拜,转身往皇城外走去。
他们此时此刻只想赶紧回到客栈,将考试的结果告诉家人。
同榜及第是件好事,他们很想第一时间和家人分享。
贡院外有风吹来,欧阳修和梅尧臣这才回过神来。
欧阳修拿着手中苏轼所写的文章,不禁感叹:“此人可谓善读书,善用书,他日文章必独步天下。”
三人回到客栈的时候,客栈老板见三人进来,赶忙笑脸相迎:“几位可真是小店的贵客啊。”
苏洵看掌柜的模样便猜到他们同榜及第的事情已经在汴京城中传开了。
苏轼和苏辙对着掌柜礼貌的点点头,便忙不迭的去了楼上。
楼上王弗正在苏轸的房中,听见了上楼的脚步声响起,又隐约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两人对望了一眼,打开了房门,正看见父子三人就站在门前。
“爹你们回来了?”苏轸这么说着,王弗看了一眼一旁的苏轼,见他也正淡笑望着她,便是微微一笑。
“二姐,怎么不见凌汐?”苏辙这么问道,见苏轸和王弗原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禁更加着急。“是出了事情吗?”
“娘病了,凌汐回眉山城去了。”苏轸愣了愣还是如实回道。
原本一直没有吭声的苏洵听到苏轸这么说,脸上也露出了担忧之色:“绮罗病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几日之前秦容来送信说娘病重,那时你们马上便要参与最后的会试,凌汐怕打扰你们,便一个人和秦容先回眉山去了。”苏轸说着,忽然间就明白了史凌汐当时坚决要她留下来的原因。
“爹你不要太担心,凌汐她是药圣的徒弟,她一定有办法治好娘的。”王弗这么说着,苏轸也在一旁点头附和。
苏轼看看有些焦急的苏辙,走到他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子由,我想凌汐她一定有办法的。”
“我答应过她,所有事情都要一起扛,这一次也不能例外。”苏辙说着握了握拳,眼神坚定的看向众人说道。
“子由,明天一早我们还要参与殿试面见圣上,你若不去可是欺君之罪。”苏轼知道苏辙心中放心不下史凌汐,可作为大哥,他有必要提醒他目前他的处境是什么。
果不其然听了他的话,苏辙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子由,凌汐她那么聪明一定能够应付的,你们明天便好好去参与殿试,等殿试过后再一起回去眉山也不迟啊。”苏轸说着拽了拽身旁的王弗,王弗赶忙在一旁附和:“对啊,凌汐一定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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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浅已经有几日没有见到沈陌寒,可她每日的饮食却都会由魏翰贴心的送来她的房中。
她想或许沈陌寒的突然变化是因为那名突然出现的女子:他的徒弟史凌汐。
史凌汐出现的那一天杭州突然大雪,她被沈陌寒拉着走回临山之上,回了房中喝下姜汤后便失去了意识,后面的事情她一无所知,但她却清楚的记得在药铺门前相见之时,史凌汐眼中的倔强之色。
她并不知道那天以后又发生了什么,但就现在看来史凌汐定然是没有放弃的。
罗浅这么想着,房间外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她话音刚落,便看见魏翰走了进来。
“罗姑娘。”魏翰缓缓开口了,罗浅惊讶的身子一颤,抬眼看向他:“你……你怎么……”她刚要询问,下一秒便明白过来:“其实你们早就知道我根本不是兮雅?”
魏翰点了点头:“对。”
“那为何要将我留在这里?”罗浅这么问了句,突然又觉得自己的问题很傻,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莫不是觉得耍我很好玩?”
“罗姑娘你错了。”魏翰朝她走近了几步,叹了口气又继续道:“主人是在帮你。”
“帮我?”罗浅抬眼看他,见他点头应道:“没错。”
见罗浅不说话了,魏翰又继续说道:“主人知道是信王派你来的,他也知道若是你无功而返,你和你的家人都会受到牵连,因此他才会将你留在临山之上。”
听了他的话,罗浅这才有些明白过来。
她在信王府待过一段日子,赵止的个性她多少是知道的。如果这一次她任务失败,她的命自然是保不住,兴许他就连她家人也不会放过。
这是赵止会做出来的事情。
“可药圣打算怎么帮我?”罗浅不傻,若是沈陌寒有意想要帮她,为何不在一开始的时候便告诉她,那样或许她会临阵倒戈亦说不定。
“主人本打算再过些时日,等他有足够把握之时再告诉你,可如今史姑娘打乱了他的计划。”魏翰这么说着,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罗浅知道魏翰说的都是实话,可在她看来如果不是因为史凌汐出现,或许她还被蒙在鼓里,像个小丑一般演着拙劣的戏。
她以为自己很像兮雅,像到她一度催眠自己把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到头来,她所欺骗的人只有自己。
这真是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可如今的她却没有退路,亦没有任何选择。
“我需要做什么?”罗浅知道魏翰过来,绝不单单只是告诉她关于她身份泄露一事。
“罗姑娘只需要乖乖待在这临山之上,和之前一样定时往山下传递消息便是。”魏翰回道。
“药圣不在山上?”罗浅试探着问了一句,见魏翰眼中一动,便瞬间明白了:“原来药圣是想要制造自己还在山上的假象来蒙蔽信王。”
“没错。”魏翰知道罗浅此时已经做了选择,便如实说道。
“我明白了。”半晌,罗浅缓缓开口说道。
“罗姑娘是个聪明人。”魏翰说着朝她恭敬拜了拜,这才离开了房间,临走前还不忘记替她将房门关上。
罗浅看着面前缓缓关上的房门,想起之前赵止所说的兮雅的种种,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虽说她接触沈陌寒的日子不多,可就他之前的种种表现看来,他不是那种轻易会被别人左右之人,可似乎他对史凌汐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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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马加鞭的赶路,沈陌寒和史凌汐总算是到了眉山城中。
阳春三月,街边的垂柳被风吹着微微飘动,可两人都无心去看。
史凌汐带着沈陌寒穿过眉山城的街道,在苏府门前停了下来。
兰珠和兰芝正在门口张望,远远地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朝府门前奔来,心中是说不出的激动。
“少夫人,你可算是回来了。”兰珠这么说着,兰芝在一旁点了点头。
“娘怎么样了?”史凌汐跑的有些急,止不住有些喘息,一看见兰珠和兰芝便有些担心的问道。
“夫人这几日一直昏迷不醒,身子冰凉,我们将少夫人留下的人参和灵芝煎了汤药喂她喝下也不见她气色有所好转。”兰芝说着眉头紧皱,一旁的兰珠掐了她一把,她才回过神来,忙摇头道:“可夫人最近的咳症似乎好了许多呢。”
“她人在哪儿?”一直在一旁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沈陌寒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两人这才发现她身旁还有一位陌生的男子,这男子穿着一袭黑色的披风,披风的帽子盖住了大半张脸,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
“师父,你跟我来。”史凌汐被沈陌寒这么一问,才想到眼下要赶快让他见到程绮罗才对,便拉着他往程绮罗的房间而去。
等他们两人走远,兰芝和兰珠才回过神来。
“兰珠,我没听错吧?刚才那人是少夫人的师父,那不就是说明他是……”
不等兰芝说完,兰珠点点头接着道:“他就是药圣。”
沈陌寒和史凌汐来到程绮罗房中的时候,她还在沉睡,她的脸色异常惨白,看上去仿佛死了一般。
如果不是她鼻间尚还存有一丝气息,她便已经和死人无异。
史凌汐有些担忧的看着床上的程绮罗,想起了之前和程绮罗相处的点点滴滴,眼泪止不住在眼眶中打转。
沈陌寒瞥了一眼一语不发的史凌汐,无奈的摇摇头,走到了程绮罗的床边轻轻抬起她的手臂开始把脉。
“师父,娘她还有救吧?”史凌汐见沈陌寒的脸色不是很好,便有些担忧的出声问道。
如果连沈陌寒都救不了她,那该怎么办?
“这不是单纯的风寒之症,她是气郁心结才会病入膏肓的。”沈陌寒说着转头看向身后的史凌汐,见她一脸担忧的望着床上的程绮罗,从怀中掏出了一排银针,取了几根出来插在了她头部和手腕上的几个穴位,不一会儿便见程绮罗惨白的脸色好了许多。
“把你那难看的表情收一收,既然是想要治好你娘,便该多笑笑才是,怎么搞得跟要死人似的。”沈陌寒边收起银针,边淡淡说了句。
“师父。”史凌汐见程绮罗脸色好多了,心中的担忧才稍稍减轻了些。
“你这么尽心尽力是为了苏辙吧。”沈陌寒走到她身旁站定,从桌上倒了一杯茶水出来,轻啜了一口,低声喃喃道。
“嗯?”史凌汐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但她分明听见了‘苏辙’两个字。